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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西苑,竹林水榭。
“他这样说?”皇帝执黑子,问身前青年。
“嗯,他教唆陶紫燃爬床。”
皇帝神情松散,姿态随意,半倚靠在榻上:“你的床。”
陆景额角狂跳,脸色狰狞:“陛下,你还有闲心打趣?那陶紫燃这几日真的在打探我的消息!”
陆景丢了棋子,烦躁地在水榭里走来走去,又一脚踢在香炉上,吼道:“你莫拦着,我要和他决斗,决一死战。”
皇帝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伯殷去前先看看何处墓地好,朕赐你。”
陆景熄火,沉着想了想,咧嘴一笑,跑到皇帝身边坐着,谄媚地给他捏肩膀:“陛下,二哥,你可得为我讨回公道。”
皇帝皱眉,重力拍开他,冷道:“莫离朕这样近。”
陆景愤恨不已,语气酸溜溜的,道:“青梅竹马的感情,摸一摸怎么了?又没有和你真的做什么。”
皇帝冷脸,指着对面让他坐,又道:“阮儿巡盐带了个女子回来,锦衣卫去查却被人阻扰,朕以为是阮儿不想朕知道什么。”
陆景点点头,摸了一块点心来吃,思索道:“臣听说过,听说他把那女子藏得好极,皇城之中也就两个大夫和顾晚之见过,顾晚之嘴严,那两个大夫也是宁王的,撬不开嘴。”
他看皇帝,道:“陛下是想让我去查?那我不是要得罪宁王了?”
“不,”皇帝道,“你是在帮他。你不是一直想从户部出来?做成此事,户部的差事朕找人来帮你。”
陆景摸摸鼻子,不尴不尬道:“陛下,宁王希望的好与你的好不一样。若他那女子不堪匹配,你还真给他们拆散啊?这对他来说不是好,是坏,大大的坏!”
皇帝看他,将棋子握在手心,扣在膝盖上,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陆景不由得紧了紧嗓子,改口:“臣去查……但是陛下,你只是他的兄长,不是他的父亲。所谓君王如父,你真的想做他的君王,不做他的兄长了?若做君王,他自然什么都要听你的,但这样陛下就没有弟弟了。而且如此,你要顾子安怎么看你呢?”
“顾子安?”皇帝略微发怔,“他与朕,是朕强求的,他如何看朕,都不会更好。”
陆景大呼:“陛下,你把窗户纸捅破了?”
……
顾晚之从泰安公主住处出来时,天际尚有晚霞留存,细小一条窄道,铺展了五颜六色的绚丽姿色,躺在青山之上。
他下了台阶,高简迎了过来:“顾大人,陛下在等你呢。”
有一段时间没听高简叫自己“医士”了,都是用“顾大人”来称呼。
顾晚之点点头,跟着他往西苑走,没话找话道:“陛下在忙什么?”
高简赔笑,一字不发。
顾晚之又道:“陛下心情如何?”
高简道:“政务颇多,陛下有些烦躁。”
烦躁吗?
顾晚之点点头,在见到皇帝时恭敬行礼,他叫他,他就坐到了他身边。
皇帝拿着奏折,毛笔点在朱砂里,等顾晚之坐了才写下几个字,转过来陪他说话。
“陛下忙完了?”
“……尚未。”
“那陛下忙吧,臣去偏殿等陛下。”
“也不是,很忙。”
顾晚之笑了笑,把茶捧到皇帝手边。
皇帝已经把窗户纸捅破一个多月了,也没有再糊上的心思,顾晚之也没有,但没了窗户纸总归尴尬。
而且两人好像也不熟,没什么话说,虽然彼此认识很多年,知道对方很多事。
“陛下,明日是臣的生辰。”顾晚之忽然说道。
皇帝拿茶的手一顿,道:“朕知,子安想要什么?”
“陛下,臣的意思是臣明日可能不能再来西苑了。”
皇帝没说话,一动不动。
顾晚之紧张起来,扯了扯袖子,去看高简。
高简神游天外般,双眼发愣。
“都退下。”
这是皇帝和他独处的必要步骤,顾晚之已经熟悉,但也还是紧张。
下一步,皇帝要来拉他的手,再然后要摸摸他的额头,最后放开他,把他领着到内殿手谈一局。
但他棋艺不佳,皇帝总是迁就。
今日皇帝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的,顾晚之好几处看他下了之后又皱眉,像是不满意。
顾晚之的黑子渐渐占了上风,但他不敢赢,把黑子一步步引到败路。他败局还未显露,皇帝却忽然丢了棋子,沉沉看着他。
“陛,陛下,”顾晚之匆忙离座要跪,“臣失礼。”
他未跪下,手臂被一股大力捞起,扯着往前栽倒而去,接着皇帝按上了他后颈,把他按到怀里。
“今日,太后宫里抬出来一具尸身,是你师父。”
顾晚之手按在皇帝两肩,不太敢用力,闻言倏地抬头:“什什么!”
皇帝又道:“你师兄已从神机营出来,但你不可见他。”
顾晚之看他,问:“陛下在说什么?”
“子安。”皇帝这样唤他。
眼泪毫无征兆落进皇帝手心,他烫了一下,神色发懵,又收紧手,把顾晚之抱得更紧。
“臣,不明白。”顾晚之低着头,死死拉着皇帝的袖子,“为什么要这样?”
皇帝拍了拍他的背。
顾晚之推皇帝,没推动。
他忍不住想哭,可在皇帝面前哭是失仪。
“你父亲和兄长要回西北去。”皇帝又道。
顾晚之眨眨眼,挤掉眼泪,抬头看他。
皇帝道:“你不许去。”
不许去?
“臣……”顾晚之道,“人质吗?”
“边疆风险未知,朕会着急。”皇帝解释道。
他苦笑:“且,人质二字与你实在不妥。”
“那臣的师父……”顾晚之斟酌字句,却被皇帝忽的捏住后脑勺抬起来。
皇帝道:“他未死,但太后认为他已死。朕并不知太后知不知道你与他的干系,故而子安留意些,也不可去见他。”
皇帝说着,拉开身后抽屉,拿出一封信给顾晚之,信封已经开启过,皇帝没有掩饰地说道:“他让你勿念。”
顾晚之将信将疑,展开信一看:
小徒子安,见字勿念。
为师无事,将链亦安好,若吾徒见此信件逾期十日,今生勿见。
“师父这是?”顾晚之将目光落在日期上,恰是七日前,地址不详。
皇帝放开顾晚之,规规矩矩坐着,道:“此事与你无关,但如今子安已知,朕可以告诉你,想听吗?”
顾晚之迟疑,慢慢点点头。
皇帝带着顾晚之的手,将信拿在烛火上烧。
“朕注定无嗣,且告知过太后,等朕百年之后,不会把皇位传给宁王后代,朕将从皇室中挑选好的太子。”
“……”顾晚之不关心这些,把纸灰丢掉,点点头,又问,“那……”
皇帝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道:“你师父踪迹暂时不能告诉你。”
“好吧。”顾晚之妥协,“那陛下的心思,宁王知道吗?”
皇帝摇摇头,看了顾晚之额头一眼,伸手去触,顾晚之没预备,下意识躲开,那只手在半空悬停片刻,缩了回去。
顾晚之立刻变了脸色,苍白起来。
皇帝看着他,问:“很怕我?”
“顾卿怕朕。”皇帝肯定了答案,又问,“为何还要来西苑?”
顾晚之要跪,皇帝锁着他腰,一手环在他后背搭在肩膀上,不让他跪,还迫他抬头,直视着他。
顾晚之一下推掌抵在皇帝胸膛,忍不住浑身发僵,紧张得结结巴巴:“陛下下,臣不适,陛下太近了。”
皇帝勒住顾晚之的腰,把他推到桌上,又喝住殿外听见声响要进来查看的高简,然后提起顾晚之一只脚腕,拉向自己。
顾晚之早已经僵住,脸色灰白,在皇帝脱去他另一只鞋时,止不住抖了抖,哭腔道:“陛下,臣不想如此之快。”
可皇帝登基三载,大权在握,独裁专政,若非心有顾怜,怎么会饶了他。
顾晚之没有心存侥幸,眼皮颤颤抖着,被皇帝脱了鞋袜拢进怀里,可皇帝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如愿以偿摸了摸他脚踝。
顾晚之睁眼。
皇帝道:“若非卿自愿,朕不会妄动。”
皇帝揉按他的脚,道:“天热,脱了凉快一些。”
“陛下……陛下何故吓臣?”顾晚之猛地捂住脸,“好丢脸。”
“丢脸?”皇帝点点头,“你要习惯在朕身边,从丢脸、喜笑、发怔……都要习惯,如此这般,你便不会拘谨。”
顾晚之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顿了顿,蹬蹬脚,小声道:“臣,臣要下来。”
皇帝放开他,喊了高简传膳。
君臣有别的缘故,从前皇帝和顾晚之都是分桌而食,但今天皇帝却下令将顾晚之的小桌子搬走。
高简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顾晚之还要猜一猜。
念头一转,他已经想了许多,去偷看皇帝,被皇帝逮个正着。
顾晚之讪讪,和皇帝说说玩笑的念头油然而生,道:“臣是太医院的人,为陛下侍膳是本分。”
皇帝本是拿着奏折,闻言指了指他,道:“朕不是此意。”
顾晚之鼓鼓勇气,道:“那陛下是说饭点到了,在赶臣呢!”
很生硬的对话,若非顾晚之没有刻意讨好,以及绞尽脑汁寻找话题,皇帝怕是要生气。
皇帝没来由摇头,又神色愉悦道:“就如此与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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