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不想以身殉道

作者:石火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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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雨停之时,天色昏暗。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冻得半硬,连地上的雨水都被半冻了起来,变成一层薄薄的水膜。

      营地里烤起了火来,士兵们不免怨声道载,郑豫脱下蓑衣,难免有些烦躁。

      这场冬雨来得不及时,若是全都得了风寒,那就叫人头疼了。

      他听到营口处的人声忽起,继而是杂乱的马蹄声与惊呼声。

      “主公……”
      侍从低声问道。

      脚步声停留在了郑豫帐门口。

      郑豫方才抬眼,“是朔北侯来了。”

      “郑公好耳力。”
      那人笑道。

      郑豫丝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张闫的人头。

      那年轻人浑身湿透,面上还带着冷淡的笑,却莫名叫人不敢直视。

      正如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慑人眼。

      “那支白狼,还是在你手下才有这等凶性,”年长者叹道,“若论领兵,我大抵是不如你。”

      “南人不善北事,这无可厚非,”那人竟为他说了一句,叫郑豫颇为讶异,下一瞬江柔便神色如常的补上那后半句。
      “毕竟你能力如此。”

      郑豫一时无言。

      若论才能,江流光自然是少年英才。
      可好好一个少年郎,偏生性情实在傲慢古怪,还生得一张不饶人的嘴。

      与他那严谨自持的兄长几乎不像是一个家门出来的。

      江柔摘下斗笠,毫不客气的一身湿衣服往郑豫帐内的火盆边上凑,也不在乎弄湿了人家的窝。

      “使君可真能追,”他抱怨着,“我寻了好些时候,差些赶不上了。”

      郑豫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会竟也不觉恼怒。

      “既首恶已除,算是了却一桩大事。”
      他望向张闫的头颅。

      江柔反问道:“使君以为,宁州之乱独张闫之罪乎?”

      “此人谋划已久,早有反骨,”郑豫道,“外通狄人,内祸百姓,自然为首罪,当传首京师,以谢天下。”

      江柔蓦地冷笑一声。

      “朔北侯。”
      江州牧的声音中隐隐带着警告之意。

      江柔便不说话了,有些事,二人心知肚明便是,不必再说出来。

      他是认识张闫的,巧的是,上辈子张闫也是死在他手中的。

      此人的确身有反骨,在宁州谋划多年,一朝大乱,割据自守,为一方军阀,为了收拾宁州,他当年花了不少力气。

      可若真要提到宁州之乱,又岂是独独张闫一人之罪?

      郡守、刺史、大族……谁人无罪?

      “此战我自会为你请功,”郑豫看向他,“只一事归一事,江侯不如与我说说,前段时间去了哪儿?”

      但凡军中,擅离职守皆是重罪,只西南联军又是不同,朝中只正式任命了郑豫,其余诸将多是兴义兵,他虽占了个主帅之名,却远远谈不上主从。

      而今北胡之势衰微,联军中早有不少将领打道回府,但像江柔这般一言不发离去,留了个校尉充数的也实在少见。

      “私事,”江柔道,“不便说来。”

      郑豫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那年轻将军额发微湿,垂下眼眸时竟显得有几分温顺,盖是一副世家子弟方有的端正仪态。

      “将军可知,我大雍建朝多少春秋?”

      江柔答:“四百载。”

      “四百年啊,什么事都经历过了,”长者似乎意有所指,“老树虽老,根基犹在。”

      “可若是根基都被虫蛀了呢?”江柔反问,他笑道,“世间焉有一成不变之事?”

      郑豫有一瞬间似从他眼中看到了锋锐的冷光,下一瞬又觉是自己看错了。

      江氏长子与次子的差异,实在令他讶异。

      江慈敦厚藏锋,稳重端庄,江柔傲慢激进,锋芒毕露,他隐隐有些心惊,却不便说来。

      江柔已然起身,他身上的衣袍还半湿这,一身狼狈,却难掩格外出众的风采,他问道:“使君莫不是疑心我心有不轨?”

      他挑起来眉,眉眼愈发显得昳丽逼人。

      “何出此言?”郑豫断然否决。

      他确实不认同江柔行事,却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戍卫西州,亦或是攻克北胡,追击叛军,他都已是尽力为之,换了谁来说,都得夸他一句大雍忠臣。

      他突然便想起了前段时日,那位江氏长子至他帐下赔罪,为江柔说话的模样。

      兄弟二人,倒是有趣。

      江柔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只草率行了个礼。

      “我有要事,要往长郡一趟,”他看了眼郑豫,眼神莫名,“郑公闲来不妨多关注一些江州事。”

      江州事?

      江柔离去后,郑豫尚且没有想明白这句话,却有八百里加急的信至帐下。

      敦州牧第五朗误杀东海王,天子大怒。

      郑豫陡然色变。

      ……

      长郡在宁州,与阳勺不过两日路程。

      江柔驰马而去,两日都用不得。

      宋轻疑惑问他,为何是要去长郡。
      江柔只说长郡许氏与江氏有旧,算是故交,如今兵乱,应当去看上一眼。

      这个解释于江流光而言实在牵强,毕竟他自幼散漫,不喜欢凑世家的热闹,恐怕连长郡许氏有哪些人都不认得。

      沿路不时有流民四处流窜,只是张闫已死,他们便没了头目,也就不成气候了,可若是放任他们流窜,只会叫州郡愈发贫困混乱,生出事端。

      他几乎下意识去思索着该如何安置宁州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能不能与张闫合作,只是思来想去觉得此人还是弊大于利,若说上辈子的印象,张闫轻狡反复,几次背叛他又佯作归顺,几乎叫他头疼了五六年。

      上辈子的郑豫,这会儿还在清水关下和北胡人,和自己人较劲,张闫的叛乱可没有遇上这样子的对手,不过一两年就在宁州称王称霸了。

      他暂时放下思绪,他想先去寻一个人。

      长郡安流县,长郡许氏宗族之所在。

      下马时江柔一个趔趄,竟是险些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索性一直护卫在旁的亲卫手忙脚乱扶了他一把。

      “将军。”
      卫二的语气不免有些担忧。

      江柔闭了闭眼,缓过这一阵眩晕,他拍了拍亲从的手,再睁眼时已与往常无异。

      这具身体虽是年轻强健,但自打他醒来以后便马不停蹄的到处奔波,几乎没有一天是正常歇息的,再铁打的身子也会感到疲惫。

      只是他停不下来。
      他心口憋着一簇火,他迫切的需要去做一些什么,好去缓解那些不甘与遗憾。

      县城外人迹罕见,房屋坍塌,到处都是被洗劫过后的模样,直到城内方才好上一些,却也是人人面有不安之色。

      宁州叛军大多都是宁州百姓,可落草为寇的百姓可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同胞手下留情,当只有那一口食物的时候,人性便是如此。

      江柔问了路,可等到他站在了许氏府邸门口时,却又没有了动作。

      “将军为何不进门?”
      卫二问道。

      江柔转过了身。

      没什么好进的。
      他一直都知道,许纯不是许氏女,可他却还是匆匆来了这儿。

      是他私心作祟。

      “走吧。”

      卫二心想,将军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竟是怪异的肃然起敬了。

      那扇门倒是自个开了,开门的小童惊异的问道:“可是贵客临门?”

      倒也不是他识得江柔,只是甚少有姿容这般出色的人,以当世之风气,光是凭这张脸,大抵就能混个名士当当去。

      江柔低头看他,倒是个小郎君,养得珠圆玉润又调皮。

      “小孩,你家中可有姊妹?”
      他问道。

      那小孩脸皱了起来,呸了一声。

      “你个登徒子!问这个做甚!”他想了想,又小声说道,“我就一个大兄,凶得很。”

      江柔失笑,他道:“小郎君帮我与许公问一声好……就说是江氏江柔特来问候。”

      “江柔?”小孩迷茫的重复了一句。

      他一时没有想到是家人叫他背的人名上的哪一个,再抬眼时人却已经走了。

      可真是个怪人!

      江柔却没有走远。

      他在街头的铺子买了两张炊饼,又笑眯眯问店家要了碗热水。

      那店家见着他的样貌,竟讷讷不敢言,忙嘱咐里头的妻子去烧点水去。

      “多谢郎君了,”江柔是知道自己这张脸长得好,也不吝于去刷脸,他又问道,“店家可知这城中可有杀猪的屠户?”

      “屠户?”卖炊饼的汉子有些拘谨,“屠户?李六……不对,好似是没了……”

      里头的妻子端着热水出来,她瞪了丈夫一眼,道:“贵人莫要听他胡言,我们这城中,就北街有一个姓李的屠户,前些时日兵乱,李屠户趁乱跑了,到这会儿都没个消息,也不知是生是死。”

      “原是如此,”江柔接过热水,“世道不安啊。”

      “只要不起战事,就是好时候了。”
      那农家妇人笑得勉强,她穿得单薄,家里头唯一的厚衣裳在她汉子身上,她就与孩子待在屋里搭把手。

      江柔默然。
      他叹息一声,留下买饼的钱,转身离去。

      再回来时,他扯了些厚实的布与不知哪儿来的皮毛。

      “烧水也废柴,这年头,要出城砍柴当是不容易吧,这些算是谢礼了。”

      江柔声音温和,若叫那些被他嘲讽过的将领们听着,怕是得惊得跳起来。

      “贵人……这,这使不得啊!”
      汉子连声说道,但眼神却已经挪不开了。

      他看了眼骨瘦伶仃的妻儿,又看了眼那年纪不大的青年。

      他曾也远远的望见过城中的贵人,绫罗绸缎,出行皆有仆从,可今日这少年风尘仆仆,站在灰扑扑的市廛之中,却与他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他紧紧抓住了那几块布头,低声说道:“贵人……早些年,城里还有一家屠户,姓许,那年恰逢天灾,外头到处是流寇,许屠户一家去邻县探亲……那一个村都被流寇屠了,他们一家也没回来。”

      “不对……好似还有个小姑娘活着,叫什么……嗯……”

      汉子想不起来,那妇人倒是想起了。
      “叫许纯,”她说道,“挺清秀的小娘子,后来好似是被人买走了。”

      她看着江柔的面色,心下惴惴不安,不明白这等人物为何与他们打探区区一个杀猪匠的事儿。

      “贵人……”

      “哪儿来的贵人,”江柔叹道,“我不过也是个屠户罢了。”

      杀猪的是屠户。
      杀人的自然也是屠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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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年前 来自:上海
    很抱歉,感觉自己写得不大符合预期,写不好原创权谋,想要退钱的读者可以在评论区留个言,我会红包返还,最近会尝试复健写完,非常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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