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长安

　　别人在曲江摆摊都是挣得盆满钵满，姜南来摆摊又遇到意外，当然出意外的是别人。

　　就在崔翊与同伴前脚刚走，便听有人大喊：“有毒蛇，苏家女郎被毒蛇咬了！”

　　皇帝出宫随行带了医官，但贵女们却没有，姜南扯了两根长命缕，闻声赶过去。

　　此时正值龙舟赛散场，人潮往回赶，姜南逆着人流，挤得很是费力。越往前走，一圈人潮围住，姜南根本挤不进去。

　　“我是郎中，麻烦让一下。”姜南被人群推搡，人声鼎沸淹没了她的话。

　　后背被大手掌推着，姜南才稳住没有被推搡的人群挤倒，这一倒怕就造成古代踩踏事故。姜南暗自舒口气，回头看竟是崔都尉。

　　“多谢崔郎君，儿听到有女郎被毒蛇咬了，想过去看看。”崔翊身后跟着几个人，一水的深蓝色圆领袍，与曲江亭席面上的穿着不一样。

　　“某也听闻，故而循声来此。”

　　崔翊让身后几个人护着姜南往前走，打头的人拿出折冲都尉府令牌，示意行人靠右，最左侧留出一小条窄路。

　　这些小郎君哥哥个个身形挺拔，也快赶上身高丈二的身形了，穿衣显瘦，脱衣——想必是有肉的吧。

　　姜南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一番，怎么看着这些小郎君眼睛总往不该看的地方飘，守住了，我的节操和底线。

　　当真衙门有人好办事，靠自己就是毒发了也不一定能见到人。眼下不足片刻功夫，便到了被咬伤苏家女郎面前。

　　苏氏女郎靠在树底下大石头旁，眼睛微眯着，咬伤的小腿冒着血，渗出衣裙边。旁边的小婢子急的直跺脚，仆从也被派出去找医生。

　　姜南蹲下来欲检查伤口，苏氏女郎一怔，面色微微发红，拍开姜南的手。

　　姜南有些愕然，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身边围着一群人，知晓是女郎不好意思将自己狼狈的衣裙掀开。

　　姜南站起来，对崔翊和他身后郎君附身一揖：“烦请都转身过去，将此处围成一个圈。”。

　　崔翊点头，立时了然。

　　姜南脱了她的鞋袜，咬伤部位肿胀，并不断向近侧发展，流血不止，苏氏女郎咬着唇，额头大颗汗珠滑落。

　　“是否伤口疼痛难忍？”

　　苏氏女郎点头。

　　姜南从袖里取出长命缕，系在膝关节下进行绑扎。绑扎的目的在于不妨碍动脉供血前提下，阻断毒液经静脉和淋巴回流入心，故不用系的太紧。

　　“还好小娘子镇静没有快速走动，然者毒素还未蔓延到其他部位。”

　　又对小婢子道：“可带了水囊，需要很多清水。”

　　小婢子蹙眉，低声：“自家带的水囊里，灌的茉莉茶饮，不知——可用得？”

　　姜南深吸口气，当然用不了，谁家好人用茉莉花茶清洗伤口。

　　那你去大路边上，找一位叫任擎雯的小娘子，她哪里还有水，再问她可有余下的冰块，带些过来。

　　小婢子有些紧张，掰着指头记，仔细听姜南的话。可转身没走两步，便回头问：“那小娘子叫什么？”

　　“某去一趟吧。小婢子无头苍蝇找的也慢。”崔翊答，随即三步并两步往大路方向跑。

　　苏氏女郎流血速度渐缓，可状态却越来越差，几欲昏睡。

　　旁边小婢子哭哭啼啼：“传奇里写蛇毒可以用嘴吸出来，要不儿帮二娘把毒血吸出来吧？”

　　“万万不可，眼下只有苏小娘子一人中蛇毒，你再一吸，便成了两人。”传奇话本误人子弟，从古到今皆是。

　　姜南嘱咐那婢子：“你看着她，多跟她说说话，千万别让她睡过去。”，自己则估摸着时间，这绑扎每隔两刻钟，需解开小半柱香，以免影响血液循环。

　　问同行来的小郎君借了匕首，用火烧了便算消过毒，野外条件也只能凑合着。

　　崔翊两手提着水囊回来的很快，任擎雯也跟着小跑过来，拿着一个布袋。

　　估摸时间也差不多到两刻钟，姜南解开绑扎的长命缕，让婢子扶着上半身，任擎雯正好把衣裙扯住，不掉下来。

　　姜南用清水冲洗伤口，一边用匕首挑破伤口，同时在周围皮肤上，挑破米粒大小伤口数处。

　　“你——你这游医，怎么还扎口子。”婢子一声惊呼，闭着眼不敢直视这样的解毒方法。

　　听小婢子惊叫，崔翊不自觉后过头去看，姜南正一边给伤口冲水，一边刺伤口附近的皮肤。虽然也同这婢子一样疑问，终是没有开口询问。

　　“江湖游医自然有江湖游医的法子，这样小的破口，也不会留疤。”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小婢子质疑，姜南心里有些不悦：“《疡医大全》记载，人粪涂咬处极妙，新粪尤佳。只是儿眼下也没有这药引子，况且也不比这样更雅观不是。”

　　背过身的一位年轻郎君，嗤的笑出声。崔翊朝他投来目光，来自上级的凝视，年轻郎君抿抿嘴，将剩下的半声笑意咽回肚子里。

　　崔翊低咳两声，这位姜小娘子，倒是很会捉弄人，危言耸听，巧言令色。

　　冲洗完，姜南交代任擎雯自上而下向伤口挤压半刻钟，使毒液排出，自己则准备去方才被蛇咬伤的地方找找解毒草药。

　　毕竟毒蛇所居，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会不会还有蛇？，千万小心。”任擎雯担忧道。

　　姜南点头让她好生按着，若两刻钟未回，按压完用冰敷伤口两侧。

　　崔翊也疑心毒蛇未尽，到底放心不下，跟着姜南一道去寻。

　　姜南往林子向阳处，茂盛草丛里翻找，崔翊跟着原本保持三步距离，眼下姜南只一个劲哪里杂草多往那钻，便又往前靠近几分。

　　“找到了。”姜南举着一株绿色花萼，黄绿色花冠，叶片细长的药草。

　　崔翊抬眼，对上姜南明媚的笑眼，不由莞尔：“找到便快些回去吧。”

　　回去路上，姜南开始跟他科普关于这株草药的传奇故事。

　　“传闻有位女娲后人叫紫萱，真身乃是蛇，这女娲后人与徐长卿历经三世情缘，前两世都没有好姻缘，在第三世也就是徐长卿时，二人终得善缘。这草本叫做蛇痢草，因发现这草药有治疗蛇毒功效，为了纪念这仙缘故以徐长卿命名。”

　　崔翊脸有些热，情爱之事即使是传奇，岂有与郎君当面聊的道理。看一眼姜南混不吝的笑，崔翊抿抿嘴：“小娘子不仅医术颇佳，连传奇话本也是信手拈来，只是莫要太过不羁了就好”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短短几十年，羁不羁的，有什么要紧？”姜南转眸一笑，美目盼兮。①

　　崔翊一口气沉下来，看着她恣意的样子，到底弯起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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