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之好

作者:青山堵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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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番4)


      陈锦的生辰在五月,除了相遇的第一年,秦风没来得及知晓,此后三年,年年都有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千金难求的鎏金折扇、拳头大的夜明珠、亲手雕刻的白玉章,只要他能弄到的珍奇玩意,都扔给陈锦玩儿。
      可能是曾经有过食不果腹的日子,即便如今衣食无忧,陈锦也没有养成骄奢淫逸的坏习惯,但收到秦风的礼物时,他还是很高兴,尤其是那枚白玉章,穿了个绳子挂在腰间,恨不得哪哪都能盖上一盖,甚至直接盖在秦风的脸上,大言不惭地宣示主权:“盖了我的章,就是我的人了!”让已经成婚三年的秦风哭笑不得。
      今年眼看要到五月份,陈锦即将步入二十岁。弱冠礼是大昭男子最重要礼仪之一。
      秦风二十岁时,正独自一人藏身于山野避世,没有长辈加冠,更无高朋满座,如今回想起来,虽不至于伤怀,但多少有些遗憾。
      二十岁的陈锦比十六岁时更加漂亮,性格也不似从前怯懦,像一只漂亮粘人的布偶猫,平日里依旧绵软,偶尔也会挥舞着尖利的爪子,捍卫自己身为人夫的权利。
      傍晚,秦风刚从城中一户漂亮寡妇家里回来,陈锦气冲冲地推门而入,冲着秦风喊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秦风刚净完手,还没来得及擦干,被他一喊,手帕差点掉进铜盆里。
      “张寡妇家,怎么了?”秦风话音一落,脑子就明白是怎么个事儿了,这是小醋坛子又打翻了,来找他闹了。
      果然,小醋坛子瞪着一双黑亮亮的杏眼,里面冒着簇簇小火苗,他挥舞着小拳头,骂道:“你再说!我要去找外公告状!”说着撒腿就要往外跑,秦风连忙把人拉住。
      这几年,陈锦被惯得越发不好哄了,在他怀里挣扎得厉害,一口白牙咬在秦风脖子上,力气不小,一圈牙印整整齐齐嵌在颈侧,真真是牙尖嘴利。
      直到秦风小声抽了口气,他才松嘴,不服输般地,又在他侧脸上咬了一口,不过这次很轻,牙印很快就消了。
      秦风任由他咬,等人消气了才说,“我找她是为了给你算卦,挑选吉日为你举行冠礼。”张寡妇不仅长得漂亮,祖上还是南疆人,擅长占卜之术。
      他这才想起来,快到自己生辰了,日子过得顺遂美满,早就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陈锦,一时语塞。
      秦风趁着他理亏的劲头,故意卖惨:“唉,亏得为夫早早就为小锦儿做打算,没成想还要被误会,既如此,那便不办了吧。”
      陈锦焦急,连声道:“不许,不许,要办的,要办的。”生怕秦风真的不给办了,赶忙撒娇认错,“先生,我错了嘛,我亲亲,亲亲就给办好不好?”说完不等人回答,就把嘴唇贴到秦风的脖子上,沿着牙印一点点舔舐安抚。
      秦风这下哪里还顾得上办不办礼,只想立刻把怀里不知天高地厚撩火的小孩给办了。
      等陈锦从秦风身上下来,浑身泥泞,像是被春雨浇透了,每一寸皮肤都粘腻油润,粘在被单上,还不忘哑着嗓子像秦风讨要承诺:“冠礼,要,要办的。”
      傍晚时本就是闹着陈锦玩的,此刻吃得餍足的秦风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相公给你办,叫声相公听听。”一边说着,大手抚摸着光滑白嫩的皮肤,蜿蜒至山丘,继而钻进刚刚探索过的神秘幽谷。
      陈锦脸颊绯红,面色羞怯,他很少喊相公或者官人,大部分时候,都延续之前的叫法喊先生。
      他忍着身体的异样,含羞带怯地喊了声:“相公。”然后又招来一场灵魂鞭笞,一晚上喊了无数声,第二天起来时,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
      冠礼定在陈锦生辰当天,张寡妇算到当天是陈锦大吉之日,他虽年幼失怙,但命里大有后福。
      秦风原本不信这些,但为了陈锦,信一下也无妨。
      仪式在衙门府祠堂里举办,由秦风亲自主持仪式,并亲自挽发、唱贺词,徐进和当地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完成三次加冠,在仪式结束后,设宴十余桌招待观礼的宾客和百姓。
      陈锦身着青绿色礼服,乖乖地站在秦风身边,听着大家善意的调侃,小脸羞红,眼睛却闪着光,偶尔跟在秦风身边敬酒,回应祝贺,像极了当初的新婚宴。
      秦风送的生辰礼,是他母亲生前送他的长命锁,是一块纯金牌子,不大不重,雕刻得很精细,背后刻着秦风的名字和生成八字。
      他幼时戴过好些年,送给陈锦,就好像把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一起交给陈锦一般,也希望这把长命锁可以带给陈锦好运。
      陈锦不知道其中深意,但得了秦风幼时的贴身物件很高兴,这是一种隐秘的兴奋,仿佛他能透过这块小金牌,贴近年幼的先生。
      他抚摸着金牌上的小字,龇着白牙傻笑,让秦风给他戴上,贴着胸口的温热藏进衣服里。
      直到晚上,他的兴奋劲儿都没有消退,拉着秦风的胳膊肘,傻乎乎地撒欢:“我二十岁啦,先生捡我回去时,也是二十岁呢!”
      他在被窝里滚来滚去,闹腾坏了,秦风也由着他,笑得漫不经心,“当时就是随便一捡,没想到还真捡到个宝贝媳妇儿。”
      “那可不。”陈锦厚着脸皮承认,“我就是夫子最宝贝的。”
      四年多过去了,秦风总是能被陈锦可爱到,每每思及此,都为自己当初一时的善意而庆幸。
      于是,他捏捏陈锦柔软的脸颊,笑意直达眼底:“是的,我最爱你。”
      我最爱你,甚至超过爱自己。
      秦风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恃才傲物的人都很自恋,他早就看穿秦江的嫉妒,清楚地知道自己才貌之出众,也对此深感优越,即便跌入困窘也依旧傲骨挺直、风光霁月。
      但他却依然觉得,比起自己,他更爱陈锦。
      爱他天真坦诚,爱他漂亮娇憨,爱他坚韧纯粹,爱他永远粘在自己身上的那双热烈眼神。
      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爱陈锦,但一开始的喜欢,在年年岁岁里,不断生根发芽,从一点心软变成很多心疼,又变成割舍不断的依恋,在时时刻刻的浇灌里开出四季繁茂的花。
      人越聪慧,思维的感知力就越强,越容易察觉到孤独的存在。
      从前,在黄昏落日沉没之际,他时常觉得茫然困顿,好似突然失去对万物的感知。
      但每当看到陈锦跨过门槛朝他飞奔而来时,满怀的馨香,瞬间就让那颗飘渺的心脏落回四季人间。
      陈锦一直都有很顽强的生命力,成天活蹦乱跳,鲜少生病,直到今年寒冬,南洲一连下了大半个月的大雪,寒气入体,一下就病倒了。
      秦风身为一州府尹,大雪封城之际,引发的各种贫民缺衣少粮等生计问题,少不得操心劳碌。
      一边极力压制物价防止不良商家发危难财,更是将府里和福满楼的存粮用于赈灾,同时召集富商募捐,共渡难关。另一边不知道大雪何时停,连夜上书给朝廷,寻求隔壁州县帮助。
      他忙的脚不沾地,早出晚归,陈锦也心疼他,刚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小小的风寒,流点清鼻涕没当回事,连大夫都没叫。
      直到两天后,他开始咳嗽,怕秦风担心总是忍着,忍不住了才呛出两声。
      冬日天黑的早,深更夜露,刚从外面回来的秦风听到陈锦咳得撕心裂肺,脸色一下就变了,连忙把人塞进被窝里躺好,转头叫人请大夫。
      陈锦乖乖躺在被窝下,看着秦风眼下因忙碌落下的两团乌青,心里泛起一阵愧疚,他嗫喏着道歉:“对不起,先生别担心。”
      小孩太乖了,见他忙,连生病也不敢说,不哭不闹的,让人心发疼。
      秦风轻抚他的脸,眼眶有些湿润,可能是夜露突然从天上落下来,潮湿了他的眼睛。
      “乖,没事,不舒服就咳出来。咱们请大夫来瞧瞧,很快就好了。”他看着陈锦一副想咳不敢咳的样子,嗓子发紧,心像是被放在绞架上。
      陈锦乖乖地应好,小声咳嗽起来,原本一直很坚强的小孩,被秦风这么关心地哄着,一下就委屈起来,撅着嘴撒娇,“先生,抱抱。”
      他喜欢秦风亲他抱他,和秦风所有的亲昵,都让他觉得安心和愉悦。
      秦风坐在床边,把人扶起来靠在床头,连人带被圈在怀里,听着陈锦难耐的咳嗽声,心中隐隐生出几分难言的担忧。
      他的母亲死于肺痨,缠绵病榻的那些年,终日咳嗽不止,直到开始咳血,没多久便去了。
      出殡当天,也是一个大雪之日,四处挂满白绫,一口黑棺悬停在大厅中央,世界陷入一片惨淡的黑白之中。
      秦风当时不过七岁,但因天生早慧,已经明白死亡的含义。
      他穿着白麻孝服,麻木地站在人群最前面,眼睁睁看着那口黑漆漆地棺材被人抬出去,埋进一片冰天雪地里。
      死亡,就是今生今世的缘分已尽,从此茫茫人间,再无相逢。
      他母亲和谢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温柔恬静,从未要求秦风出人头地,从小只教导他做个正人君子,自在喜乐。
      在某些时候,陈锦身上呈现出的特质,那份恬静柔韧,和他母亲很像,此刻靠在他胸前咳嗽不止、小脸虚弱苍白的样子,更像。
      秦风的心很慌,这是很少见的,自从母亲辞世,他再没体验过这种感受。
      像是感应到秦风担忧的心跳,陈锦在他怀里趴着,用自己柔软的脑袋去蹭秦风的下巴,忍着嗓子刀刮般地疼痛,轻声安抚秦风:“先生别担心,小锦儿很快就会好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虽做不得数,确实让秦风心安了些。
      大夫顶着风雪赶来,确定不是大病,只是风寒有些严重,开了几副药,嘱咐陈锦晚上盖厚点,发点汗好得快。
      从前刚捡着陈锦时,因为胆怯,他的睡姿乖了几天,自从被秦风宠的不像样子后,睡姿和他的脾气一样变得张牙舞爪。
      听大夫说,这时候的风寒可能会传染,他一下就滚到最里边,把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双充满水汽的红眼睛。
      “先生,你去隔壁睡吧。”说是这么说,眼睛却依依不舍地顶着秦风,怕传染他,又怕他真的走,一脸纠结。
      秦风觉得他好笑,掀开被子躺下:“哪那么容易传染,又不是什么疫症,你睡觉爱闹腾,我不抱着你,半夜指不定把被子踢哪国去了。”
      陈锦这次风寒好的费劲,缠绵了小半个月不见好,秦风一边担忧,一边在心里琢磨有哪些好大夫。
      陈锦很乖,从前吃过很多苦,所以对吃食器具都不讲究,独独怕苦,闻着那黑漆漆地汤汁就本能地反胃,吃再多蜜枣也压不下去,不乐意喝。
      秦风忙的时候,顾不上他,背着人就把药倒进花盆里,淹死了两盆兰花。
      要不是那两盆泛着药味儿的兰花枯枝,秦风都没发现陈锦阳奉阴违,气得一巴掌扇在他屁股上,不解气,又扇了几巴掌。
      他天天记挂着他的病,在衙门办公都不安心,小兔崽子却给他弄这出幺蛾子,“惯的你越发不听话了,药也不喝,是不想好了?”
      陈锦理亏,挨了打也不反抗,只小心翼翼地拽着秦风的衣袖,可怜巴巴地为自己辩驳:“药苦。”嗓子干哑着,像一口破风箱。
      “药苦就不喝了?不喝能好吗,你自己算算,都咳了多少天不好了,嗓子还要不要了?”说着转身往外走,准备去给他端新药来。
      陈锦吓坏了,以为他生气不理自己,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扑到秦风背上,双手双脚把人箍得死紧,生怕人跑了。
      他带着哭腔求饶:“我错了,先生,你别走。”他知道秦风不会不要他,但他不喜欢秦风从自己身边走掉。他想要时时刻刻的爱与宠,一点点龋齿和分离都不想有。
      陈锦突如其来地动作,差点让秦风没站稳,但胳膊比大脑更快地反应过来,迅速用手勾住背上的小人儿。
      陈锦总是吃不胖,最近病了十来天,整个人越发清减,挂在背上都没什么重量,秦风摸着他薄薄的亵衣,又连忙把人塞进被子里。
      “你再乱动试试?我只是想去给你端一碗新药,罢了。”他回头喊了一声丫鬟的名字,“落英,再端一碗药来。”
      门外的婢子应了声好,急匆匆往厨房去。
      被子里一掀再掀,热气早就散没了,陈锦借机卖惨:“先生,被窝凉了。”说着还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被褥,邀请之意明晃晃。
      秦风拿他一点办法没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重一点,他也做不出来,只能任由小兔崽子无法无天地闹腾。
      秦风只好认命地把自己也塞进被窝里,给人当人形暖炉,嘴上继续教训:“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去福满楼当长工,不许回家。”
      这阵子陈锦因为生病和大雪,很久没有去福满楼,今日徐进经过衙门,特意来问了问陈锦的境况。
      秦风的性格有点随徐进,惯爱嘴硬心软,也只有陈锦这种乖巧绵软的小孩儿,才能把这对祖孙拿捏的死死的。
      陈锦此刻不欲跟秦风分辨,只把自己往秦风怀里塞,等丫鬟端着药进来,他捏着鼻子,由秦风亲手喂完药,吐着舌头散苦味。
      秦风觉得他像只小狗,可爱,软嫩的舌尖冒着苦味,他毫不介意,笑着含住,帮着陈锦消解口腔里的苦。
      日子在慢慢过,酸甜苦辣,什么味儿都会有,偶尔苦味难耐,但苦过之后,是漫长绵密的清甜,就像南洲悠长热烈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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