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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盖弥彰
“小钟老师？”
“……”
“宝贝？”
“……”
“祖宗？”
灯光昏暗，钟浅晴慢慢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是路行云的大脸，然后大脸变小脸。
“你再不松手，以后可就用不了了。”路行云笑着提起被钟浅晴死死握住的手，手背可见清晰的指印。
人在，很真实，钟浅晴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路行云从床头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然后从地上捞起睡袍，下床倒了杯水。
她看着她喝了几口水，回到床上，把刚刚梦里哭的梨花带雨的人拥进怀里。她托起她白皙如玉的脸颊，低头轻吻对方湿润的唇。
“又做噩梦了？”路行云的声音很温柔。
“嗯。”怀里的人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
夜很静。凌晨的首都褪去浮华，不再喧闹，整个城市都沉寂下来。路行云回国，下飞机直奔钟浅晴给的地址。
她太想她了。
钟浅晴用行动告诉路行云，她也很想她。
“年底再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不走了？”钟浅晴抬起头，再次红了眼睛。
……
“不走。”16岁的路行云着急了，钟浅晴怎么哭了。附近的客人纷纷侧目，她赶紧拿了几张纸巾，坐到对方的身边。
“我走哪去啊，祖宗。别哭呀，我是想说咱俩相遇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
“一会儿你多买几件衣服，我少买。”
“……”
“我不买衣服了，都给你买。”
“行。”
嗯？路行云忍不住想笑，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我不是因为这句话哭的。”钟浅晴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这是怎么了，好丢人。
“那是因为？”
“店里太吵！”她的语气很认真，只是目光游离，不敢看对方。
不一会儿，上面了。路行云回到自己的位子，将菜码倒进其中的一个碗里，拌好推给钟浅晴。“喏，吃吧。”她又拌了另外一碗，吃了一口，“没姥姥们做的好吃。”
“是的。”
“咱们两个要不要学做炸酱面？”路行云想一出是一出，“她们的手艺别到咱们这代失传了。”
“炸酱好像挺麻烦的，我看姥姥做过。”
“哎，以后大人们要是都去了，没炸酱面吃了该怎么办啊。”
“您能说点吉利话吗？”钟浅晴没好气地说道，然后嗦了口面。长辈们一定长命百岁，不会离开她的。她大口吃面，不想理路行云了。
她们踏实的吃了一会儿。路行云见钟浅晴嘴唇边上挂着酱，便抽了张纸巾，越过桌子。“别动。”她没等对方反应，给对方擦了擦嘴。
“……”钟浅晴的脸瞬时比茶壶里的水还烫。
其实路行云以前也这样，钟浅晴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路行云做什么，钟浅晴都觉得有什么。她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侥幸心理又告诉她没想多。太折磨人了，她想摆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却又情不自禁，总想从细枝末节之处找到路行云喜欢她的端倪。
路行云见钟浅晴陷入沉思，她也沉默了。这货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脸红。肯定有情况，难道有喜欢的人了？现在是不是在想喜欢的人，触景生情了吗……
她觉得自己可以揣摩出大部人的心思，但钟浅晴是个例外。她不确定，也拿不准，她犹豫了。
就怕突然的安静。
有人说，人们聊天的时候场面突然安静，可能是有一群天使正在路过。此时此刻，路行云和钟浅晴的面前，可能有一百个丘比特飞过。天使之箭射向哪里未曾可知，但至少当下没有射中她们中的任何一人。
“嗡————”熟悉的二胡名曲《赛马》响起。
她们回过神，看向各自的碗。炸酱里的黄豆都被吃干净了，凉菜碟里只剩两粒辣椒，上菜的时候明明有好几粒的。
“你丫找打吧。”突然，楼上传来突兀的争吵声。
“怎么着，你动我一试试。”
“我动你了怎么着？”
“动啊，你打啊，我在这儿呢。”
“我他妈打你。”
路行云和钟浅晴同时抬头向上看，二楼平台有两个男人吵得面红耳赤。那两人身边各站了一个女人，看上去是想拉架。
“你丫占着茅坑不拉屎，家里缺马桶是怎么着？”
“公共卫生间，你管得着么？”
“公共卫生间就你占着，那么多人等着用呢。”
“你站着上你是快。”
“我他妈真打你了，信不信。”
上面吵得热闹，下边路行云和钟浅晴笑个不停。不止她俩，整个大堂的人都在看热闹，场面过于滑稽，除了当事人以外，丝毫没有人想上去劝架。
“就这点事也能吵起来。”路行云小声对钟浅晴说。她大概听明白了。钟浅晴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刚刚一个女人进到卫生间没多久，外面就有人催。出来的时候，催她的人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结果女人的男性同伴不乐意了，与对方吵了起来。
“信不信，车轱辘话说俩小时都打不起来。”路行云调侃道。
“哈哈，对。”
这种场面从小见多了。买东西插队的、公交车上踩着脚的、地铁里抢座的，各种原因吵起来的多的是，真动手的没几个。
“你看……”话没说完，路行云怔住了。
电光火石间，楼上的两个男人真的打起来了。
一楼的二胡演员可能是拉得太投入，没有感知到楼上的动静，竟然还在拉“赛马”。
大堂内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甚至有人站了起来，老人、孩子、年轻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伸着脖子看热闹。两个男人从平台的左侧打到右侧，又从右侧打到了左侧。楼上的服务员是个瘦弱的年轻男性，拉不住任何一方，急得直跳脚。
路行云靠向椅背，偷瞄了一眼认真“看戏”的钟浅晴。打架没意思，还是妹妹好看。
“这首曲子和餐厅很搭，但是和咱们这些吃饭的人不搭。”钟浅晴饭前说的话出现在路行云的耳边。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望向四周。
“小浅、小浅。”
“干嘛？”钟浅晴回头，面带不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她，她低头看向桌底，是路行云拿着钱包的手。
路行云向前趴在桌子上，悄声说：“你拿好钱包，一会儿别说话。”
“啊？”
“嘘。”路行云在唇边比了一个“1”。
姐姐要干嘛？钟浅晴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钱包。路行云好像是在给人发短信，手微微地颤抖。她猜到肯定有事，没多问，选择相信对方。
路行云摸了摸红绳上的假弹壳，做了一次深呼吸。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朝一楼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拉二胡的小哥还不停吗，她心想。
她洗了手，走到大堂中间停住脚步。“啊！我的钱包呢！”她忽然大喊，惊慌失措地看向周围。“我的钱包呢！”
二胡的声音消失不见，面馆安静了，连二楼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所有人都在看她。路行云着急地掏了掏口袋，慌张地捕捉客人的眼神，似乎是在寻求帮助。“我靠，我钱包被偷了！有小偷！”
“什么？有小偷？”“啊，快看看你的钱包在不在。”“坏了，我兜里的两百块钱没了。”“你们呢？你们丢东西了吗？”“我手机呢？”
大部分客人露出了紧张的神情，慌忙查看自己的随身物品。楼下的服务员刚才还在沉浸式看戏，听见路行云大喊，赶忙跑过来询问路行云的情况。
“就是丢了钱包。”说这话时，她看向门口，有两个人影一晃而过。
面馆经理见店里进了贼，赶忙报警，并好言安抚路行云和丢失财物的客人。
“免单就不用了，谢谢，钟老板付钱。”路行云没丢东西，就没有接受经理的好意。过了一会儿，警察来了。她不想耽误时间做笔录，便以钱包没钱为由放弃报案。待钟浅晴付过钱后，便拉着对方走了。
她怕小偷还在附近，带钟浅晴进了一个人多的商场，找了家甜品店平复仍有些凌乱的心跳。
“解释吧。”钟浅晴双手托腮，乖巧的样子让对方忍俊不禁，“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小行好像做了一件好事，她在心里替对方感到骄傲。
“欲盖弥彰。”路行云吃了口甜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不对劲。”
“说明白点嘛，别打哑谜。”
“打架的起因、打架的位置、不搭的音乐、打起架没完没了。这几个因素单独看都没问题，但是放在一起就不对劲了。”路行云不知道如何解释，想了想，“嗯……举个例子，红色、食物、调味，南方，我若只说其中的一样，你一定不知道我想说的东西是什么。但我若同时说出这四个词，你可能就会产生一个猜测——辣椒。”
“咦，好像是哦。”
“打架的人像是在没事找事，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可能是偷东西。猜测在前，验证才是关键。我发现大部分客人在看戏，有的人却鬼鬼祟祟地穿梭在人群中，于是确定有小偷。”
“这样啊……”钟浅晴的眼睛渐渐睁到最大。
“他们是团伙作案。嫌疑人是小偷、找茬男女，还有……拉二胡的小哥。找茬男女在楼上制造混乱，打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小偷在下面趁机实施偷窃。”
“等等，你说的没问题，但这事和拉二胡的小哥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提醒的我，你说音乐和吃饭的人不搭。”路行云说，“《光明行》已经很不搭了，又来了个《赛马》，这是让人三口吃完一碗面，然后把碗摔了的节奏吗？”
“哈哈……”钟浅晴笑出声音，“所以呢？”
“音乐是控，小哥是个辅助。”
什么？钟浅晴面露迷惘。路行云前面说的都在理，但音乐是控……
路行云见钟浅晴好像没理解，又说：“类似游戏里的辅助职业。”
今年春天国内引进一款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里面有辅助类型的职业，比如：牧师。这款游戏一经上线就风靡全球，作为游戏迷的路行云怎么可能错过。她不喜欢打打杀杀，最喜欢的职业就是牧师，可以给队友加血，提供辅助支持。
“辅助职业？”钟浅晴偶尔会看路行云玩游戏，略知一二，“你接着说。”
“找茬男女可能以某首曲子为信号开始找岔。同样的，他们也会以某首曲子为信号停止打架。什么时候停呢？二胡小哥看到楼下小偷离开面馆的时候。”
“天啊。”无论路行云的猜测是否正确，听对方这么说，钟浅晴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觉得小哥多余，没他也行。”
“是啊，很多游戏玩家也是这么认为的，好像辅助可有可无。”路行云的表情很无辜，“可辅助的作用大着呢。”她不满地小声嘟囔。
“咯咯咯”，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路行云露出了小孩子的一面，钟浅晴扑哧一笑，决定不再提出质疑，而是支持对方看似离奇的想法。“那我问问你，找茬男女为什么要在楼上打架呀？”
“因为客人仰着脑袋就没法注意身边的人了，你想想是不是？”
“啊！”钟浅晴恍然大悟。
“另外，找茬男女打架时不好观察同伴是否离开面馆了，就需要有人通知他们。这就是二胡小哥存在的意义。他就像个指挥一样，用音乐主导犯罪团伙的行动。”
仔细想想，路行云的推理存在实现的可能性，钟浅晴点头。“但我还有个问题。通知同伙的方式有很多，手机短信就可以，干嘛非要拉二胡呢？”
“避免留下证据嘛，而且……”路行云眨了眨眼睛，“音乐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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