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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5)
结果十七回信,说他把密报摁了下来,等李弘宁回京城再说。李弘宁想,这恐怕就是武官话中玄机所在,不然根本没法解释十七的行为。
果然,在叛乱平息,一众人回京后,皇帝夸赞了他们的解决办法,却对后续之事绝口不提。等他们从文昭阁里出来,十七才道:“知道你想的事情为什么没人提吗?”
李弘宁一想,确实是,上到皇帝亲王、下到文官武官,没一个人说退桑还耕的事。
十七继续道:“东南土地肥沃,桑树繁茂,适合种地也适合养蚕,养蚕缫丝,可制成丝织品,即可供给宫廷,也能卖到各处。如果退桑还耕,宫廷所用绸缎丝织何来,丝织贸易的银钱又何来?”
“可一旦发生灾情,桑树也好,丝织品也罢,能让百姓填饱肚子吗?”李弘宁问。
十七当然知道答案,可他还是说:“当年把耕地改成桑树林,是父皇所做的决断。你一个从五品的官,怎么敢直接忤逆父皇?”
意思是,这件事只能慢慢来,不能当着朝臣的面打皇帝的脸。
十七都不敢说的话,李弘宁更不敢说了,这事就只好翻页过去,以待后面再有机会。直到最后,东南行省布政使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惩罚,只被罚了三年俸禄了事。
虽然该说的话没说,也并不意味着皇帝忘记了李弘宁,经过这几年的观察和对李弘宁的磨练,皇帝确认李弘宁算是个可用的人才,可以辅佐未来的皇帝。于是皇帝把李弘宁从镇抚调到了兵部任员外郎,虽然是平调,但这意义截然不同,是从兵营里调到了六部当中。
由于李弘宁曾是十七皇子的伴读,又和十七素来关系不错,所以即便李弘宁只是个从五品的中等官员,也有不少人来与他交好,更有不少官位比他高的人家流露出要与他结亲之意。
十七知道这事后,则道:“李弘宁乃宗室子孙,与本王是同辈之人。皇亲国戚,天潢贵胄之身,岂是随便结亲?他的婚事得皇室说了算。”
听闻此言后,李弘宁长出一口气,心想他这宗室身份到现在才算真正起了点作用。
不过先娶亲的是十七皇子,第二年,十七皇子满十九岁后,皇帝给他指了一门亲事,把吏部尚书的孙女指给他做了亲王正妃。
这是好事,李弘宁提了厚礼前去贺喜,结果被王府长史告知,殿下正在屋里发脾气,谁也不见。
王府长史见了他就像见了救星,他接过李弘宁手里的盒子:“大人,您可来了,您再不来,小的们就得去您宅子里请您了。”
“怎么?”李弘宁打量一下众人,见众人神态瑟缩,大气都不敢喘。
“殿下发脾气呢,屋里的文房四宝、玉器瓷器砸得到处都是。”
王府里珍宝甚多,玉器都能随便砸了,李弘宁又一次对金枝玉叶的奢靡生活产生新的印象:“为什么?”
“小的们不知道,殿下不说。”
“您是王府长史,您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李弘宁笑笑,“不会是吏部尚书曾经得罪过殿下,让殿下不满了?”
“这事……小人可真没听说过。”
李弘宁也没听说过十七对吏部尚书有任何不满之处,那十七生气就不是因为婚事的问题。眼见王府里的人都瞅着他,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们去炖点清火的莲子粥。”
众人如获大赦,一眨眼全退下了。李弘宁敲敲门:“兵部员外郎李弘宁,给十七殿下请安。”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能令悲伤的人瞬间高兴起来的事,那想谁谁就来应该算一件。十七立刻打开门,把李弘宁拉进来。
李弘宁被他拽得一趔趄,腿没迈过门槛,险些摔在地上。十七一手关门一手托住他:“你小心点。”
你搞什么名堂,李弘宁心想,他当然没胆子说。不过十七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还直接替他说出来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无理取闹。”
李弘宁回答:“臣只是好奇殿下因何发怒,若是不喜欢这门亲事,则可上奏陛下。”
十七瞪他一眼:“哪门亲事我都不喜欢。”
“陛下亲自给您选的婚事,您怎么能不喜欢?”李弘宁劝解,“出了这间门,殿下可不能这么说了。”
十七不说话,只是叹口气。李弘宁略一思索,就笑道:“难道殿下还期盼选一位与您两情相悦的女子为亲王妃?”
“怎么可能,我不至于天真至此。”停顿许久,十七又叹口气。
“那陛下亲自为您选择的婚事就堪称毫无瑕疵,您应该高兴才是。除了正妃,还有侧妃和妾室,您以后尽可以选择喜欢的人。”
十七抬眼看向他:“那我就借你吉言。”
“那就……用膳吧,殿下,再让奴才们打扫殿阁。”
陪着十七用了午膳,李弘宁告辞。此时正值夏日,外面炎热无比,李弘宁回到宅子里后,命奴仆从地窖里取冰块出来。摆上冰块之后,屋里终于凉快些了,李弘宁拿着扇子一通猛扇,想起周真如那条件不好,估计更加炎热。
“四羽,”李弘宁吩咐,“从地窖里挖些冰,送到医馆里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四羽麻利地去了,领着几个奴才从地窖里挖了足有一马车的冰块,用棉被包好送到医馆去。
一个时辰后,四羽拎着个袋子回来:“爷,周大夫送了驱蚊驱虫的香包。”
“不知道的是还以为给了一袋粽子,怎么这么多?”
“周大夫说了,小香包给奴才们分一分,大香包给您。周大夫还绣了个荷包,也放里面了。”
“嗬,送趟冰还便宜你们了,你把给你们的拿走,其余的留下吧。”李弘宁从袋子里拿出给自己的香包挂在腰上。
秋天时候,李弘宁升了官,从从五品升到正四品,从兵部被派往通政司,负责管理内外所呈奏章、引见臣民之言等事务。通政司素有百官喉舌之名,李弘宁刚十九岁就被安排进通政司,足见皇帝和十七殿下对他的宠信。
李弘宁在通政司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年而已,但这段经历让他收获良多,比如各地官员因为每地情况不同和各自官位等级不同,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和观点也都不尽相同;而性格不同的官员,说出的话也不同,有些直截了当,有些拐弯抹角,有些则在汇报情况的时候粉饰太平。李弘宁把自己的见闻都记在了笔记里,经常拿出来重读。
偶有一深夜,他重读自己笔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字迹有了极大变化,以前还有些稚嫩,现在则极为成熟,转折锋利,有股利刃出鞘的意味在里面。当然不能与书法名家相比,但也算是漂亮了。李弘宁有几分得意,把笔记收起来的时候又顿住,发觉这也是时间流逝的证明。
一年后,李弘宁从通政司被调往都察院担任正三品的副都御史,从百官喉舌成为天子耳目,从堂下官成为堂上官。按照惯例,升到正三品及其以上,就要给皇帝进贡宴席,十七皇子提前给了他一个菜单,里面有皇帝爱吃的和不爱吃的食物,让他从里面都选些出来,不能都选皇帝爱吃的,也不能都选皇帝不爱吃的,其余的让李弘宁自己安排。
李弘宁刚开始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明白,这是为了讨皇帝欢心,这么做痕迹还不明显。事实如十七所意料,效果果然良好,皇帝十分满意。其实功劳也有十七殿下的,因为那天是他亲自给皇帝布菜,专门夹皇帝爱吃的到皇帝碗里。
傍晚时分,李弘宁骑马从宫里回到宅邸里,对,此时他的住处可以被称为宅邸了。进门之后,管家过来报说不少亲贵官员都送了贺礼,有些还递了拜帖要亲自登门道贺。
此时此刻,看着堆积如山的礼物和厚厚一摞拜帖,李弘宁似乎有几分明白了十七刚被指婚时候的心情,都是在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太麻烦了。
三羽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这是十七皇子赏赐的,刘内官传话说一定要您亲自打开。”
这盒子个头不大,在贺礼堆里几乎是被淹没的存在。李弘宁拿过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串正绿色的翡翠手串,翡翠珠子大小均匀、质地纯净、个个毫无瑕疵,在灯火的映照下华光璀璨,也不知道耗费多少玉石才能磨出这般珍贵的。李弘敏信带翡翠保平安的说法,所以送他翡翠。
四羽拿出一个朴素的布袋:“这是周大夫送来的,奴才觉得您也应该打开看看。”
李弘宁把翡翠手串放进盒子里,打开周真如送来的布袋。里面是个花卉荷包,荷包里有一串相思子种子制成的手串和一枚平安扣,平安扣下还打着漂亮的梅花结。周真如这几年走了不少地方,除了游历治病就是进山采药。制成平安扣的青花籽料触感细腻,是他在边境采集后保留下来的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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