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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残梦
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整个身子里窜着条火龙,一股火辣浑浊的气血在体内到处游走,似乎要从体内把我撕裂一般。身下不知垫了块什么材质的板子,触体冰凉,然而却丝毫缓解不了我体内的苦痛。
我只难受得欲放声大嚎,然而身体却软绵绵地动也无法动,太阳穴象扎了无数根金针,头痛欲裂。我痛极,嘴里呜呜数声低吟,却也只是干燥得要粉碎般的沙哑。我极力想睁眼瞧上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正当我痛苦不堪时,右手手腕突然被人扣住。只觉从那人冰凉的指间不断有一缕清凉的内息传入我体内,微微减弱了我体内的燥热。这样渡了许久,我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模糊中听得一个冰玉般的女音说道:“云逸到底是如何照顾她的,怎让她这般狼狈?”
又听得一旁另一个声音说道:“之前一直有用毒克制着的,只是云逸此番意外,才…”
之前那个冰玉般的声音轻笑一声,道:“意外?这世间谁能伤得了他?”静了片刻,又说道“他的伤,到底如何?”
那人却是静了许久方才开口道:“这世间若非他愿意,谁又伤得了他?你又何必做此问?”
两人都是许久不说话,我正模糊了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又听那有着冰玉声音的女子开口道:“你且帮我照顾好她,其他事我自有计较。”说完,只听得极轻的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想是那女子已走出门去。
先前答话之人却走到我身旁,伸了手把我面上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只听得她低低一声叹息,我却再忍不住困意,模糊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上仍是酸软得很,只不再燥闷而已。我睁了眼,见不离不弃正蜷在我颈上,象是察觉我醒来,都睁了眼瞧我。
我心里泛酸,现在却是只有它俩陪着我了。我挣扎着坐起身来把它们放到我腿上趴好,四下打量起这静室来。
我原以为这静室应该是密闭的,然而一看却与平常的房间也差不多,透过门窗还有阳光洒进屋来。我身下是张寒玉床,隐隐冒着寒气,想来不离不弃便是受不了这寒气才爬到我身上来。
我手下无意识的摸着这两个小家伙,琢磨着我之前听到的那两人对话,想着我体内的燥气到底该是怎么回事,她们口中那云逸似乎指的是抱缺师父,然而按我知道的却是师父自小就叫的抱缺,即使后来成了门中的武技师父也未曾改名,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两个对话的女子又是什么人呢?我只想不明白,心里烦闷得很。
这时却突然听得一声竹哨声,清脆高亢。我心内一动,再竖耳细听,又是几声长短不一的哨声。我心内大喜,挣扎了跑到窗前去推了窗户细听。
窗外暖风一下扑到我面上来,我这才看清原来我并不在积云殿中,却是在殿后的一个药园之中。屋外几畦药地,长满了药草。那竹哨声却是从积云殿传来的。
初五把竹哨送与我们之后,我们三个便约定了吹哨传信的暗号。现在窗外便是峥嵘在唤我,两短一长,两长一短,通,幽。
我心内暗暗欣喜,只听积云殿那边不断传来这样的哨音,心内也安定许多。
听得哨音中略带了丝躁意,我又觉得好笑,峥嵘总这般沉不住气。我从腰间取下那竹哨,凑到嘴边,三长一短,一长一短,峥,嵘。那边哨音停了,我轻笑一下,又吹了几遍。
那边又续传来峥嵘的哨音。通,幽,通,幽。我也不停,峥,嵘,峥,嵘。像做游戏般,两人用哨子唤个不停。
我正玩得起劲,突听得身后门轻轻一响,一个声音道:“你怎地爬下床来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门边立了个三十左右的女子,手上端了个瓷碗,皱了眉看我。我心内一突,闷闷关了窗,爬到床上坐着。眼睛盯了她一瞬不瞬。方才我已听出来,她是那日答话的那个女子。
她见我一直盯着她,转身掩了门走近我身前把瓷碗递到我手里,道:“你身上有毒,现下不能乱走。”我只低头把药喝了,也不知如何答话,她却好似不想瞒我身上有毒这件事一般。
她细细盯着我喝完了药,又往我嘴里塞了颗蜜枣,道:“我是积云殿的茴香,你以后叫我姑姑便是。”
我擦了擦嘴,瞧着她道:“姑姑。”她瞧着我似有些发怔,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现身子还未好,先不忙着练功,先跟我在这园中辨辨草,等休养好了再去殿中静室闭关便是。”
我垂首应了,盘腿坐在床上,只觉她又细瞧了我好一会,才推门出了屋去。
我只静静坐在那,听得窗外峥嵘还在不断吹哨唤我,我却无心去应他了。
然而到了半夜,那股燥闷又袭上身来,我把身子紧紧贴在寒玉上,然而豆大的汗珠还是不断从身上滚落。我只咬了牙不哼出声来,然而表情却十分痛苦。
不离和不弃本就喜在夜间活动,现下见我情势不对亦围上身来。不离在我头前急得吱吱乱叫,象个银色小礼花在我面前闪啊闪的,不弃则凑上前来,用小舌头舔去我额上汗滴。我强笑了想出声安慰它们,然而开口就成了支离破碎的呻吟。
有月光透过窗缝漏进屋来,明晃晃地照得我心慌。剧痛突然让我十分想念前世的爸爸妈妈,犹豫间,一颗清泪滚下腮来,我怔了一下,第二颗,第三颗,泪再也止不住。我把手覆在眼前,不敢让不离和不弃看见我的眼泪,然而终于还是止不住的痛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痛楚又渐渐减退了些,我终于止住哭泣,定定看着窗缝的月光。恍惚中似乎听得一缕笛音,定了心神细听了一下,确是笛音。而且正是沉舟曾在我生辰吹过的那支曲子。
是沉舟吗?我思及那个清润俊朗的少年,不由得心里柔软了起来。想起这两年与他们相伴的点滴,不由得浮出个笑容来。不离和不弃不知我发生了什么,都凑在我胸前定定看我。我幽然一笑,低吟道:“不离,不弃。”窗缝月光不知何时已经西斜不见,室内漆黑一片,而我早已闭了眼睛,在沉舟的笛音中静静睡去。
第二日起来,我的眼睛肿得如同两个核桃,然而茴香姑姑见了却一言不发。只在我喝过药后,运气替我推了一通经络,我才觉得舒爽了些。
午后我躺在床上翻姑姑给我带的毒物名录,又听得峥嵘的竹哨在响。今天却是在说他昨日错了筋,我心里好笑,取了竹哨吹道我昨日在鬼门关走了趟。峥嵘又急急吹哨问是怎么个回事,我觉得这竹哨也说不清楚,只随便说了我中的毒发了。
我们这些带毒弟子体内都带了数种毒的,平时也有体弱时自身压制不了那毒而被反噬的。故而峥嵘也不再细问,只一径吹我名字,我有时也吹他几声,有时却也不回他。
沉舟倒是从不曾跟我们竹哨对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我们的哨声。然而每每入夜我总能听到沉舟的笛音,有时也吹其他的曲子,然而最多的还是那支我生辰之日听得的曲子。我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每每想拿了竹哨与他对答,却又每每都放在嘴边不知该吹些什么。这样下来,我竟从没有和沉舟交流过。
然而每每听了他的笛音,我又会沉静下来,毒发的苦楚似乎也减轻许多。
在这期间,那有着冰玉般声音的女子还曾来看过我几次。总是在我迷糊不清的时候,觉着她微凉的手扣住我的手腕,传给我那缕清凉。我总想睁眼瞧她是谁,然而却每每都睁不开眼来。
模糊中总会听得她低低的叹息,有时候也会听得她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然而那之后,我也再没听过她提到那云逸。
就这样养了好些日子。白天跟着姑姑在园中辨识草药,夜里姑姑也会跟我说些经脉之术。这期间我试着自己配了几方毒,姑姑也赞我使得好。
我的毒发的渐渐没有那么频繁,似已被我自身给抑制住了。姑姑似乎松了很大一口气,我自己却觉得这毒似乎并不能拔除,只盼着它不再爆发便是。
身子养好以后已到了盛夏时节。这日姑姑在我喝过药后又细细替我把了遍脉,许久才微笑着点头道:“你现在身子已无大碍了,你今日好好休息,我明日便将你送到积云殿的密室去闭关修行。”
我听得她话,只垂下眼来,口中低声道:“这段时间有劳姑姑了。”姑姑笑看着我,也不知想些什么。两人静静对坐着,只闻窗外夏蝉知的一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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