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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烫的空气
秋澄来到摄影棚，剧组的氛围比练习室不知要轻松多少倍。
关导演热情似火地拉秋澄对财神像连鞠三躬，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某剧组因为不信邪，开机后频出状况的都市怪谈。
半个月期间，秋澄在关龙飞导演身上见识了180°大转弯：从面试时的高高在上、到后来的另眼相待。
关导的做派和成卓群截然不同，少了装腔作势的艺术调调，浑身都是世故圆滑的江湖气——
这一点，还要从“偶像约会事件”讲起。
自秋澄和某知名男团成员“约会”，定妆照泄露出去之后，毫无疑问给这部剧带来了关注度。
秋澄心里清楚，关导自然也想借东风宣传一波：
如果关龙飞想要贯彻黑红路线，大概率就会请水军为骂秋澄的人摇旗呐喊，甚至故意搅混水、抹黑星曜的澄清，把风口浪尖的摇光星一起拖下水。
于是秋澄托辛怡把意思带到：大家都是明白人，明人不说暗话，蹭热度不是不行，甚至他本人也可以帮忙。
只不过，如果明里暗里渲染负面新闻，那他就要强行退组——反正已经穷到只剩一条底裤，不怕再多背一份债。
事后，关龙飞果然没有掺和，在沸沸扬扬时保持沉默，任凭一波又一波群情激奋的粉丝在剧组官博下团建，铺天盖地全是骂声。
【就是你们这剧组要蹭热度是吧？这么喜欢热度，怎么不去火葬场？】
【辣鸡剧组！一星预定~搬好小板凳等着呢！】
【选角这么烂，导演也不是什么好人！蹲一个导演逃.税进局子的新闻！】
……
的确是有那么几条，让关龙飞很是怄火。
但他明白——敢把最后一条底裤都赌出去的人，一定有翻身的野心和把握。
况且，无论如何他都吃不了亏：
网剧赚钱基本法，就是把悬念卡在第一集末尾，诱导人迫切地观看第二集。而秋澄，就恰恰出现在收费之前的倒数几秒。
哪怕是为了填满骂他的弹幕，也得先开个会员。
于是，关导开始对秋澄莫名友好——还没开始拍，关导就拉着他热情似火地聊闲。
秋澄默默叹了口气，看透一切地抬起眼睛：“关导还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吗？”
“是这样的，秋澄啊，经过深思熟虑，导演组又决定把你这个角色的戏份加重，至少要往后延伸几集——当然，片酬也会相应提升。不过说到底啊，还得征求你的意见。”
——这都第几次改剧本了？秋澄暗自冷笑，面上却问道：“几集？”
“十集左右？”
秋澄感到无语。
“抱歉啊关导。摇光星那边任务繁重，我不能拿时间开玩笑。”
“唉，”关导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只要你愿意，对口型念 12345678 也没问题的。”
听到“对口型”，秋澄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鄙夷。
“不好意思啊关导，这就不属于讨价还价的范畴了。”
关龙飞碰钉子后感到一丝诧异：他怎么忽然有了底线？难道不该见钱眼开、痛快答应下来才对吗？
这……人设不符啊。
看关龙飞这幅见鬼样，秋澄轻轻笑了笑，又恢复了如常神态随口打着哈哈，“这种事，也算我第一次，关导怕是买不起吧。”
“啊哈、哈哈哈……”
关龙飞稍稍一愣，“那倒是……”心中暗想:这小子真够可以的，拿自己开这种玩笑，也不怕传出去……
不过他还不死心，一计不成再接再厉：“其实，还有件事想跟你透露。我在《先声》杂志社的朋友说，他们的十周年特刊，封面还需要一组新锐艺人。”
——《先声》？
秋澄微微一笑：就知道这老狐狸的底牌不只一张。如果没碰几回钉子，他怎么肯出点血。
《先声》可谓是新人的顶刊，即便对于出道多年的艺人来说，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那可是十周年特刊啊！里面会历数一遍这些年参与摄制的明星、所得的奖项，所以封面选择才格外慎重，到现在都定不下来。”关龙飞继续自卖自夸，一边扼腕叹息。
“摇光星无论人气、实力，实在很适合放上去啊——只不过，缺个两头熟悉的人搭线。”
关龙飞说着，一副得意洋洋、势在必得之色。
秋澄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我还以为要推荐我去拍《先声》呢，原来是摇光星啊——”
秋澄轻慢地摇摇头，“那也算实至名归，没什么悬念呐。”
关龙飞的表情瞬间僵硬。
秋澄轻轻弯了弯眼睛，莞尔一笑：“不过嘛，如果关导愿意牵线，介绍杂志社和大家认识认识，以后常往常来，我还是很乐意的。”
“啊……那是自然。”关龙飞被他搞得大起大落、阴晴不定。
“所以关导，新剧集的拍摄计划是什么？”秋澄略微蹙蹙眉，“我需要先了解一下，然后再考虑。”
关龙飞表情卡顿，暗恨秋澄转轴比百叶窗都多——明明他还什么都没答应，自己就承诺了引荐杂志社。
“如果是十几集的体量……摇光星竞演在即，什么时候有空也不是我说了算。”没等关龙飞开口，秋澄捏着下巴，像是在认真琢磨。
“这样吧，关导，我看反正独白戏份占多数，您就把我的场面空出来，我会在最终期限前保证完成拍摄，”秋澄坦诚地看看关导，“您看怎么样？”
关龙飞咬咬牙——他要求随便加戏，秋澄便要求随意安排时间，也算扯平了。
不过，关龙飞仍不甚满意，他稍事回忆了下秋澄最近的热搜：自秋澄登台演唱之后，最值得人关注、怀疑甚至提前攻击的，便是“#秋澄跳舞”了。
于是，老狐狸呵呵一笑：“秋澄啊，那既然这样，我们在新剧本里再加一段舞蹈，怎么样啊？”
秋澄想了想，平和地地点点头：“可以啊，只要您请来人教我。”
关龙飞微微惊讶：他确实摸不懂秋澄了，他在有些事上斤斤计较、有些事又满不在乎。不过，既然秋澄答应了，那就赶紧签字，以免等会儿反悔，于是，关龙飞大手一挥：
“好嘞！秋澄啊，来新协议签个字吧！”
·
签完字，秋澄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一小时过去了，厚厚的一打台词落在他手中，秋澄翻了翻，几乎全是他一个人的大段独白。
他轻轻冷笑一声，一刻不停地赶去化妆间，在做妆发的同时，紧盯剧本、调整心情。
拍摄开始，第一幕便是回旋的长镜头。
一分钟的时间，流动的镜头瞄准了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节、一声一息每个动作，一点偏差便要从头再来——
秋澄走向没有任何实物的绿幕，恍如走进光华绚丽的舞池。
灯光从脚底掠过，漫长又回旋着爬过脚踝，攀上纤细的胫骨和膝头、盈盈一握的腰肢、端正而倨傲的锁骨，渐渐蔓上如花美眷的面容，停落在他的眉头。
冷清清的眼皮刷地抬起，镜头忽然拉近——所有风景和声息都消失了，只剩下斑斓的色彩在他黑色眼眸中回旋，下蛊般凝聚了所有注意力。
就在看官失神的片刻，他的目光刷地打落在镜头前，迅速且精准，直指人心、久难忘怀。
“卡——！”关导喊道。
又是毫不例外的一条过。
关龙飞笑哈哈地想来夸赞几句：这个长镜头，又是个热搜的好素材，秋澄果然是宝藏演员啊！
而秋澄同样微笑走来，抬手向关导示意——
“关导，那今天就拍到这吧。”
·
来到休息室，秋澄摸了摸像是刷了层墙腻子一样的脸——粉底、遮瑕、假睫毛、假发片、轮廓、眼影、唇妆、闪片……一样样画上去，而卸掉也并不比上妆容易。
他又抬头看了看挂钟，时间不早了，他不能晚的太离谱，于是扯上口罩、拉高衣领快步走了出去。
上车后，秋澄点开被红点淹没的微信，里面是辛怡如山的废话。
“老大！林夏灿刚才怎么了？听语气怪吓人的。”
“他是不是有点管得太宽了？明明就是队友，这样不好吧？”
“不过声音真滴吼吼听，老天怎么这么偏心！欸，他有给粉丝录过福利音频吗？？”
……秋澄被他吵得心烦意乱，长叹一口气，撇开手机闭目养神。
·
登上星曜大楼，秋澄拿着卸妆巾冲进男厕所，瞬间引来一声大吼。
秋澄深深叹了口气——为了不再引发混乱，他带着残妆退了出去，打算去摇光星的更衣室卸妆。
然而就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秋澄卡住了脚步，愣愣撑门站着。
汗淋淋的后背整副袒露在视线之下——空气中蒸发着潮湿的味道，又仿佛沾染了皮肤的温度。
秋澄的心跳在发烫的空气里一滞。
上一眼仿佛还是六年前，仿佛转瞬间，少年清俊挺拔的身板结实了三两倍，忽然长出了宽阔与纵深，后脊又隐隐多了道疤痕，手臂充血未退、青.筋遒起，显得血气十足。
——原来已经是个大人了。
这种念头又一次直白清晰地闯进秋澄脑海，他脸莫名其妙一热，思路笔直坠落，连编好的台词都掉线了。
不唯如此，林夏灿好像刚练完舞，粗.重的呼吸贸然和秋澄的那份搅在一起。
秋澄脑子忽然有点乱，站在门口忘了进去。
忽然，林夏灿伸手在储物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不讲究地在身上乱喷一器。
刺鼻的中药味立马杀了过来，扼住了秋澄咽喉。
“咳咳咳咳咳……啊啾！”
“啊啾、啊啾、啊啾！”
林夏灿猛地转过身，一张妖艳秾丽的脸撞入眼帘，一边打喷嚏、一边直勾勾盯着他。
这里是…男更衣室……吧？
眼疾手快，他一把抄起连帽衫，药罐啪嚓甩飞在秋澄脚下。
秋澄看到他脸上瞬间的慌乱，一边狂甩喷嚏一边呵呵狂笑，笑到一半却愣住了。
林夏灿短裤外的膝盖惨不忍睹，青紫色层层叠叠，新鲜的瘢痕鲜红，旧的沉淀成乌青。
林夏灿诧异地看着面前上一眼下一眼、有点眼熟的陌生女人，只听对方说了一句:
“是我，秋澄。”
林夏灿懵了片刻，看着眼前的脸，露出不可置信。
就在这片刻间，秋澄拿走了他手中半湿的外套，眨着长长的假睫毛又一通乱看，确定没有别的伤。
“你…怎么都弄成这样了。”秋澄望着伤痕处，语调不自觉滑下去。
秋澄猛地想起那些主舞膝盖落地的场面——明明林夏灿就一脸漠然，让人产生一种不会很痛的错觉。
他又想起了自己晕倒时，林夏灿膝盖着地扶他起来的情形，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
“你来晚了……”
林夏灿的目光忽然沉淀下来，像是拨开了那层妆、看着秋澄最真实的脸，“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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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发烫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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