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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
翟一是个职业杀手,如今刚好27岁,按照她这个年纪如果再大一点差不多都可以为孩子找媒人了,如今,却还要天天跟在一个小孩后面,替他擦屁股善后。
哎。翟一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明明这么聪明,做事却总是不考虑后果,冲动,一根筋。
不过这才是少年不是吗?她少年时是这样的吗?不对,她少年时性格冲动的朋友们,都死了。
但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太子会喜欢上那个脑袋里装着全天下书本和谋略的心机国师。
难道国师给他下了套?
看着也不像啊,国师的样子看上去虽然很有心机,但是对待太子还是一副单纯好欺负的样子。
翟一一边想着,一边跟在太子后面一家商铺一家商铺的付钱。
一会是一个簪子,一会是一串糖糕,一会是一个扳指。买的东西杂七杂八。
他打碎了别人的茶杯,嘿嘿笑一声就能把商铺年轻的老板娘迷的神魂颠倒,忙说着不用赔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硬要说赔,然后推推搡搡着把钱塞进别人的口袋。
再转头,太子又不见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太……殿……青木少爷!”她错了两次才叫出来。
青木是牧青给自己起的假名。
翟一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包,穿梭在人流里寻找着牧青。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走散了。
而在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一个喝醉了的乞丐突然被一个人。
乞丐没站稳,往旁边的墙上倒了一下。他先吐了一口痰,接着用黝黑的手揉了揉眼睛,在晃晃悠悠的视线里,看见了面前站了一个服饰华丽的人。
那人戴了面纱看不清面孔,袖口,领口上绣着的纹路精致得他前所未见,感觉比旁边春香馆里的大爷们穿的还要好。
他打起精神,堆起笑脸,用缺了一颗牙的嘴谄媚道:“大爷,您有何贵干啊?要打听什么事儿吗?我们的小道消息还挺灵通的。”
对面的人没动,反而翻手抽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尖反射出一抹寒光,吓得他腿一软摔倒在地,“哎?大爷饶命啊!”他用双手挡住脸,酒一下子被吓醒了。
把柄匕首被扔到了他脚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粒金子。
他不可思议的抬头,在地上的匕首,金豆子和这个男人之间来回看,最后还是把金子先捡了起来。
“把匕首拿起来。”
此人一说话,他才发现这个人非常年轻,似乎还是一个少年人。
他迫不及待地把金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发现是真的以后,急忙塞进了口袋,然后去捡匕首。他俯下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爷,您有要杀的人么?”
“来朝我扔。”少年说话了。
“哎?”乞丐愣了,他盯着手里的匕首,轻轻用之间碰了一下,瞬间手指就红了一条线,鲜血开始往下滴。
“这位爷,拿匕首扔您,这您要是受伤了……”他可不敢伤了这位贵人。
少年没说话,扔了另外一颗金豆子过去,同时拔出了另一枚匕首,淡淡的说道:“要么扔,要么死。”
“这、这、您……”
远处房顶上远远传来翟一叫他的声音,他直到翟一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自己放纵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举着匕首靠近自己的少年,乞丐心一紧,把匕首朝他投掷了过去,匕首擦着他的手掉到了地上,他查看了手背,那里已经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身体上的疼痛开始让他感觉到了愉悦,在面纱后面浅浅勾起了嘴唇,他把匕首捡起来扔了过去,随机又扔了一个金豆子,对着乞丐说:“再来。”
——————
“青木少爷——”
为什么她明明是个杀手侍卫,却还要做家庭主妇的活儿?
那她从小经历过的那些非人训练,流的血都是为了什么呢?
翟一不断的陷入了自我怀疑。
如果不是不行,她真想把这孩子捆在椅子上锁进柴房里,叫他再也不能出去乱跑。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听话的孩子,怎么长大点之后这么烦人呢,国师到底是怎么把这样的孩子教育的,在他面乖的像只小狗的?这可真叫人匪夷所思。
“青木少爷!”她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里。私毫不起眼。
她气的半死,干脆闪身进了巷子里,一跃跳上了屋顶,把手里大小包放下,专注的在人群里搜索着牧青的身影,“青木少爷!”
“这儿呢。”
一声懒散的回应,在她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了屋檐另一侧正枕着双手打瞌睡的牧青。
“呼——”翟一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在国师府书房的那一次,牧青看她的眼神,吓了她一跳,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成为了太子侍卫的她,对那样阴冷的眼神不可能没有反应。
她那时站在远处的屋顶上,第一时间便抽出了短剑,像一只炸毛了的猫被恶犬追到角落里,即将要殊死拼搏一般。
反应过来之后,她吓的把短剑扔了出去,她竟然对着太子拔剑!
但那之后,从太子对她的态度来看,又让她觉得那天看到的杀意是错觉,因为这几天与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她自然明白她这一生都要为皇室卖命,她作为一个杀手,天天只需要照顾孩子,相对于其他杀手来说已经是最轻松的活儿了。而同样的,太子如果想要她的命,她不能反抗。
不过那天让她想不通的是,她静悄悄的路过国师府没一会就被发现了,她身经百战才练就的身手和警觉性,国师府的那个年轻人怎么也会有,甚至她感觉那个孩子可能会给她造成极大的威胁。
国师府,真是不敢小觑。
“殿下,怎么又乱跑啊。”翟一弯腰把屋檐上的包裹一个一个捡起来,“现在要回去了吗?”
“嗯。”
牧青悄悄摸索着手上的血痂,嗓音里带着鼻音和漫不经心,可惜,那个乞丐就扔中了这一次。
翟一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少年的侧颜,在幽幽月色下像极了皇后,精致,又有迷惑性。
皇后的葬礼上,牧青六岁,她十七。
她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只记得在最早的记忆里,她就同其他孩子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了。
父母,应该是代表着温暖与包容吧。
她听对自己父母有印象的孩子说起过,据说他们腊月会煮粥吃,冬至会包饺子,新年会拿几个鸡蛋从村里的秀才那换一副对联,中秋会吃月饼,赏圆月。
如此想着,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皇后的葬礼上,牧青该有多难过。
父母这种亲密关系她从来就未曾拥有过,自然也想象不来失去是什么滋味。
自然也体会不来,明明还在,却放任和忽视自己是什么感受。
牧青打着哈欠站了起来,月色铺满他的青衫,他嘴里说到:“回去吧。”
————————
路曜眼看着明月当空,却还是不见牧青回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那日牧青拿吃药威胁他也要见他的心情。
真的好煎熬。
他只是等了几个时辰就觉得难熬至极,牧青是如何等得了整整五天的。
哎?等一下。
他觉得难熬,是因为他对太子……咳咳。
那太子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总是这么喜欢粘着他呢?
路曜心跳突然加速,喜上眉梢,随后又突然凝固,身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想什么呢路曜?他还是个孩子,只是孩子对老师的喜欢罢了。
路曜现在的心情,甚至比刚刚还要差。
单恋,好痛苦。
他不受控制的长叹一口气,把脸埋进了手掌里,可心中的抑郁并没有因为叹息有丝毫的减缓,反而像汛期的江河,即将溢出堤坝。
明明有那么多期许,那么多幻想,那么多,那么多,却总在幻想里得到快乐的时候,突然被理性狠狠一棒砸下,砸的他晕头转向,再狠狠嘲讽一下自己的异想天开。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快忘掉吧,忘掉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他沉默着半天,不自觉的又在想太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瘫在椅子里,仰头往窗外看,夜里,好像要起雾了。
如果有预言能力就好了,能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至于这样心理没底。
他正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屋内的灯光都暗了下来,眼前陷入漆黑一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慢慢侵占了他的身体。
有风,有花香。
又是那个荒原。
一望无际,却满天星海,亮堂的宛如白昼。
路曜依旧坐着,但椅子却看不见了,他几乎是悬空着,却没有跌倒。他愣愣的抬头,心神震动。
“这,又怎么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只觉得眼前一晕,视线又回到了书房内,烛火却不知道时候全都灭了。
他豁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椅子应声倒在了地上。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脏直跳,面色惨白,开始环抱着手臂不安地左右踱步,不知所措。
又来了,又来了!这到底是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巫术吗!我被人诅咒了吗!?
在这令他崩溃的时刻,世界突然如被暂停了似的,世间所有声音全部消失掉了,突然有人对他耳语,声音极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根,音色嘶哑分不清性别和年龄的轻轻说了一句。
“他要来了。”
谁?谁!他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嘶吼着,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谁要来了?
他嘴唇哆嗦着双手都不知该放到哪里去。
他正慌着时,听到了外面有人来了,“管家,帮我点个灯。翟一,把我的东西收好,放到我的寝宫去。”
是牧青!
“是。”翟一走了。
牧青推门而入,吓得路曜躲到了屏风后。他刚躲进去就意识到——他有什么可躲的?
“嗯?灯什么时候灭的?来人!把灯点了。”他听到了远处张管事的声音。
“诶!来了!”一个仆人应道。
路曜听到窗外的人跑远了,他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到了牧青轻轻的一声,“嗯?”
然后听到了椅子被扶起来的声音。
啊,完蛋了,要被发现了。
路曜到现在还没明白,他已经在书房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牧青回来。
他屏住呼吸往后退,但牧青的警惕性比他想象中要高的多。
他后退的脚步声已经很小了,却还是被牧青察觉到了。
牧青在黑暗里的身影轮廓清晰,路曜清楚的看到他注意到了屏风后面有动静,正皱着眉一步步往这边走。
这,这怎么办。
路曜慌不择路了,他眼睛一闭,往前一步走了出去,却正好撞上走过来的牧青。
“路曜?”牧青愣了,“你怎么在这?”
少年身上还带着烟火气,是夜晚凝露上才有的清冷,也有集市上纷扰繁华的热浪,一下就点燃了路曜心里所有的火光。
“臣,臣……”他慌慌张张的说不出来。
“不是说好了不再自称臣了么?”牧青不高兴了,随后又问道:“你来找我吗?”
“嗯,对。”他大松了一口气,终于想起来自己在这等了一晚上是要来干什么的了,“陛下说,下次的早朝,你也要一起参加了。”
黑暗中,他看到牧青轻轻蹙了一下眉,沉默了一会,然后道:“除了这个事情,还有呢?”
“呃……”好像没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牧青又问。
“申时。”
“申时?等到现在?!”牧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为了说这句话?”
这么简单的事情派人送个信不就好了吗?再不济,下次上课的时候在再说又有何不可?何必他在这里一路等到天黑。
啊……他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啊?这么一说好像,他特别傻似的。
对啊,为什么呢?派人带个信不就好了吗?
啧,怎么,还是忍不住呢?
“我,我就说这个,那我先走了。你的课业注意明天要交给我……告辞。”
“哎?等一下!”他转身出去的路上,被牧青一把拉住了。
“路曜你,过来等到现在,就真的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别问了。路曜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下来。
幽暗的书房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蔓延着。
路曜缓缓的回答道:“嗯,就这个。”
“噢……”牧青送开了捉住他手臂的大手,“那为什么不点灯?”
对了!灯!刚刚他怎么又出现在了草原上,那都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路曜怎么都不能再把这当做他的幻觉。
看着路曜莫名陷入了沉默,还苦皱着眉,牧青也一脸的疑惑。
“路曜?”
“啊?”路遥回神,“哦,没什么,就想起来一些事情。”
这么突兀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需要仔细想想,查查资料。
“胡管事应该点过灯的,你,把它们都吹灭了?”牧青的语气突然变了调子,路曜说不出来这调子到底有什么变化,却勾得他的心痒了一下。
牧青的手又碰到了他的指尖,他手指一缩,牧青往前伸,还是捉住了他。
牧青的体香扑面而来,“路曜,为什么等我的时候,要把灯吹灭呢?嗯?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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