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新妇子(十二)
苏梨泪水滚落,见他执意上前,手中剪刀调转方向,紧紧抵在自己的颈侧。
“阿梨,你干什么!快放下!!!”
苏梨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握住剪刀的手也止不住颤抖,但只要苏栎一有动作她便将尖锐的剪刀死死抵住颈侧。
颈侧肌肤传来破皮的疼痛,她目光紧盯着苏栎。
“你不许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苏栎看着她颈项触目的鲜血不敢再动,在她的逼迫下后退几步。
“阿梨乖,把剪刀放下好不好,别伤着自己。”
“哥!”苏梨忍着泪,“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梨不敢细想,此时情形也由不得她细想。
苏栎放下手,缓缓吸气,转而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偏执。
“我没怎么啊,这就是我,阿梨,这是你从不曾留意的我。”
“从前你满心满眼都是我,可自从慕二出现后,你眼里心里便只有他!凭什么?他慕二凭什么!”
“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听他说这些话,苏梨满是震惊,心中更是恐惧,她故作镇定:“你定是病了,这些癫狂妄语我全当没听见,待爹爹回来再……”
“我没病!”苏栎打断她的话语,“你也不许当作没听见,一字一句都记好了!”
“你也别拿父亲来吓我,”苏栎停顿片刻,平静说道,“他能不能回来还另说呢。”
苏梨心中一紧,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栎不答。
“哥哥?你说话啊,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爹爹怎么了?他怎么了?你说啊!!!”
苏栎不再回答,见她颈项出血更甚,也不敢贸然上前,于是转身出门,不等苏梨出去,房门便再次被关上,只听苏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看好门窗,没我的命令不许小姐出来。”
“这……遵命。”
“还有,请医女替她处理伤处。”
“遵命。”
房外再没有了人声。
苏梨后怕地放下了手,却仍握着剪刀。
她双腿发软,跌坐在地,苏栎的话一遍遍重复在脑中,泪水如珠接连落下,却忍不住回忆起两人点滴过往。
每一幕分明是暖心美好之象,可如今想来不由得心生恐惧。
她忍不住抽泣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她无助地望向紧闭的窗户,似透过木窗望向苏府大门,眼前不自觉浮现今日慕柳登门时的模样。
慕柳回到府中,众人看着紧跟在他身旁的新妇子皆面露诧异。
慕生扶着洛娘从后院出来,一眼便瞧见自家弟弟身旁的姑娘。
他朝着慕柳使了个眼神,试图询问,奈何慕柳此时心思压根不在此处,他还回想着苏栎那些诛心之言。
见他不吱声,慕生和洛娘相视一眼,开口关心道:“阿柳,你不是去苏府赔礼道歉了吗?这……”他看了眼新妇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慕生特意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将她送去清心观了吗?怎么又接回来了?”
“兄长,不是我接回来的。”慕柳没好气回道,转头看着左侧身旁的新妇子,无奈地往右跨了一大步,奈何新妇子又紧紧跟了上来。
洛娘注意到慕柳状态不对,问道:“可是苏家小姐瞧见你们二人?”
慕柳点头。
洛娘着急道:“这种事万万误会不得的,明日我去一趟苏府,替你解释一番,不行不行,我现在就去。”
说罢,洛娘便要差人备轿,多亏慕生拦住。
跟随在慕柳身后的小厮忍不住开口:“夫人您快别去了,那苏府上下欺人太甚,您去了只怕平添愤怒。”
慕生抓住重点问道:“你是说阿柳在苏府受委屈了?定是那不着调的苏家公子苏栎,竟敢欺负我阿弟,我今天非要他好看!”
说罢,慕生便卷起衣袖作势要找人理论。
“兄长你这是做什么?”慕柳拦住他,忍住心中不快,说道,“苏公子说得也没错,况且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闻言,慕柳、慕生和洛娘三人纷纷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新妇子。
三人顿时觉得头痛。
而慕柳的头痛更是持续了半月有余。
夜深,月明,树梢头。
落卿半倚着树枝,不满地看着前来打扰之人。
沈舟乐呵呵地将手中两壶酒递给她一壶。
看在酒的份上,落卿便容许他稍坐一会儿。
“那慕柳头痛了半月有余,日日不得出门,话说那新妇子倒是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任慕柳如何赶也赶不走,这般看来那新妇子倒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你说是不是,落卿?”
落卿提起酒壶的手微顿,眉梢微挑,看向沈舟。
“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个?”
“不了不了,我无福消受,”沈舟连忙拒绝,岔开话题道,“话说回来,慕柳这样下去也不行啊,他头痛之症愈发严重,今日甚至滴水未进,你不担心他因此……”
沈舟一边说着,一边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落卿仰头喝了口酒,不以为意道:“慕柳房中没有新妇子的附体,”她顿了顿,补充道,“整个慕府都没找到。”
慕柳将新妇子带回来的当日,她便将慕府上下寻了个遍,确实没找到那日交与清心观真人的陶瓷娃娃。
她甚至考虑过此新妇子究竟是不是当日他们送走那位,可目前看来显然是的。
通常新妇子无法离开自身附体太远,可如今新妇子日日守在慕柳身旁,她的附体却不在慕府,那么只剩一种可能……
沈舟恍然看向落卿,只见落卿点头坐实他的猜想。
他坐直身子,神色认真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将新妇子送回来的?能控制新妇子的附体,一般术法者可做不到,可慕二那小子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不像是会与人结仇的,更何况他哪里有机会得罪术法高深之人呢?”
落卿沉思片刻,淡淡开口:“若想摧毁新妇子,并非找到附体这一种方法。”
“你可别冲动啊,虽然我是十分赞同直接将新妇子魂魄打散这种方式,可若是慕柳知道此法会使新妇子不入轮回,你二人恐会心生嫌隙,这于你日后行事颇为不便。”
落卿当真觉得麻烦,“那你说,怎么办?!”
沈舟沉默,而后开口:“要不——谈谈?谈谈总没错是吧,说清楚了大家都能理解了嘛,你说是吧?”
“……”落卿将酒壶扔给他,纵身一跃落地,独立离开。
“不行!!!”
慕柳侧躺在床,痛苦地捂住脑袋,态度却极力反对。
“绝对不行!虽说这姑娘是新妇子,可毕竟是条人命,若使之魂灰魄散,实非君子所为。”
慕柳话刚说完,顿觉头痛欲裂,闷声痛哼。
沈舟站在房中,与蹲在床旁照顾慕柳的新妇子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可若不及时处理——这位姑娘,慕二公子你这病症怕是棘手。”
慕柳坚持己见,“不能因我而害他人性命。”
沈舟扶额,感觉现在该头痛的是他才对。
罢了罢了,反正命是慕柳自己的,他愿意折腾,旁人也不好多说。
沈舟转身离开,刚踏出门口,便注意到院中树下双手环胸看热闹的落卿。
落卿耸了耸肩,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随即便欲离开。
“你去哪儿?”沈舟问道。
“喝酒,睡觉。”
“……”
沈舟头更痛了。
是夜,他拎着酒坛子坐在青梅树下嚎叫“痛哭”,声情并茂地控诉慕柳和落卿二人,情至深处时还抱着青梅树偷偷“抹泪”。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让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啊!!!”
“落卿啊,你变了……”说着说着,他还委屈起来,“你都不知道心疼我了……”
宋漓终于听不下去,悄然从树后走出,看了眼抱树痛哭的某人,嫌弃道:“你这副模样任谁也心疼不了。”
控诉声戛然而止。
沈舟抬头正好与宋漓对视。
月光下,他斗篷掩面,白袍坠地。
沈舟同款嫌弃地松开树干,起身,拍拍身上泥土,不服气地扬起下巴。
“你什么意思啊?你存心看热闹是吧?”
宋漓缓缓侧身,头低垂着,目光落向不远处的树叶影子上,让人看不出神情。
见宋漓不理他,沈舟瞬间没劲儿,一屁股坐下靠着树干,继续喝酒。
沈舟垂眸看着手中酒坛,道出心中忧虑。
“你也看出来了,是吗?”他继续道,“这些年她虽待在慕府,可她待慕柳之心远不及待你之心。”
“原先我以为契约在身便能留住她,只要我世世相伴相助,她总有重回冥界的一日,如今看来她留在慕府,相助慕柳,哪里是因为契约束缚,”沈舟抬眸看向月光下的那抹背影,“全然是因为这契约是你定的。”
那抹背影久久未见动作。
夜风习习,卷起地上枯叶。
他嗓音微凉如初雪,“无甚区别。”
只要目的一样,只要她能回去,旁人旁事无甚重要。
可怎会是他口中的“无甚区别”?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