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

　　绯碧把手中的牧云剑递给了苏浅清，便站在剑场边上，对她道：“去吧。”

　　苏浅清点了点头，持剑走到李剑酒身前。

　　原本站在那里的萧毅之看见了她，便微微垂眼，抿了下嘴唇，然后在她到来之前，先一步走到了另一边，一言不发地开始练剑。

　　苏浅清看了过去，就立刻被素商挡住了目光。

　　站在两人中间之后，素商便对她冷哼了一声，也开始练剑。其她人亦是相似的反应，又像一开始那样，全都不理她了。

　　“老师。”苏浅清走到李剑酒面前，抬头看她。

　　李剑酒倒是没说什么，让她到另一边去练剑，然后又转头去看萧毅之。

　　其她人都尽量无视她。只有绯碧在她回头看过去时，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想起昨夜的话，她便压下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握紧手中的剑，挥动起来。

　　本以为昨天已经差一步就要成功，今天应该也不难。但苏浅清却很快发现，之前所做的一切恍若都消失了一般，又从头重新开始了。

　　剑气又像第一次出现时那样，艰难又缓慢地前行，到手腕上就炸开了。唯一不同的便是伤痕轻了许多，只是浅浅一道。

　　因而李剑酒只在第一次时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大碍，便直接转过了身背对着她，专心去看萧毅之了。

　　苏浅清也没有在意，随便把血珠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就继续修炼。

　　然而尝试到第五次的时候，剑气却忽然消失了，许久都不再有那烧灼的力量爬到手上。

　　她有些疑惑，停下来举起剑检查。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便又继续练剑。

　　半刻钟过去，依旧毫无感觉。就好像还没开始入剑门时那样，只是单纯地练剑罢了。

　　苏浅清再次停下，握着剑微微抿唇，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想要问一下别人，但往四周看了看，所有人都在萧毅之身边，连绯碧也走了过去。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还是等一下再问，便一言不发地继续练剑。

　　这一次再也没有剑气来伤她了，她练得顺畅无比，却越来越心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去求助的话，有没有人愿意理她。

　　她只能加倍的苦练。每一剑都用尽全力，一刻也没有休息。很快就把力气耗尽，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忽然她听见微微颤抖的声音，问：“老师，为什么没有剑气进入我的经脉了？怎、怎么了？”

　　是萧毅之在说话。

　　听到她也和自己出现了一样的状况，苏浅清便立刻跑过去，等李剑酒回答。

　　李剑酒没有注意到她，只低头看着萧毅之，微微皱眉。

　　过了片刻，她才说：“剑门对你关闭了。”

　　“是什么意思？”萧毅之知道，眼里瞬间就涌上了泪水。但还是有些侥幸，不甘心地问，“老师……是什么意思啊？”

　　“你入剑门失败了。”李剑酒面无表情，只是手掌微微握拳，对她彻底说清楚，“你需要另选道法，在剑道上你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萧毅之愣住了，一时都忘了说话。另一边苏浅清倒还记得追问：“怎么会？毅之才用了五天，不是有半个月的时间么？明明还没到！”

　　李剑酒看了她一眼，只以为她是为萧毅之而着急，便又把目光放回到后者身上，语气依旧冷漠，“是最多只有十五日的时间。但即使不到十五日，剑门感觉到你不适合，也随时会为你关闭。”

　　这下苏浅清也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剑，呆呆地站着。

　　原来是失败了。

　　被剑门拒绝了。

　　……要放弃剑道，去学别的了。

　　彻底没了希望，萧毅之愣了很久，忽然紧紧地抱住李剑酒，忍不住哭了起来。

　　“老师，老师……那我怎么办？我入不了剑门了老师……”

　　李剑酒轻轻地环抱着她，暂时没再说话，只回头又看了一眼苏浅清。

　　这一眼被素商看见，忽然让她的担忧、难过与怒火，都有了发泄的去处。

　　她也抱了抱萧毅之，然后转身，毫无预兆地一拳打在苏浅清脸上。

　　“要不是你抢走毅之的九星石，毅之一定能入剑门！”

　　苏浅清回神，脸上的疼痛让她也在一瞬间把所有复杂无措的情绪都变成了愤怒，不假思索地打了回去。

　　两个人很快就缠斗在一起，像对待什么仇人似的，彼此毫无保留地攻击。

　　绯碧想上前阻止，却被李剑酒拦住。

　　“让她们打吧。”李剑酒没管她们，蹲下来看着萧毅之的双眼，问，“除了剑道，你还想学什么？”

　　“什么都可以。”她道，“我会去找最好的老师，请她教你，给你准备好最适合你的法器。”

　　萧毅之还在小声地啜泣，听到李剑酒的问询，才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

　　李剑酒便又问了一遍，“哭也没什么用。你要学什么？”

　　看她还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绯碧便给她擦了下眼泪，说：“老师，让毅之慢慢想吧，她……”

　　话没说完，却忽然听见萧毅之回答，“刀。”

　　她自己把剩下的泪水擦干，道：“老师，我要学刀！”

　　“毅之你好好想，不要赌气。”绯碧微微皱眉，弯腰看着她，“刀比剑更不适合你……”

　　“好。”李剑酒却也不劝，示意绯碧闭嘴，便对萧毅之道，“我认得刀部的老师，你愿意的话，明日就可以转到刀部去。”

　　既然她们已经决定，绯碧便也不再多说。她看了看萧毅之，又去看打在一起的苏浅清和素商。

　　这一看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素商住手！”

　　那边苏浅清本来就力竭，没多久就被素商压着单方面暴打，嘴角都流出了鲜血。

　　听到绯碧的声音，素商才停了手，但依然屈起一条腿压在苏浅清背上，让她不能动弹，回头对萧毅之说：“是她害的你！毅之你来打她！”

　　萧毅之只是看了一眼，小幅度地摇头，“……算了。”

　　“算什么算！”素商看着她哭哭啼啼窝窝囊囊的样子，莫名生气，忍不住对她也发了脾气，“害你的人你都不敢打！这么废物，活该被人抢东西！”

　　“素商！”绯碧有些生气，呵止她之后看向萧毅之。

　　萧毅之果不其然地又有了泪水，抱着李剑酒，小声说：“算了……算了……”

　　又更小声地、谁也没听见地，道：“……不怪她的。”

　　李剑酒什么也没说，抱起萧毅之，带她离开。

　　绯碧便也去把素商拉开，扶苏浅清起来，“素商你……”

　　话没说完，苏浅清就挣脱她的手，又主动冲到素商身边，趁其不备一拳打在她肚子上。灵力耗尽，就用□□的力量打，连牙齿都用上，咬着素商的手不放。

　　素商也豪不示弱，和她抱在一起，像是普通的小孩儿打架一样，又抓又挠，各自都满脸血痕。

　　绯碧只得再次上前，把两人分开后，也不再说话，直接抱起苏浅清离开，回望月宫去。

　　一路上苏浅清一言不发，刚才和素商打架时，牧云剑丢在了剑场上，也没有让绯碧停下去捡。

　　还是绯碧走到一半发现了，问她：“牧云剑落下了吗？我回去取。”

　　“不要了。”苏浅清轻轻地说。

　　“什么不要了？”

　　“不要牧云剑了。”苏浅清看着绯碧一脸疑惑，忽然就大哭了起来，“绯碧绯碧，我不要牧云剑了……绯碧……”

　　“怎么了？”绯碧更为疑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身上疼么？”

　　苏浅清摇头，边哭边说：“我也失败了，没有剑气了……我被剑门拒绝了……绯碧……”

　　闻言绯碧便睁大了双眼，连忙检查，“你怎么不和老师说？”

　　“你们都在看毅之，你们没有人管我！”

　　绯碧皱眉站在了原地，反复确认她真的被剑门拒绝。虽早就预料到了这结局，也难免有些难受。

　　“对不起，”她抱紧苏浅清，又道，“没关系，剑道以外的东西，你想学什么？我请老师帮你。”

　　至少现在，苏浅清还不愿意去想这些，便什么也没说，只抱着绯碧的脖子，放声哭泣。

　　绯碧也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她慢慢地向望月宫走着。

　　等走回去的时候，苏浅清已经哭累了，趴在绯碧肩膀上昏昏欲睡。

　　宫中木牧依旧昏迷。木行火也依旧坐在旁边，听见开门声，就抬眼看了过来。

　　绯碧对他行礼，想带苏浅清到偏殿去，却被木行火拦了下来。

　　他走过来，一把将半睡半醒的苏浅清提起来，放在地上，擦了下她脸上的血迹，问：“挨打了？”

　　他笑嘻嘻地，“谁敢打你？要不要师叔给你报仇去？”

　　乍然清醒，苏浅清还是满身疲惫，只打开他的手，不太想和他说话。

　　但木行火看了眼手指上的鲜血，却又忽然收起笑意，“你被剑门拒绝了？”

　　苏浅清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哼。”木行火得到答案，脸色沉了片刻，却又很快嘻笑起来，“早就说你不适合剑道，果然不出所料。”

　　“我听说剑部那个萧什么的小孩儿也失败了？是被她打的么？”木行火一脸看热闹的样子，“你师尊费尽心思，为了你还无意害的另一个小孩儿失败。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以后还是听着点话，少让人为你白费功夫。”

　　苏浅清听得很不舒服，但事实如此，她没办法反驳，只是抬头看了看昏迷的木牧。

　　为了帮她入剑门，师尊受伤昏迷。现在她入剑门失败了，师尊都还没有醒来……

　　看她一言不发大受打击的样子，木行火却还是笑着，张口就想要继续嘲笑。

　　绯碧便在他出声之前，又把苏浅清抱了起来，低头道：“殿下，小殿下困了，我带她去睡了。”

　　说完也不等木行火回应，便直接把苏浅清带到了偏殿，关上了门。

　　苏浅清自己去洗了把脸，脱掉衣服躺在了床上。绯碧便坐在床边，给她脸上的伤口涂药。

　　“绯碧，是不是我活该啊。”她闭着眼睛，问，“我害的毅之被剑门拒绝，所以我也被剑门拒绝。”

　　绯碧的手微微顿住，说：“不是你害的。”

　　她还在想该如何安慰，但苏浅清只是点了点头，又道：“绯碧，你和我一起睡吧？”

　　这一次绯碧没有犹豫，点头躺下，抱住了她。

　　一觉到了半夜，却忽然察觉到怀里空空。绯碧便霎时惊醒，睁开眼就只见自己，到处也找不到苏浅清的影子。

　　“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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