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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入瓮
殷呈雅秘密回了城西别院。
当天宁阳王府的人赶到黄稷山后山,在一堆尸体里扒出来一具像是‘殷世子’的尸体,敲锣打鼓送回宁阳王府了。
殷世子身死的消息几个时辰内就传遍了京城,皇帝一时没受住惊吓,晕了过去。
然而齐王生性多疑,他派去的几个杀手都没回来,未亲眼看见殷世子的尸体,他不敢断定殷呈雅是不是真的死了。
所以在‘殷世子’的尸体运回宁阳王府停灵时,齐王特意带人过来探视过,打算亲眼瞧上一瞧。
好在秦瑶早有准备,将宁阳王妃和孙贵妃接到了王府,两位长辈在灵堂悲痛垂泪,齐王也不好造次,只好做悲伤状表示想最后见一见呈雅表弟。宁阳王妃却不阻拦,只让人掀开棺材盖一角,让齐王远远看了一眼。
齐王这一眼看得恍惚,还要再上前细看,宁阳王妃已经在他身前咳出血来,灵堂内一片鸡飞狗跳,众人围上来扶着王妃,将齐王挤出去了。
齐王本意是来探探虚实,见宁阳王妃和孙贵妃都哭得几乎昏死过去,不似作伪,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回去后便命人准备,预备三日后潜入曲水山庄,取了太子性命。
卿箬不当值的时候便偷偷溜去城西别院,与殷呈雅商讨过几日引齐王动手刺杀太子一事。按卿箬的想法,齐王敏感多疑,即便要刺杀太子,多半也不会亲自出面,大抵是派杀手前去,若成功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成,他未出面也难抓他把柄。
是以如今最好能想办法引齐王亲自出现在曲水山庄,殷呈雅自然也想到这一点,思来想去,唯有将此事上报到皇帝那里,由皇帝出面去曲水山庄见一见太子,再放出些风声,让齐王以为皇帝将要赦免太子,心中着急,或许会现身阻拦。
八月初八,天朗气清,齐王安排的人还未来得及动手,皇帝却突然出现在曲水山庄,好生慰问被关押多日的太子。
据说太子殿下一见到皇帝,立刻跪地大哭,左哭一哭,右哭一哭,哭得皇帝心软了。齐王哪里还坐得住,立即带人匆忙赶忙曲水山庄。
齐王到时,太子还在哭,且哭得惊天动地,一片真心。因四下无人,太子顾不得天家仪度,伏在皇帝膝头,也不叫父皇,只一口一句‘爹爹’,叫得皇帝老泪纵横。
‘爹爹自小看着我长大,如何信不得我?’
‘若我有半句谎话,来生做个王八,驮爹爹过河。’
‘呈雅遭难,我亦难过,爹爹能否让我去宁阳王府最后送一送他?’
……
不得不说,在讨皇帝欢心这方面,太子有两把刷子,眼看太子哭着哭着就要哭得皇帝心软赦罪了,齐王赶忙闯进去,横插一脚。
见齐王来,太子不好意思再哭,将眼泪一抹,却不起身,非要皇帝亲自来扶他。
齐王一贯看不上太子这些拙劣伎俩,嗤笑一声嘲讽道:“太子殿下还当此刻是在东宫呢?由着你任性胡来,现在宁阳王府上下对太子恨之入骨,你想去吊唁,也得问问大将军手中那柄银龙红缨枪答不答应。”
这番话明着嘲讽暗着栽赃,太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气冲冲站起身来,指着齐王道:“你少血口喷人,呈雅的死跟我没有关系,莫非宁阳王府还要把这罪名强加给我不成,我可不认!”
“太子殿下现在大可到诏狱转一转,看看那些被定了罪的钦犯,哪一个不是磕头喊冤,拒不认罪,若都如太子殿下这般胡搅蛮缠,那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也不用断案了,每日到大牢里听犯人喊冤,想必天下也就太平了。”
“你,你分明是故意……”太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瞪着齐王半天没憋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皇帝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拉着二人一并坐下,“呈雅遇刺这事,确实有很多蹊跷之处,朕想着……还是不能贸然定案,让大理寺和刑部再细细排查一番,呈雅回京这些时日,都见过些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呈雅那个性子,偶然得罪了人也未可知。”
“父皇!”齐王一听立马站起身来,语气急切道,“呈雅是我表弟,他性子如何我最清楚,呈雅虽行事骄横些,但秉性不坏,纵然平日口无遮拦,却也不至于处处得罪人,何况此事已经查了一个月,大理寺和刑部都毫无头绪,宁阳王府就这一个独子,如何肯善罢甘休?依儿臣看,眼下需得尽快给宁阳王府一个说法,以安局势。”
太子一听也不乐意了,叫嚣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把我推出去,让宁阳王手刃了我?这事我没做过,我死也不认罪!”
“大理寺早已查过行凶的杀手,铁证如山,太子不认,也得自己拿证据出来。”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明明就是有人趁机诬赖我!”
齐王和太子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皇帝头痛欲裂,猛地一拍石桌,怒喝道:“逆子,都给我住口!”
先骂太子:“你没做过,为何别人偏偏诬赖你,你自己又拿不出证据,大理寺如何为你开脱?!”
又骂齐王:“你也不像话,你二人至亲的兄弟,本该齐心协力,同仇敌忾,你如今不仅不向着亲哥哥,反而催逼着朕早做惩处。怎么,你二哥落了难,你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不成?”
太子和齐王都赶忙跪下认错。
到了正午,皇帝在曲水山庄与太子和齐王一同进膳,齐王早就曲水山庄里安排了自己的人,打算在膳食中动手脚,悄无声息置太子于死地。
是以午膳一摆上来,齐王便细细扫视了一圈,确保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入了太子的口。
这一顿饭下来,齐王都在心中默数,算着太子几时会毒发,然而一顿饭吃完了,饭后点心也用过了,太子依旧活蹦乱跳,面色红润,还嚷着午时的一道炙烤羊肉没吃过瘾,丝毫看不出半分中毒的迹象。
齐王的神色逐渐冷下来,他行事向来谨慎,不可能会走漏风声,往曲水山庄安排的人也都是他的心腹,按理来说不会出纰漏。
那为什么……太子没有毒发身亡?
齐王正努力回忆着自己这些时日的筹划,思索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就在此时,却听侍从来报,说是太子妃带着小皇孙来了,有要事要见皇上。
皇帝还没发话要不要见,那厢太子妃已经一手执剑一手牵着儿子气势汹汹闯进来了。
“儿媳无状,擅闯山庄,请陛下降罪。”太子妃那架势,谁敢拦她,“儿媳今日前来,乃是有要事禀告陛下,一为太子昭雪,二为状告齐王。”
湖心亭中三人闻声齐齐站起身来。
“爹爹,”太子妃还未走近,小皇孙先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太子的腿,眨巴眨巴眼道,“爹爹这些天怎么都不回家?阿娘和我都想爹爹了。”
齐王对太子妃这个将门虎女多少有两分忌惮,冷冷开口道:“皇嫂果真骁勇,自己胡搅蛮缠不够,还把小皇孙也带来了。怎么,皇嫂今日打算告臣弟哪桩罪过?”
太子妃在气势上甚至要压过齐王一头,她不理会齐王的冷嘲热讽,上前一步跪在皇帝面前,呈上一封密函,“儿媳今日状告齐王殿下,其罪有三,一罪陷害手足,谋害太子性命;二罪损伤皇嗣,暗中毒杀皇孙;三罪诬告储君,挑拨君臣离间。”
太子妃的声音如刀剑出鞘,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齐王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还算冷静:“皇嫂说话要讲证据,父皇面前,容不得谁胡言乱语。”
齐王说话时,扫到太子妃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正是卿箬,上次他从齐王手底下抢了个人,又放了一通狂言,齐王不可能对他毫无印象。
卿箬一个小小校尉,齐王自然不会怕他,只是卿箬那早死的父亲原来是太子身边的人,且他父亲当年的死也并非意外……齐王想到这里,眼神冷了下去。
皇帝自太子妃手中接过密函,打开看了一眼,越看脸色越青,最后猛一拍案,指着齐王的鼻子喝道:“你皇嫂指控的这几宗罪状,你认还是不认?”
“儿臣惶恐!”齐王赶忙跪地高呼,“皇嫂说的这些话,儿臣一句都听不懂,请父皇明鉴。”
“齐王殿下要证据,那就呈上来给殿下看看。”太子妃说着,轻轻一击掌,很快两名侍卫便押着一个双手被缚的女子上来。
“玉娘,在皇上和太子面前,你若敢有半句假话,即刻拖下去杖毙。你且好好说说,当日齐王殿下是如何威逼利诱你给皇孙下毒,再嫁祸他人的。”
这被带上来的女子正是东宫那名宫女,卿箬当日从齐王手底下抢下来的人证,本来皇帝让她做了替死鬼将投毒案风头掩过去了,可殷世子留了个心眼,私下让秦瑶疏通关系,从大理寺截了人出来。
玉娘颤抖着跪下,不敢看齐王,“奴婢……奴婢不敢欺瞒圣上,奴婢入东宫六年,一直是齐王殿下的眼线,平日里向殿下汇报太子起食行踪。清明踏青前,齐王殿下私下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瓶药粉,让奴婢在踏青当日悄悄放进小皇孙吃的点心里,奴婢惶恐,缩减了剂量,幸得上天保佑,小皇孙死里逃生,事后奴婢按齐王殿下吩咐,将祸水东引,嫁祸给卿校尉……再后来,殷世子也掺和其中,齐王殿下怕事情败露,要杀了奴婢灭口……”
小皇孙投毒一案的真相,早就被殷世子捅到皇帝那了,皇帝有心按下此事,包庇齐王,不想太子妃竟收集证据,把这事闹到了明面上来。
一时间皇帝也难为情,他恼怒地瞪着齐王,骂道:“逆子,你做的好事!”
齐王正想辩解,太子妃又将卿箬推上前来,“若此事齐王殿下不认,儿媳还有另一个人证,请陛下听儿媳道来。”
“卿校尉的父亲当年任中郎将,贴身保护太子,后来有次太子涉险,差点被流匪所杀,中郎将拼死救出太子,三月后暴毙而亡,这一切并非巧合也并非意外!太子涉险根本就是齐王刻意安排,中郎将无意发现齐王阴谋,这才被灭了口。”
若说小皇孙投毒案是皇帝有心包庇,那太子涉险一案皇帝确不知情,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最器重的儿子,“此事……当真是你所为?”
齐王跪地磕头,高声喊道:“儿臣冤枉,父皇不可听信皇嫂一面之词!”
卿箬此时也上前来,将多年来搜集的关于父亲被灭口的真相作为物证呈到皇帝眼前,“玉娘是东宫的宫女,陛下不常见她,可微臣也算是陛下自小看着长大,不知臣今日所言,陛下能否相信一二。”
皇帝翻看着那些控诉齐王的‘罪状’,脸色越来越难看。卿箬呈上来的东西,可不止控诉齐王谋害太子灭口中郎将一事,更有这些时日殷世子帮忙搜集的齐王笼络朝臣,发展羽翼,甚至私下蓄兵等大罪过,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帝王大忌。
这下别说齐王,太子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关头,太子妃仍嫌不够似的,又向皇帝进言道:“之前儿媳说状告齐王三宗罪,这最后一宗,陷害皇储,儿媳也带了人证来。”
话音落,回廊尽头缓缓走来一道……不,两道人影。
秦瑶搀扶着他家世子,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小声嘀咕道:“世子,你一定要选这么万众瞩目的出场方式吗?”
殷呈雅的腿还是瘸的,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压低声音道:“仇敌面前,气势不能输。”
他一步步走进湖心亭,先冲皇帝和太子夫妇一礼,然后才抬头冲齐王笑道:“表兄,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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