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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一个布告栏,亦鸢习惯性的驻足查看官府今日新发布的告示。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认出她,大喊一声:“这不是那昨夜夺魁的武状元吗!”
顷刻间周围的人全看了过来,亦鸢被人群团团围在中间。众人许是畏惧她武艺不敢贴她太近,但周围一圈挤挤攘攘也确实没有一个缝隙能让她遁走。
周围的人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
“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武状元啊。”
“对啊,你都不知道他昨晚可厉害呢。”
“哇!还带着面具好神秘啊。”
“面具下什么样啊?会不会很丑。”
“别胡说,小心人家揍你!”
“男人嘛,本事强就行了,要那皮相作甚!”
“小伙子身姿挺拔,精神得很嘛。就是瘦了些,没事,多吃点就好了。”
“这精神小伙做女婿很不错啊。”
居然还有几个走到跟前来,直接邀亦鸢去他家里做客,说什么家里备好酒席恳请新科武状元赏光来寒舍一聚。还有说自家爱结交江湖人士,要请亦鸢去家里对酒当歌。还有一个扯住亦鸢的胳膊说小女自昨夜瞥见侠士英姿,钦慕不已,想请回家坐坐。说到最后生怕亦鸢被旁的人拐走,居然伸手扯住了她。
亦鸢脊背上汗毛倒竖。
她倒是听过有这个一个榜下择婿的风俗,但那不是文人放榜的时候才会有的情景吗,怎么她一个武人出身的也会被“栏前择婿”?
正手足无措间,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响起:“他已经名草有主啦!有主啦!我是他媳妇儿!”
一个身影边喊边从人群外往进挤。这姑娘胆子挺大,硬是挤过了一堆男人,从最外围挤到亦鸢跟前。搡开拉扯着亦鸢的几人,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拽了拽,傲然抬头对众人宣布:“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
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扫视众人。
周围人面面相觑,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胆姑娘,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避嫌。平常姑娘说起来都会羞红脸的话,她倒是振振有词地嚷嚷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姑娘,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狡黠又懒散的劲儿。
一部分乌黑顺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很随意地挽在脑后,额前鬓边梳不进去的碎发就自然的落在面颊两边,剩下未束的长发似不拘管束一样披在肩上。姑娘年轻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在发光发亮。她的右脸颊上绘着一朵小巧精致的嫣红色山茶花,金粉线条勾勒出花蕊,精致又漂亮。她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衣裙子,猛地一看倒还是干净整端的,只是下半身藏在裙角的泥巴污渍和褶皱暴露了她偷偷藏起来的懒。
这样的精致和懒散杂糅在一起,似一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她可不就是一只贼狐狸吗?身上还是一股淡淡的药材儿,这点倒是没变。
亦鸢伸手揉了揉鼻子,挡住了唇边的笑意,然后抱拳向一圈的老百姓行礼,道:“多谢诸位的青睐,实在对不住了。”
“夫君我们走。”说罢,姑娘高昂着头颅拉着亦鸢的胳膊挤出了人群。
才出得众人的包围,姑娘拉住亦鸢的手在大街上狂奔起来,专挑犄角旮旯的小巷子走,左拐右拐,闹市上的人群声被远远的抛在后面。
亦鸢的心情非常好,就这么奔跑着,久违的舒畅和痛快。
秋日正午的阳光照在两个姑娘身上,给飞扬的衣角长裙镀上金边,乌黑的头发也被染成了金色的丝缎,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无人的巷子里。时光仿佛回到多年前青碧川边,肆意的戏耍玩闹,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直到拉着她的姑娘跑不动了,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哈……,哈……,哈哈哈哈!”巷子里尽是姑娘清脆的笑声。
亦鸢兴奋地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莞尔,你这鬼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哎呦,啊……你手劲怎么变这么大了啊。”莞尔连忙扶住墙稳住身形,“本神医现在可娇贵着呐。”
“神医,看来你现在本事不错。”
“那可不,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莞尔七拐八拐地带她来到一家客栈。
这个地方亦鸢再熟悉不过,是封家的产业——迎春居客栈。
封家早期为了方便做生意,会在都城买地,起初只作为据点方便货物存储运输,还有自己人休息。经过代代家主的改良,渐渐的做成了连锁的客栈。
现在但凡各国都城和各地名城,大都能看见封家产业下的两个连锁客栈,朝晖馆和迎春居。富贵华美的是朝晖馆,专门接待别国来使和商贾巨富。清幽雅致的是迎春居,洁净舒适价钱适中,适合一般的旅者、小商人和云游到此的游学者投宿。
亦鸢帮公子烜办事跑腿,不时会往来这里。此时亦鸢刚进门就被一楼的掌柜和跑堂认出来了。
客栈门面共有两层,莞尔拉着亦鸢径直上了二楼,挑了一个靠窗的雅间坐下了。掌柜和跑堂忙不迭跟了上来。
“大……大人,今日来此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吗?”迎春居的掌柜发福的厉害,小快步跑过来时身上的肉一颠一颠地颤动,停下来时还不停地喘。他一向对亦鸢恭敬客气,总是“大人”“大人”地称呼,亦鸢纠正几次未果便随他了。
“并未,今日只是与朋友来此一聚,叨扰掌柜了。”
“哪里哪里,大人想来便来,小人欢喜的很。这位姑娘原来是大人的朋友啊。”
莞尔笑眯眯地看着掌柜:“不是朋友,是未婚妻。”后面三字刻意咬重。
“啊!”掌柜的思路被“未婚妻”三个字卡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求证似的看向亦鸢,亦鸢正襟危坐没点头,也没反驳。
“哦!哦!”掌柜反应过来,忙不迭退了出去,“二位先聊,小人先准备酒食饭菜。”临走没忘记把雅间的门关上。
莞尔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狡黠地看着亦鸢。
亦鸢无奈的笑了,这妮子还跟以前一样爱搞事。
莞尔继续直勾勾的盯着亦鸢丝毫没有收敛,末了还同时挑挑眉毛以示挑逗。
亦鸢汗毛倒竖:“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男装打扮居然还挺俊的。”莞尔压低声音啧啧感叹道,“你的这个皮相要真是个男的那我可就占大便宜了,好歹咱也算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不愁将来没俊男嫁。”
“咳咳。”亦鸢看她又开始口无遮拦,连忙打断这个话题不让她再继续发散思维。
莞尔自然知道亦鸢的想法,嘿嘿一笑也没再胡扯下去。
莞尔收敛笑意压低声音,悄悄问道:“阿鸢,你为什么戴面具?你的脸没事吧。”
“没事。”亦鸢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掀起,“是公子让我带的,为了不让人看出来我是女的。”
面具掀起来的一刻,莞尔惊讶的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
看着她震惊的表情,亦鸢才想起来今日脸上还贴了假伤疤。
莞尔隔着桌子扑过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没事,没事。”按下莞尔,“这是贴的假伤疤,今早去廷尉府报道,公子担心有人要我卸面具,提前让我贴好的。你看。”说着欲将假伤疤扣起来,没成想这伤疤粘的还挺牢,扣半天也没扣下一点边儿,反而是自己将脸挠红了。
“好了别扣了。”莞尔按住亦鸢扣疤痕的手,又用指腹蹭了蹭“伤疤”,眼睛一亮:“哎呀!这手感……啧啧啧,这易容材料不错呀,你们封家好东西真多。先别扣了,这东西估计要用特质的药剂才能卸下,反正我知道你不曾受伤就行了。”
亦鸢戴好面具说道:“还说我呢,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原来可没有这个。”说着她伸手摸了摸莞尔脸上的花钿,和普通女子用胭脂画的花钿不同,居然没有被蹭掉。
此时雅间的门忽然打开,亦鸢来不及收手。掌柜正正看见亦鸢的手抚在少女的脸颊上。
少女胳膊肘撑着桌面身子探向侍卫,眉眼间尽是盈盈笑意。侍卫素日冷漠的脸居然也有了一点能称得上是笑的表情,他的身体一样前倾,指尖轻触少女光洁的脸颊。窗边光线很好,夕阳给二人镀了一层金红色的剪影,如同金童玉女般,似有说不尽的情谊流淌。
迎春居的掌柜心中震惊,端着盘子的手有些不稳了。
亦鸢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
掌柜如梦初醒,慌忙将酒具放在桌上,将原先餐具撤走,又换上了做工精美的瓷器。道了声“打扰”,重新关上门。
这胖掌柜很会来事,还特地换了招待贵客的餐具。亦鸢自觉只是公子身边的小跑腿,当不上掌柜这么诚惶诚恐。
亦鸢这样想着,却不知道他的桃色新闻即将传遍封家,以及封家在南邑下属的所有据点,其内容之活色生香,细节之逼真,堪比鸳鸯话本剧。
“噗嗤”莞尔笑出声,“你看见掌柜脸上的表情了吗?”
“别笑了。”亦鸢无奈笑道。
“看你平日里那冷面无情的样子,今日可全都破了功了。我来南邑后可是听说了好多,说什么靖华君身边有个影卫‘亦鸢’,端的是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如何如何没有人性。我还一直想这个‘亦鸢’的到底是不是你,你也知道入世修炼的一些人是不会用自己的原名。”
亦鸢苦笑:“我本就一个无名之辈,用了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只是这传言也传的太过了吧。我平日里是不太爱与人说话应酬,但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只为公子效命办事,除开危急时刻几乎未与人动过手。”
“坊间里传的花样多了。”莞尔给自己和亦鸢各斟了一小盏酒,“还有传你那主子靖华君有龙阳之好呢。”
亦鸢被骇到了,一口酒呛在喉咙里猛烈咳嗽了起来,火辣辣的难受,咳了半天眼泪都出来了。
莞尔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笑得打跌。
人言可畏,当真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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