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一直以来，古思淼知道，全轻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似乎没有明显的关心焦点，但却不会对他人冷漠。她与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能在别人还未意识到需要帮助的时候，准确看出问题，并提供得体而精准的援助。她总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影响着周遭的人，使他们变得越来越出色。
　　所以，古思淼说，她是他的理性，并不为过。
　　当他听到全轻舟的回应时，他又觉得能喜欢上她，是他的幸运。

　　渐渐地，古思淼对为何对全轻舟有好感这个问题，有了一些具体的理由，尽管他感觉尚未完全揭示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且，古思淼确信，像全轻舟这样智慧的人，早就察觉到他对她的喜欢。虽然在高中三年里，这是他第一次坦承喜欢她。然而，在那些未言明的时刻，全轻舟从未对他的接近表示厌恶或拒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似乎更关心他，比如他的逃课，还有比赛的事情。
　　全轻舟的确不是啦啦队队员，平时也不关心班级比赛的事情，那么，她这次又怎么知道这场比赛的班级对手呢。想到这一点，古思淼的勇气莫名间增加了很多。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的喜欢并不像刚才说得那么无私。我每天都来找你，就是希望多看你一眼。我们不在一个班又怎样，你信不信，就算不在同一所学校，我也会每天跑来找你，只要你不嫌我烦。”
　　“只是看我，没有其他事？”
　　全轻舟内心期望他来找她，都能做些实际的事，比如一起做作业，共同讨论一些难题，或者探讨各自的高考志愿。
　　然而，古思淼却因她这样的问法而产生了误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当然有，只是我怕说出来吓到你。”
　　古思淼下意识地抓住全轻舟的衣袖。
　　“但我也只敢想……并不敢做……我原本计划等到高考后再向你表白，绝不是简单直白地跟你说喜欢。”

　　全轻舟意识到古思淼的误解，难得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毫无章法地狂跳，而她的手这次没有挣脱开来，任由衣袖让对面的人抓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啊！哦，好吧，我还以为你怎么这么大胆地问这种事，但你偶尔会一语惊人，我都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没反应过来是我误解你了。咳咳，那你想说什么事呢？”
　　古思淼说完，意识到自己还想要强调一件事。
　　“你可别小看我每天跑来看你这一件事，有多少人觊觎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就连我都察觉到了，哼！如果我不每天来找你，让人知道我在疯狂追求你，那些人指不定都会上赶着跟你表白，到时候你一不小心答应了谁，我可怎么办？”

　　的确，古思淼每天来找全轻舟的这个行为，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全轻舟所在班级的同学们，也都大致认识了古思淼。毕竟，在过去的两年里，古思淼一直不厌其烦地找全轻舟，尽管这两个人有时只是聊天，有时各忙各的事情，更多时候是古思淼凝视着全轻舟，没有过分逾越的行为。但班里的人都看得出来，古思淼喜欢全轻舟。而古思淼经常贴在全轻舟身边，也会感觉到有不少人喜欢她。
　　但全轻舟听完古思淼的话后，无语凝噎，觉得他可能误会了。
　　“廖予竹不喜欢我，他只是想赶超我。”
　　名列第一的全轻舟，偶然间注意到屈居第二的廖予竹想要超越她，但她感觉廖予竹并非只是把她视作学业竞争的对手。全轻舟猜测到些什么，不禁觉得有些无奈。

　　古思淼却将全轻舟的无奈一笑，当作是在嘲笑他。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虽然他整天对你笑嘻嘻，还时不时跑来问你问题，占用我跟你相处的宝贵时间，但他看你的时候，敌意太明显了，莫名其妙。”
　　对于那种争夺第一的心态，古思淼并不太理解。在他看来，有许多事情比成绩更加重要。
　　“那就不要乱说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全轻舟微微抬眸看古思淼一眼，眸中传递出明确的信息：他现在以什么身份用这种质问的语气对她说话呢？
　　古思淼不以为然，眨了眨右眼，捕捉住她的眼神，回应的意味也显而易见：追求者的身份。

　　“你在我面前说就行，别去惹小沁。”
　　全轻舟无奈地提醒他，没想到他居然敏锐地察觉到了。
　　“哎，我都还没说谁呢，你自己就都说出来了，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古思淼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蔡沁那家伙居然抢在我之前跟你……”
　　古思淼原本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全轻舟瞪了一眼，这是难得一见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停下了嘴里的话，不由得咧嘴笑了。然而，笑过之后，他的嘴巴又开始不老实。
　　“你别瞪我，我会误会你要勾引我的。”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全轻舟记得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人。
　　“廖予竹告诉我的，但这不重要。”
　　古思淼无所畏惧地出卖了人。
　　“虽然你婉拒她了，但我看她根本没死心。你说她喜欢你就算了，为什么要在高考前跟你说，害我着急，我本来打算等高考后的。”
　　全轻舟脉脉地注视他。
　　“你还笑！你不要觉得蔡沁是女孩，就可以对她放心。”
　　古思淼开始真心实意地忧愁。
　　“轻舟，你不要小看自己的魅力，本来我要防范别的男的已经够累了，没想到还有女生喜欢你。”

　　全轻舟看着古思淼滚动在桌上的大脑袋，以及原本揪住她衣袖、此刻搭在他脑袋上的手，片刻后，她的手拉住古思淼的衣袖，使他的手和脑袋都停止了动弹。
　　“古思淼，听我说，也许她对我的感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说了，她是个女生，可能……”
　　全轻舟试图安抚古思淼，但被识破且打断了。
　　“轻舟，不要用这种话敷衍我，我并不傻。我一眼就能看出喜欢你的人是否真的喜欢你。你要明白，这份情感，与性别无关。”
　　古思淼立刻抬起头，试图严肃地提醒全轻舟，却开始语无伦次。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喜欢你，与你是女的也无关，就算你是男的，我也喜欢……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喜欢你，才不在乎你是什么性别，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全轻舟先是愣住，然后感到惊讶，没想到他会被逼得说出这种话。

　　“算了，不说她了，反正你小心点，别跟她凑太近。”
　　古思淼不想逼急全轻舟。
　　“我也不需要你现在给我答复，本来我打算高考后才说的，虽然我提前说了，但你可以等高考后再给我答复的。你专心学习，我也会的。”
　　“嗯。”
　　全轻舟开始收拾书包，准备起身回宿舍，尔后不经意地说：
　　“我会去看你比赛。”
　　古思淼听到后，立马眉眼弯弯地看着全轻舟。
　　“太好了，我会好好表现的。要是我不小心摔倒了，哪里擦伤了，你可以给我处理，好吗？不过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受伤的……”

　　-

　　大古思淼靠坐在教室窗边，注视着眼前的场景，直到这两个人即将离去，他才缓缓行动，跟随在后。
　　进入第二座记忆岛后，他发现自己不再被困于过去的自身，可以游离在一旁，观望回忆修复的过程。虽然他的游离状态无法远离记忆中的自我，但情感上能更自如地掌控，犹如一位冷静的旁观者。

　　不过，他能被修复的回忆，只能是他经历过的事，对于曾经不了解的事情是不可能看到的。例如，关于蔡沁为何钟情于全轻舟，他毫无印象。花费很长时间，他才回忆起蔡沁是当年遭受欺凌的那个人。尽管经历了霸凌，她的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性格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仍然张扬、爱交际，对每个人都保持友善的态度。

　　可是，小古思淼却对蔡沁的举动无法释怀，居然被她抢先告白了！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怨气，难以找到宣泄的出口，最后只能唉声叹气。
　　“当年明明我帮了她，现在却感觉像是被恩将仇报了，哎。”
　　虽然全轻舟已经拒绝了蔡沁，但小古思淼无法安心，因为全轻舟尚未接受他，在高考前的这不到200天里，仍有不少变数，他忧心忡忡。
　　“回想起来，当年的自己好像有点软弱啊。”
　　大古思淼对着过去的自己毫不留情地吐槽，虽然他明知与全轻舟最终会成为夫妻，但看这些回忆细节时，对自己的犹豫和冲动，仍感到懊悔和遗憾。

　　“要是当年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大古思淼知道，尽管他对全轻舟表示不愿提前表白是为了不影响高考，但实际上，当年他更害怕被拒绝。
　　在喜欢的人面前，没有人能永远保持自信，尤其是在对方是否喜欢自己这一件事上，古思淼从未敢过多幻想，只觉得全轻舟最多不讨厌他，但她到底是否喜欢、是否会接受他，高中两年来他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把握。
　　没想到，在他犹豫之际，命运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蔡沁这家伙……”
　　大古思淼原以为自己不会被牵动情绪，为之困扰，然而，他越想，还是越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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