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不似无情剑修

　　水芊凝久等不到苏拂雪说下一句，不得不出声喊她：“拂雪，你在想什么？”

　　苏拂雪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往事。”

　　水芊凝道：“能让你出神至此的，想必那些往事定是十分值得怀念的。”

　　苏拂雪点头：“因为这件事，我才能是现在这副模样。”

　　水芊凝道：“可以与我说一说嘛？”

　　苏拂雪默了一瞬，点头，随后将往事娓娓道来。

　　那日，妇人与苏拂雪说了她的故事。

　　苏拂雪至今仍记得妇人望向门外的，那带着期盼的目光，可终究，她没有等到那个说会来找她的人。

　　妇人年少时也曾求过仙，问过道，可家中老父亲觉得她在胡闹，认为这世上哪里来的仙人，便将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唯一支持她的是青梅好友，对方既认同她的想法，又想法子将她送了出去，并与她一同走了。

　　她们真的成功了，到了旧金山上，见到了无极子。

　　无极子却没有收她们入门，他直言，她们有未了的尘缘，现在入门，不过是蹉跎岁月。无极子也没有将她们赶下山，而是留了下来。无极子说她们可以跟着门中弟子一起修行，但能到达什么程度，全凭造化。

　　她们便留了下来，日日与门中弟子一起悟道习剑。开始当然不适应，山门前那几百级的台阶，她们花了好几个月才终于能上下一个来回。成果当然是喜人的，但随之而来的是父亲派出来寻找的人。

　　她们抗争了，最终还是被带了回去。

　　老父亲怕她再起逃上山的心思，刚好她已到了适婚的年龄，便匆匆给她许了婚事。

　　对方也是镇上的，她见过，是个还不错的人。但她无心婚事，不想耽误对方，只想上山修行。奈何父亲派来看管的人将她的小院守的水泄不通，她根本无路可逃。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她愁苦万分，也担心青梅好友会被家中责难，因为她已经许久没有得到对方的消息了。

　　婚期至，前一日，家中忙忙碌碌，她再次试图逃走，竟真的逃了出去。她不敢趁白日出城，又担心此次出逃会连累青梅好友，便趁夜去了好友家中。

　　好友似知道她一定会逃，也一定会找过来，已经收拾好了包裹。

　　她大喜，背过包裹，拉上好友便要走。

　　好友没动，静静握着她的手，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只觉眼皮酸软想睡觉，是好友挣开手，将她往外推的动作将她一下惊的十分清醒。

　　好友催促她快走，她不解，明明她们两个都可以走的。

　　好友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她，只道：“若我们两个都不见了，家中长辈必然倾尽全力去找，到时，只怕我们谁都走不了。阿默，你且先走，我过几日去寻你。”

　　妇人名唤林默，那时不过二八年华。

　　年轻，意味着容易信任，况且，那是最亲近的好友，没理由骗她。

　　林默向好友寻一个确认：“当真嘛？”

　　好友点头，眼中的不舍被她藏的很好：“当真，我何时骗过你？所以啊，阿默，你要好好的，等着我去找你。我不去，你千万不要出来。”

　　那是临别之言。

　　“好。我在镇子最西边的村子等你，等你来了，我们一起走。”林默应下：“上次去山上，仙长说我们有未了的尘缘，这此过后，也该了了吧？等我们再去拜师，相信仙长不会再拒绝了。”

　　好友沉默点头，没说别的，只又一次催促林默快走。

　　林默还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好友有没有被家中责难，最近过得好不好，为什么看起来消瘦那么多？但到嘴的话，被好友一声又一声的催促生生堵住了。

　　她只能背着好友收拾的包裹走了，是一步三回头，只盼好友松口，说与她一起走。

　　但没有，直到踏出城门，身后也没人。

　　水芊凝听到这，心中有些明白了。林默与她的青梅好友，一个情窦未开，一个情窦早开。这样两个人，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问苏拂雪：“后来呢？”

　　苏拂雪在记忆中翻找，许久道：“后来啊……”

　　后来，林默按照约定的那样，去了镇子最西边的村子安顿下来。那个是消息极其闭塞的村子，没多少还住在村子里，还是她们上次偶然闯入，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

　　林默在那里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好友寻来，她有心去找，想起好友的话，也怕错过，便耐着性子多等了几日。

　　可依旧没有等到人来。

　　林默再也坐不住，当即便往回走，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阻住好友的脚步。

　　走了两天的路，途中经过一个茶摊，林默进去要了一碗水。她只想赶紧喝完水继续赶路，可隐约间听到有人在讨论那场婚事，说那场婚礼之盛大，十里八乡，闻所未闻。

　　林默心中登时起了疑，她这个新娘子都逃婚了，哪里还有人去拜那天地？她有心上前去问一问，也确实站了起来，但那边接下来讨论的话却让她站在原地，久久无法挪动分毫。

　　“我还听说，就在婚礼当天，王员外家的小女儿突患恶疾去世了。可惜了那么年轻的姑娘，连好友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们在说谁？

　　王员外家的小女儿？

　　那不就是……

　　不，不会，绝不会的。

　　她还那样年轻，她们分开那晚她还好好的，这才过去几日，怎么可能……

　　林默当然不肯相信，几乎是疯了似的往镇上跑，从白天，到夜晚，她似不知疲倦，未有丝毫停歇，终于在天黑时到了镇上。

　　沿街的小铺还开着，馄饨店里坐了几个客人，路上行人少了些，但一切都和以往无异，并没有因为她的逃离而发生任何改变。

　　是啊，世界少了谁都还是那个世界，谁离了谁也都能活，可为何，心却那般痛？

　　林默直接去了好友家，却是大门紧闭。她想去敲门，但现在身份敏感，不能去，只能等。从天黑等到天亮，屋里始终没有人出来，就连看门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

　　林默疑心是出了什么事，但贸然上门也不可取，思来想去，最后找了个路人，让对方帮忙去打听情况。

　　那人看了她一阵，摇头道：“王员外家新丧女，丧事过后，就全家搬走了。”

　　新丧女？

　　原来是真的。

　　林默站在原地，无声的，眼泪一滴滴往下落。路人看她这副模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于心不忍，安慰了几句才离开。

　　林默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过后，她又往赵家跑，就是她原本该嫁过去的那家。她想去看一看，那个新娘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何要冒充她的身份嫁过去？

　　林默在门外等了好久，没有等到下人出门，反倒是赵家少爷火急火燎出了一趟门，没多久又带着什么回来了。

　　那一整个白天，她都没有机会接近，便决定等入夜了潜进去看看。

　　那个夜里，在赵府，林默看到了身形长相皆和她一般无二的姑娘，那姑娘让她觉得陌生，只那双眼睛，是她熟悉的。

　　那是……

　　她想不明白，一切究竟为什么？

　　苏拂雪同样没明白，水芊凝却明白了。

　　为了所爱之人，只要对方好，哪怕放弃自由，以另一个身份活着，也甘心情愿。可还有一点水芊凝没明白，两个凡人，是如何互换灵魂的？林默竟丝毫没有察觉嘛？

　　而且，这个术法损阴德，算是禁术，谁会为了两个陌生人做种事，有什么图谋？

　　水芊凝道：“你没追查过那个术法的来源嘛？”

　　凡走过，必留痕迹，根据这个术法往前追踪，也是能查出一二的。

　　苏拂雪神情有些严肃：“当时便查了的，但时间太过久远，对方那时的修为又高过我，我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就是有备而来了。

　　水芊凝蹙了蹙眉：“这事你跟印师兄他们说过嘛？”

　　苏拂雪点头。

　　“他们怎么说？”水芊凝问。

　　“派人去查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苏拂雪道：“而且，我有种预感，那件事情恐怕还没完。”

　　水芊凝道：“此话何意？”

　　苏拂雪摇头道：“不知道，直觉吧。山雨欲来，总觉得太平不了几日了。或许我们该早做准备，不管是面对魔族还是什么。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水芊凝深以为然，魔族之患近在眼前，无数先辈大能都不能尽除魔族，而是将其封印起来，可见魔族实力强劲。或许，他们这辈人倾尽全力也不能阻止魔族重归世间，但也要倾尽全力去做。其他的，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点点头，看着苏拂雪，轻声道：“好了，闲话少叙，接着你之前未完的话往下说吧。拂雪，你为什么要学起死回生之术？”

　　苏拂雪无奈笑了笑，道：“师尊的那一卦，让我知道，我此一生，终会遇到一个人，她是命中注定我逃脱不了的。或许，我会死；又或者，我得以飞升。但不论结果是哪个，我都不愿被人摆布。

　　我寻这起死回生之法，一为我自己；二则，人终有一死，若以我无用之身，在最后时刻能再为同族做些事，那也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

　　水芊凝望着苏拂雪，沉默良久。

　　苏拂雪继续道：“当然，如果能活着，我是不会选择走上死路的，一切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

　　水芊凝思忖片刻后道：“是那个叫祁云筝的姑娘嘛？”

　　苏拂雪点头。

　　“你怎么确定就是她？”

　　“她给我的感觉跟所有人都不同。”

　　“还真是有些儿戏呢。”

　　“谁说不是，但确实是她。”

　　“我看你成日将她带她身边，可是在寻破解之法？”

　　“有一部分原因吧。”

　　“另外的呢？”

　　“怕她跑。而且，她总归是我徒弟，不论有没有这层原因在，我总得护着她。”

　　“可没见你对坐上你位置的那个徒弟这般上心。拂雪，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将她推上那个位置？”

　　“我有我的路要走，阿枝她，自然也有她的路要走。未来，她要承我衣钵，继承守静峰，多见识见识总不会有坏处。况且，我如今还在，谁敢动她？”

　　这倒是实话，只要苏拂雪还在，便没人会不要命的去动梧枝。同样的，只要她在，长生仙门便不会没落。

　　但现在是现在，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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