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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余英男听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捡着他换气的时候，问道：“那爹伤哪了？”
她爹伸出左手，颤抖着给她看。
确实很红，比刚蒸熟的大闸蟹颜色略淡。
“原以为这孩子是真心对我，说特意给我炖了人参鸡汤。却不料，呜呜呜，他把滚烫的汤往我怀里扔啊！要不是我伸手挡一下，呜呜......”
又说：“门房老野说，在我之前的七个先生，都是抬出门的。呜呜，我如何是好啊？”
余英男迷惘：十岁，真有这么大杀气？
余海棠眼含泪水，不停点头。
“爹不如再坚持一月？拿到月钱后，哼我就匿藏后巷偷袭他，给爹报仇。”
余海棠只把肿胀的左手，颤抖着怼过去给她看......
余英男避开，笑着推一边，劝慰爹大度些。
有人敲门。
来人自称是戚家老夫人身边的春花，送来烫伤膏还有一盒精致的糕点，说是来赔罪的。
“余先生受委屈了，老夫人罚小少爷跪呢，您先休息两天。老夫人说了，您是先生，少爷是学生，不用看戚家谁面子，只要犯错，您该打打该罚罚。”
戚家诚意上门赔礼道歉，姿态又正，还能怎么办。
余海棠唯有高姿态：算了算了。
此时此刻，戚风正狼狈地跪在院中青石板上。
太阳晒得他额头冒油，想往阴凉处挪挪也不行，来喜受命站在廊檐下盯着。
呸，李嫂自言自语说去问问老夫人做汤还是做菜，来来去去，也不怕小竹匾里鸡蛋给晒孵出小鸡。
就是看小爷笑话，不然嘴角怎么是上扬的？
还有老张那滑头，院里细树的叶子比家里人丁还少，需要现在顶着太阳来修？
坏人，等会就偷塞臭鸡蛋放他们被窝。
想想小爷真聪明，趁着爹去省城，好好设计整那余老头。哈哈，烫的他跳脚，好玩！
哼，不过是跪一个时辰，又不是像上回那样给爹打板子，小爷值！
王氏偷偷摸摸地过来，左瞧右瞄，偷偷塞给儿子一只梨。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她抽出帕子给儿子擦汗。
一脸心疼地低声道：“你就顽吧，烫伤先生就能不读书了？你自己也烫毁了条裤子，看吧，还要跪太阳下晒，傻不傻啊你？”
又说：“一会你过来，我给你备好冰镇的西瓜，还有，老夫人派春花给余先生赔礼道歉去了，要停两天课。”
停课！戚风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哼！值！
“娘你赶紧走，我肯定过去，备好干衣和洗澡水啊，要满满一桶，我要玩水。”
负责监督的来喜不敢管夫人，只拿眼睛看天上的云。
两天后，手腕绑着纱布的先生和弯着膝盖走路的学生，在书房门口遇到。
谁也不肯让路。
来喜咳嗽一声，示意少爷顾忌下老夫人的眼线。
老张拿着大剪刀正在“咔嚓咔嚓”地修理松树盆景。
戚风忍气退让至一边。
余海棠挑眉得意。
戚风最烦背些晦涩难懂的古文，不耐烦地把书乱翻的哗哗作响。
“哪篇！”
“今日不翻书，讲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戚风以为余老头跟以前那些老学究一样，要装腔作势借机给他讲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那套鬼话。
他不吃这套，左腿曲踩椅上，吊儿郎当坐等他出招。
余海棠有个竹编的随身提篮，从中取出几个五颜六色的面人。
“这个是鲁恒公，这个是他老婆武姜又叫文姜，他们成亲后生了个儿子，因为是倒着出生，他爹给他取名寐生。后来他弟弟出世了，叫共叔。”
戚风斜眼瞟先生摆弄面人，听着看着，渐渐感到趣味，坐直身正视。
“武姜偏心小儿，厌烦大儿，一心想让小儿当王。后来鲁恒公意外死在齐国，十四岁的寐生即位成庄公，武姜是太后，逼着庄公给弟弟一个城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戚风追着问：“那黄泉相见到底怎么回事啊，是武姜死了吗？还是庄公死了？”
“明天就知道了，好了，我要吃饭了。”
“下午，下午还说吗？”又道“这几个面人借我先玩玩。”
余海棠把面人夺回，小心放进提篮，盖上半湿的巾帕。
“故事没讲完，等讲完送给你。”
下午是算学课。
余海棠取出一木匣，里面是余英男叠的纸兔和纸青蛙。
“题目是，来喜跑外面玩，捉到几只青蛙想烤着吃，突然跑来只大肥兔，他去追，兔子受惊撞树死了，来喜提着兔子回来，被门房老野追抢，掉了两只青蛙。已知现在青蛙腿比兔子腿多三番，请问原先青蛙有几只。”
来喜在廊下打盹，听说老野抢他什么，立即清醒。
推推同在打盹的老野，问道：“你抢我什么了？”
戚风拿着笔在纸上一通画，又捏眉毛又皱脸，拿起纸青蛙数脚......
“原本有五只青蛙！”
戚风一脸兴奋地演练给先生看，一脸嘚瑟。
余海棠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五只纸青蛙递给他。
“这是奖励。”
戚风翘起下巴：看吧，小爷就是这么聪明！
第一日讲课没有针尖对麦芒，也没有人受伤。
戚老夫人听来喜来报，细细追问后，笑了。
自此余海棠终于能在戚家放心教书。
月底拿着二两月银，加上廪生的二两，月入四两，这事他一年前想都不敢想啊。
思来想去，这都是女儿的功劳，他就知道女儿不比男儿差，对得起他给起名叫英男。
残暑蝉催尽，新秋雁戴来。
余家父女生辰都在本月，之前家穷干饭都吃不上，多少年都没留意过什么生辰。
如今家里有闲钱，自然要意思一下走个形式。
余英男用能找得到的材料，精心做了戚风蛋糕。
她给崔月娘送了一份，离开龚家时，王一鸣刚来。
两人碰面差点撞到，余英男客气地行礼。
王一鸣勉强地略微点点头，算是回礼。
崔月娘着实待他不错，新得的点心还没吃，让他先尝。
津津有味，满口称赞，王一鸣吃去一多半。
待知晓是余英男做的，闭了嘴，快速咽下嘴里的蛋糕，开口道：甜得发腻。
崔月娘：“……”
余英男不在场，不然她得扑过去，从他嘴里全抠出来！
喂狗都强过喂他！
剩下些不好看的边角料，余海棠带去戚家当午茶点。
戚风见先生提篮藏藏掖掖的，找准机会偷掀，捏起一块尝尝。
了不得，竟这么好吃！抢了就跑。
余海棠大惊，追着喊，“我的戚风蛋糕！”
“我的。是我的！肯定是余姐姐让捎来的！先生贪污！”
两人绕着院里长廊跑，撞到走路的戚老夫人。
戚风躲进老夫人身后，探出头嚷道：“我叫戚风，戚风蛋糕就是给我的！你贪污你贪污！”
余海棠早停步立着，对着戚家老夫人笑笑又摇摇头。
陆老夫人问清原委，哈哈笑着圆场，代孙子致歉，又命喜凤去拿些新糕点送去书房。
余海棠此次被戚风偷袭成功，他起了虐徒心思。
当天下课，布置一百个大字作业，让学生次日交。
还特意请来喜转告戚老夫人：学生很有长进，趁热打铁务必完成。
戚风嘴里的蛋糕不香了。
仰头静思己过，他忘了先生有权留作业这回事。
春花给戚老夫人捶着腿，聊起戚风蛋糕的趣事。
“余先生的女儿应该是想讨好咱们少爷，这才整治出个戚风蛋糕来。”
戚老夫人赞同，“听说之前风儿学算学用的纸兔子纸青蛙，也是余姑娘叠的，心灵手巧啊。”
“不如请余姑娘来家玩，也叫咱们见见这小巧手。”
余英男不愿意去。上杆子给有钱人磕头啊 ？
余海棠同意，又说戚老夫人看着和善，也有可能会送你件见面礼，金镯子什么的。
余英男：“………”
若是真给金镯子，她的膝盖也可以不那么金贵。
绕去戚家正门，余英男报上名，被门房领着进院。
去到三进又左拐，原来院墙上开了个月亮门，这才发现戚家宅是三套三进的宅子连的。
只要锁起月牙门，也算没违制。
门房送到西院门口，春花笑盈盈地迎上来，请她进屋。
戚老夫人很是和气，拉着余英男的小手一通赞誉。
问她住的习惯否，小院可需要增补的家具？
平日喜欢什么，怎么想起来给戚风做蛋糕？
余英男认真听老夫人说话，对答尽量俏皮些。
逗的一屋人笑语晏晏。
余英男终于收到见面礼：一个金戒指和一套衣服料子。
这情况跟她想的不一样！
正确流程不该是：她婉拒；老太太硬给她撸胳膊套上金镯子；一松手，她胳膊被金镯子坠的抬不起吗？
余英男后悔了，不该来的，亏大了！
最后，戚老夫人提到戚风蛋糕。
问道：小娘子能不能受累，再做一份送来，她老人家也想尝尝。
若是做法麻烦，口述教给家中厨娘李嫂去做也可。
余英男心觉不对，哪有这样直接要方子的，起码提提钱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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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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