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殊途同归

　　当晚，两人坐夜班火车回到湘江。
　　真的是玩累了，这次买了坐票，四十分钟，吴永乐在火车上睡了一路，就趴在里座的小桌板上。

　　火车上人极少，原钦野坐她对面，支着下巴，一个人想了一路。

　　他比较不理解。
　　难不成就因为拐了她，自个就把心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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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人送到家，他转道回了丰台巷的筒子楼。
　　王姐早就带自己的宝贝儿子离开了，他进来就拿衣服窝卫生间洗澡，然后强迫自己倒头就睡。

　　吴永乐也差不多是这样。
　　她回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四大爷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十二点在车上她扫过一眼，给人回了一句住柳书家了。
　　之后就再也没问过。

　　柳书可是吴广四心尖尖上的人物，恨不得一天三个电话慰问着，四大爷对她绝对信任。

　　所以祖宅里又没了人。
　　喧嚣过后，是一个人的寂静。

　　吴永乐这个澡洗了有一个小时。
　　她在里面发呆，在回想。
　　上一次出去玩是什么时候来着？

　　大概是庄慧女士刚怀孕的时候，他们一家去深明玩了一圈，还在深明大学门口拍了一张照片。
　　可惜那仅有的一张合照，已经在不知道是哪次的吵架中被扔进了火堆里。

　　躺到床上，她才想起来原钦野。
　　这个人是真的胆子很大。

　　而且他做什么事，都挺有度的，所以也叫人觉得有安全感。

　　哦，想起来了，他还是个内心丰富的少年。

　　在床上躺着，想着他，吴永乐脑海里，突然冲进了很多久远的记忆。
　　很多个鲜明的小说男主形象开始浮现。
　　霸道总裁，阳光少年，无限男团，竞技男神，禁忌之恋，师徒恋，古风少年，病态宠爱……
　　多了也记不清，反正她看过的一般都是当下很出圈的。

　　初三那一年什么都没干成，中考稀巴烂，都是因为这些。
　　只是，好像没有像原钦野这样的。

　　原钦野是个什么样？
　　首先是个能揽事的，不是因为身负责任，是他本来就有这样为人民服务的意识，不然也不会牺牲自己的时间只为了柳书能好好学习。
　　其次又是个不受约束的，玩游戏充老大离家出走样样在行。
　　还是个聪明的……

　　*
　　周六，八点。
　　吴永乐踩点到教室参加周考。本来她今天确实想翘，奈何这生物钟准时准点把她叫起来，满打满算就睡了四个小时。

　　她以为原钦野肯定不会来了，结果一进门，一眼看到第一排那个穿了件黑卫衣，帽子把全脸都盖住，趴在桌上的男生。

　　她低头一看自己。
　　她穿了件纯色的白卫衣，也戴着帽子。

　　教室的同学似乎也都发现了。
　　一众颜色衣服里，这么两个黑白双煞真的非常显眼。

　　杨志已经坐在了考试的位置，周考一般按照大考的名次排，所以这次还是开学考的顺序，他在最角落，视野最好的地方。

　　“哟，怎么说，巧合还是？”
　　哪有什么调侃，杨志像个天真无邪的大男孩，说得认真且真诚。

　　只是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

　　班里逐渐开始起哄。

　　吴永乐下意识把帽子摘了下来，“当然巧合啊，不然还能是啥。”
　　她直接坐到柳书后面，这是一个男生的座位，书堆的老高。

　　没一会，原钦野也拎笔袋站起来，他的位置在第三列第二排，和吴永乐中间夹着一个朱亮。

　　朱亮见状，不用问，直接挪到第三列，和原钦野对上眼，嘿嘿笑了声。
　　原钦野没给他好脸色，直接抬下巴，冷冷道，“回去。”

　　这下起哄声也没了。

　　“哦。”朱亮灰溜溜回座。
　　他觉得自己和吴永乐还算有交情，转头问了她要不要和自己换。

　　吴永乐头顶问号。
　　觉得非常离谱。

　　“你知道什么了？”她淡淡问。
　　“咳，林程都看见，”朱亮压低声音，他觉得不能再给吴永乐添乱了，于是住了嘴，改写小纸条。

　　吴永乐接过来，里面写的是，［你俩昨天晚上在江边都抱一起了］

　　吴永乐：“？？？？”
　　她脑子转了一瞬，大概是昨天晚上追原钦野的时候没刹住车，差点撞他身上那一幕，那是他俩距离最近最近的时候。
　　可他们绝对纯洁啊。

　　她写字，［林程的话能信？我就是没站稳，我跟原钦野没关系］
　　然后传了回去。

　　而后她抬头，柳书今天尤其安静，刚刚她进来，也没抬头看她一眼。

　　看着她那个仿佛整个埋到书里的脑袋，吴永乐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原钦野这不也挺避嫌的。

　　她本来确实觉得原钦野可能喜欢自己，因为没法解释他怎么知道爱笑公主身份这件事。不过经过昨天晚上那一遭，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觉得他们俩之间没感觉呀，反而有种针锋相对的气氛。

　　而且他对她极度客气，上了车就劈头盖脸开始道歉。

　　不知道他昨天遇到了什么事，她猜可能就是关于原玏的事受了委屈，不然不会自己到道边跟一个小狗诉苦。
　　换了杨志，可能把人拽到东北都不会说一个抱歉。

　　还是生疏。

　　数学老师几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下了考，中间十五分钟休息时间，熊阳照例找原钦野来讨论题，结果人还没到，原钦野已经趴到桌子上死翘翘。

　　他真的很困。
　　昨天晚上基本没睡，睁着眼到天亮。

　　杨志一蹦三尺高到前排，“阿野！今晚走起啊！”
　　原钦野闷着脑袋点了点头。
　　熊阳当即就烦了，“能不能别叫！”

　　天地良心，杨志表示他的音量打从娘胎出来就是这样。
　　不过还是压低了，“怎么搞的？”
　　熊阳摇头。

　　两男生齐齐把目光投到吴永乐身上。
　　吴永乐倒是也想睡。
　　但她这个内耗心理又上来了，眼巴巴望着柳书，期待她能看她一眼。没理这两人。

　　直到吴念瑶突然从前门探出头，和她刚好撞上眼。眼神示意她出来聊。

　　两人站在三班出来的阳台上。

　　吴念瑶抱着胳膊瞅她一眼，“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去哪了？”
　　吴永乐靠在墙上，蔫巴着，“我离家出走，跟原钦野一块滑雪去了。”

　　“？？？？？”

　　“邻市，车很顺，一点回到家，洗澡睡觉，七点半起的床。”

　　吴念瑶气得翻起了白眼。
　　她在说什么话？她到底在说什么话？？
　　简直惊世骇俗。

　　“你一未成年小姑娘，半夜三更跟一男的离家出走？你这是要私奔？吴永乐，你疯了还是傻了？”

　　“哎呀。”吴永乐烦了，“你见过不过夜的私奔？别搞我了小姑姑，您行行好，成吗？”

　　她耷拉着往教室里走。
　　“嘿？”吴念瑶一路跟着，“那你们俩是真的好了？”
　　她说的声音不大，但时机掐的正正好，门边这堆人像是都听见了，先抬头看一眼吴念瑶，后望向吴永乐。

　　原钦野也还趴着。

　　柳书出去打水，刚刚回来，踏进门。

　　吴永乐飞快说了声，“我俩纯革命友谊好吗。”
　　朱亮兴冲冲的，“什么革命友谊啊？”

　　也就是线上有个cp这件事，吴永乐都不想公开出来。
　　她就只说，“我们准备一起参加比赛来着。”

　　朱亮：“什么比赛呀？”

　　杨志一巴掌拍上他脑袋，“不该问的别问。”
　　朱亮马上蔫了。

　　吴念瑶也不知道这事。
　　又不知道。
　　又一次被埋在鼓里。

　　“吴永乐啊吴永乐，你现在真是，”摇身一变社交达人了。后面这话没说出来，吴永乐打断了她，“回家说回家说。”

　　理综试卷拿了进来，吴念瑶只好出去。

　　这一天过的平淡而又诡异。
　　不知道林程按照什么路线传播的，反正现在整个二楼的风向都变了。一天时间传遍七中所有实验班。

　　一个是闻名假迩的高傲校草，一个是一战成名的控分学神。

　　光这几个课间，吴永乐已经在杨志和吴念瑶嘴里听过N多个新鲜版本。

　　#拽王与酷妹的组合
　　#信息素相近的两个A
　　#黑白无常好磕
　　#柳书请给他们让路吧
　　#cp感真是个玄学

　　巴拉巴拉一堆。
　　下午，吴永乐死乞白赖，扯了吴念瑶的校服外套套上。
　　吴念瑶知道了她实际上没这个心思，也放下了心，这种放纵自我的解压方式她是头一次见，跟大侄女检讨，是自己观念老旧，然后就开始笑话她。
　　于是就不厌其烦的把拿试卷交试卷的过程中，在别的教室里听到的八卦来传给她。

　　吴永乐真的很无语。
　　这些学霸都见天哪来那么强烈的八卦心？特么不就是今天撞了同款衣服吗？至于叨叨叨半天。

　　放学后，吴永乐没坐公交车。
　　眼看着原钦野上了她要坐的那辆，她果断拉吴念瑶走路回家。

　　吴永乐热的慌，脱了校服搭胳膊上，两女孩挽着胳膊并排走。
　　七中距离丹西巷五站路的车程，但要是步行，可以从农贸巷，一条横亘在四方路斜对角的小吃街穿行过来，也不算远。

　　这条小吃街生活气息尤其重，很多三轮的摆摊小车，亦或是挂红灯牌的小吃店面，冒着热气的关东煮，独具一格的蜜雪冰城，刺啦啦滋滋冒油的铁板烧烤，琳琅满目的冰粉，烧仙草……最最吸引人的，还是一家老牌臭豆腐店，学生下课这会功夫，卷帘门拉起，臭味直飘千里。

　　这是市南区很少见的景象，市南区经济发达，新兴的是餐改一新，花红柳绿的商业街，真的繁华，却没有这边有味道。

　　吴永乐和吴念瑶都爱吃臭豆腐，正赶上出锅第一圈，两人怎么都不愿意走了，在这边排队。

　　“也不用这么躲着其实。流言嘛，下周一来了一上课，没人空的上关注。”

　　吴永乐淡着脸，脑子里还在脑补柳书的想法，估计恨死她了。
　　她也不想，但本质上她就是个很怕伤害别人的人，所以她擅长的一点就是察言观色。这种自责的想法一萌生，就咕噜咕噜冒出来，叫人控制不住要去想。

　　“别想啦！”
　　“……”她眉间拧着，无奈望向天空，“怎么能恰到好处地跟柳书解释一下？”

　　“跟她解释什么？”
　　“解释……我和原钦野的……关系……啧。”问题就是要说她也不懂怎么说，怎么说都觉得像炫耀。

　　“那有啥，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会放在心上？”
　　“就是不知道嘛。”
　　“嗷～这个简单，下周出周考成绩，你看见她倒退了没有，要是没退，趁早别费事。”
　　“……”

　　吴永乐仿佛被醍醐灌顶。
　　她抱拳，“不愧是未来炙手可热的小说家，懂了！”

　　两人相视而笑。
　　拿到臭豆腐，还没出小吃街，就已经吃的七七八八，出来直接到韶华街，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丹西巷口。

　　头一次一起放学走在这条路上，吴永乐详细跟吴念瑶说了，八月底在这替杨志背黑锅，被四爷抓包的现场，吴念瑶听得正高兴，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前方不远的小巷口，一个深蓝色校服，却染着锡纸烫的壮男生，被一脚从巷里踢了出来。

　　两人正预备拐弯，被这声响动给吸引了，又退回来看。

　　“那是……职中的校服。”
　　对视一眼，二人都一惊。

　　吴永乐上次被原钦野敲打过，这回也收敛了，两人缩回去就露了半个脑袋看。

　　那个壮男生被揍，也没说话，踉跄着站起，指尖往嘴角一擦，往街另一边跑去。

　　“没什么好看的，咱走吧。”
　　吴念瑶说完就往巷口走。

　　吴永乐却是一直保持那个偷窥的姿势。

　　壮男生很快跑的看不见人影，她视线回到那个巷口。却看见那里，多出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影。

　　卫衣的帽子将他堵的严丝合缝，似乎也是在看着那人离开。

　　而后回头。
　　猝不及防，两人在空中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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