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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沈繁清还要再给我输送灵力,但是他的手刚一放过来就被我推搡开了。
他的脸色已经白的吓人。
我强忍着头痛对他笑笑,“我没事,一会儿让沈鸠来就好了。”
“对不起,师父没能保护好你。”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摇头,“你给我的是比保护更珍贵的东西。”
就在沈繁清刚刚说那句话时,我忽然想到那年,我私自下山去找他然后受了伤的事,回来之后他狠狠地打了我三鞭,最后更狠地打了自己三鞭。那时他说,‘罚我身为修道之人,却······’
他未尽的话,我到如今才明白一点。
沈繁清对于我,不只是爱人,也是教导我、指引我的兄长和家人。
他的爱是沉默的、隐忍的、不动声色的,甚至沉默到可以放任我跟着郁兰子疏离开桐香殿。
桐香殿的门开着,我看到郁兰子疏站在殿外,看着殿旁的一株梨树出神。
沈繁清是修道之人,这次却恢复的很慢,小半个月过去,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好。在这期间他解开了桐香殿的禁制,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了,但是我想了想,竟然对去其它地方提不起任何兴趣,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桐香殿,只在太阳好的时走出去,在殿前的台阶上晒太阳。
我开始频繁地头疼,有时轻有时重,疼的狠了等缓过来时脑袋里便糊糊涂涂的。我偷偷问过沈鸠,沈鸠说这是缠神草和其它毒药混合的后遗症。
缠神草是天底下至阴至邪之物,魔宫的花园角落里有很多。那年郁兰子疏被郁兰萝华在身体里种下这种毒,我在书楼里翻遍了所有典籍。典籍上说,缠神草会慢慢侵蚀人的神智,开花之日就是彻底疯魔之时。
缠神草有两种解法,一是杀死至亲之人,二是须有人甘愿日日捧上心尖血,足饮一个月方解。
郁兰子疏用的是第一种解法,他杀死了郁兰萝华,而我······我最亲近的人,只有沈繁清和郁兰子疏,他们都活着。
那就是第二种解法。
我想到那本典籍所说,无论何种解法,需要尽早施救,若是等缠神草在心间开花,即使救回来,日后虽无性命之忧,但却有复发之险。
复发之险······是让人记忆混乱吗?
这些天我总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睡觉时经常梦到一朵鲜红的巨大花朵,无声无息间将我吞噬。
“小宝,你最近睡的不好吗?”沈繁清问我。
我点点头。
“别担心,会好的。”他牵过我的手抱在胸前,有力的心跳透过手掌传过来,有些发烫。
第二天不知怎么的,我竟然睡了好长的一觉,下午时才醒来,而且嘴里有一股陌生的、让人不安的血腥味儿。
桐香殿里空荡荡的,沈繁清没有在。
我的心莫名颤了颤,披上衣服下床去找沈繁清。
没有,哪儿都没有!
沈鸠呢?会不会在沈鸠那儿?
我往沈鸠住的地方跑过去,由于起来的匆忙,鞋子本就没有穿好,在我跑的过程中掉了一只,这样跑起来很不舒服,我索性把另一只也甩掉。
昨天夜里下了一阵雨,土地微湿,我光着脚往沈鸠那儿跑,很快脚底就沾满了泥。
沈鸠院子里的门敞开着,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令人心悸的药味儿。
我跑过去,看到屋子里沈繁清的身影,蓦地在堂前顿住了。
我定定地看着沈繁清胸前那道尚在流血的伤口,衣袖中的手指有些颤抖。
沈繁清见沈鸠停下了动作,便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看到了站在堂前的我。他顿了一下,而后拂掉一旁沈鸠的手,微微低下头拢住了自己的衣襟。
他的衣服是白色的,衣襟虽然盖住了那道伤口,但是阻止不了它流血,不过一会儿,沈繁清胸前的一片雪白衣襟就被流出来的血染红了。
我站在堂前看着他,无声地泪如泉涌。第一次感到一种几近于窒息的心疼。
是他,真的是他。我身上缠神草的毒,真的是他日日捧血方解。
沈繁清怎么这么傻?
他难道不知道我根本不值得他如此掏心掏肺地待我。
我在堂前无声地哭着,沈繁清看着我,轻轻笑了笑,“怎么不穿鞋就过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在笑,但是眉头轻轻地皱着。看的出来不并不太好受。
我想到他身边去,但是有点害怕在他身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能感觉到我已经到了某一种边缘,得攥紧了手、咬紧了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才不至于崩裂。
我就这样站在堂前望着他,他也从屋子里望着我,我们对望了很久,我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走进去,走到他身边。
沈繁清刚恢复不久的脸色此刻看起来又有点苍白,想要说些什么,开口却是一阵咳嗽。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身边无声地站着。沈鸠看了我一眼,小心地剥开沈繁清的衣襟继续给她处理伤口。我在一旁,别开眼无声地哭着。
不知何时,看沈繁清受伤对我来说成了一种煎熬。尤其是这伤还是为我,心里的愧疚和心疼就更如野火般燎原地烧着、痛着。
沈鸠给沈繁清处理好伤口之后,药也熬好了。
我垫着湿了水的布把药倒进碗里,放到沈繁清旁边的桌子上。那药汁黑乎乎的热腾腾的,在沈繁清旁边冒着热气。我看着,眼中又是一阵泛酸。
他本是驱邪除祟、世人景仰的沈道尊,如今却因为我到了这般境地。
看着他坐在椅子里脸色苍白的模样,我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沈繁清喝了药,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苍白。
沈鸠住的地方离桐香殿不算近,我又已经灵力全无,只好由他再送沈繁清回去。
把沈繁清安置好,我送沈鸠出门。在殿门口,沈鸠看起来很犹豫,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怎么了?”我问。
沈鸠想了想,对我说道,“师姐,这话原不该我开口。”他咬了咬嘴唇,“但师父他求仁得仁。你······如果觉得不好受,就别再伤他的心了。”
“师父他,是宁愿没命也要护你周全的。”
我轻轻“嗯”了一声,沈鸠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在桐香殿外面站了一会儿,等眼睛里的酸意差不多消失的时候,才快步走进了殿里。
沈繁清正靠在软垫上闲闲地翻着本书。我把书从他手里抽走,用竹签扎了水果递到他唇边。
沈繁清没有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来,乖乖地吃下了我递到他嘴边的水果。
我也不敢让他多吃,几块之后就拿走了。他拿起被我抽走的那本书,我在他身边无言的坐着。
也许是发现了我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沈繁清的眼睛从书上移开,看着我,“小宝,你怎么了?”
我低着头绞紧了手指,过了好大会儿,我声音闷闷地问他,“沈繁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弟。”他顿了顿,“更是我的妻子,以后,还会是我们孩子的娘亲。”
我抬眼看他,沈繁清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的神色。
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局促和羞涩,红着脸把头埋的更低了。
沈繁清从来不说这些话的,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还有······心动······
我平复了下情绪,低着头说,“沈繁清,你知不知道,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还不清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沈繁清,抬手摸了摸脸,温度奇烫。
尽管我不想再要沈繁清捧血给我,可我阻止不了他。他在外是清风霁月的沈道尊,这些年对着我却越发学会了些小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
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
沈繁清割血给我,我又头疼着,桐香殿的事务便大都交给了唐翎,不过他不在桐香殿,是在自己那儿办公,只偶尔过来询问请教。
我和沈繁清难得拥有了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清闲时光,虽然都有些病恹恹,但是看着彼此不那么好的脸色,有时候也会相对笑出声。
这些天我越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再总是拧巴着。虽然以前的事我还没完全想起来,但是呆在沈繁清身边,总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加上我知道自己对沈繁清亏欠良多,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但是沈繁清倒先烦了,他放下书对我说,“你松快些也无妨,我一时半刻死不了的。”
我瞪他,“你什么时候学会说笑话了?”
“听话,出去玩儿吧。殿前的梨树是不是开花了?你去折一枝来。”
我气鼓鼓地说道,“我明天就把这棵梨树砍了!”
“嗯?”沈繁清疑惑。
“梨,离啊!”
“哦,”沈繁清忍着笑意,“既然如此,你去折一枝海棠来,只要你院子里的。”
这时节海棠还没开花呢!
我看着沈繁清,“师父,你是不是有点儿无理取闹?”
沈繁清无声地笑着。
随着沈繁清脸色越来越苍白,那些混乱的记忆渐渐在我脑子里渐渐条缕清晰。
六年前,十二年前,那些我不解的谜团逐渐在眼前揭开了它的面纱,露出了真实的、残忍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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