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

　　新衣服摊在床上，剪掉标签比费心搭配省力，五分钟换好刚入的JORYA，关门前王紫跟愣神的瞿冰说：“从外面锁吧回来不吵你睡觉。”
　　瞿冰醒过闷：“哎呀得了赶快走吧，母上大人有请，你肯定回不来了。明天我还上班锁里头怎么出去啊？”说话间懒洋洋蹭到门口隔空飞吻。
　　王紫一键按下，三扇电梯门同时洞开，紧着离家门最近的大步跨入，没看见左手那扇门内走出一个人，压着电梯关门的声音摁了702门铃。
　　“大小姐啊，丢三落四的毛病又犯了，这才出门几秒钟……”听见门铃瞿冰再次从沙发爬起来开门。掀至一半刚要转身回去被眼前身高镇住了，酷似彭于晏的俊脸想挪开目光都不行。
　　瞿冰庆幸开门前没问是谁。听见陌生人的声音不开这个门损失多大呀？“你是？找哪位？”声线立刻软化。
　　“王紫还住在你这里吗？”对方指名道姓问的坦然。瞿冰猜到他俩是熟人，也大概明白她如何向此人描述这里，于是回答：“回来了又被她妈叫回去了。”恭祝不方便再问叫回去干嘛。瞿冰据此判断他们俩也没那么熟。
　　“今天我生日，本想邀你们一起……”出于礼貌人称代词改成了你们，“不过没关系，吃了生日蛋糕，只当收到她祝福。”这时候又将你们换成了她。
　　瞿冰些许不悦。天上掉下一个大帅哥，目标明确奔王紫而来，然而从未听她提起。“好啊，我替她收着了，祝你生日快乐！”嘴上依旧抹蜜，送走了人低头得意看看玫瑰色睡衣。

　　王紫下楼立马给老妈确认：“怎么搞的慢慢这个点儿不是该睡了吗？”
　　话筒那边明显哭腔：“都赖你爸那老不死的，大冬天跳什么广场舞？不知道今天谁惹他不高兴了回家摔摔打打的。慢慢在沙发上睡觉本来不碍他事，结果进门一脚给踹下去。我正开门倒垃圾，它也跟着跑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没在原地等会儿？慢慢肯定躲我爸呢，说不定跟您一块儿回来。”
　　“门没关过，一直等着呢，这都一个小时了……”王紫觉出今天情形确实不一样。慢慢之前也有贪玩打野食的前科，多半叼了东西回家吃。吃饭尚且如此不要说在外面睡觉了。
　　刚想问报警了吗？又觉得自己电视剧看多了，猫丢了报什么警啊？人走失不足24小时都报不上呢！
　　王紫不知道急匆匆回来能帮什么忙，但是本能觉得慢慢丢了，跟他弟弟王博丢了差不多一个重量级。某种意义上慢慢带给老妈的心理安慰，比王博那个不争气的稳妥得多。
　　挂了电话，胡思乱想一会儿。出租车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风驰电掣。思绪的马达在脑子里飞速运转。忽然想起什么，电话又拨给老妈。
　　“王博出去找过吗？”
　　“咳，打游戏呐……期末考试刚过放松一晚老早锁死房门谁也不让打扰。”
　　“妈呀，这什么时候了。不怕慢慢被车撞了？现在这个点儿路上车跑多猛，反正我是不敢想了……”
　　“要不我去找吧！”王红霞也急了。
　　“拉倒吧，您眼睛不行，让王博出去一趟呗，大小伙子怎么了？同学家还玩过十二点呢。”
　　王红霞如梦方醒。挂下电话找替补队员，不出20分钟又拨回来：“小紫啊，现在到哪啦？慢慢找着了你回去吧，明天上班那边离单位近。”
　　话说王紫这个弟弟，脑子没姐姐好使学习成绩不咋样，调皮捣蛋大手大脚颇有一套。今年高一了，家长会都让他姐去，知道他妈去了能气死！无奈老爸重男轻女，儿子当宝贝只为继承香火，这香火还得靠闺女供奉。
　　王紫想着拿他当宠物养算了。事实反复证明他给的情绪价值还不如慢慢给的多。牛锦麟一向不赞成她对这个弟弟不计回报投入太多，王紫都是拿自己的钱悄悄往娘家填补。
　　好在王博对姐姐倒是心悦诚服，每次开家长会废话不多人又长得美给他挣足面子。瞿冰的话说，王紫百分百像足了王鸥，王博不及王凯百分之一。
　　每次数学老师准备抓着家长狠批一顿，见王博姐姐貌美如花，话到嘴边生生咽回去。初中的时候，王博还撮合英语老师跟姐姐谈对象。如今也就王紫结婚了，不然他还能整一出。
　　这么个五迷三道的“迷弟”，出去不到20分钟就把慢慢找回来了？想想也是不可思议！

　　“姐夫，跑哪去了？大家都等你呐，赶快许愿，吹完蜡烛拆礼物……”金黎的注意力全在恭祝身上。心里的小九九是，借着烛光鲜花美酒，借着某个大胆的创意，成为今晚花魁。
　　“……”恭祝不说话，漠然走向阳台似乎没听见，瑶瑶和焦小穗想去拉他，被金黎拦住了。
　　姐姐走了这些年，金黎当然难过。但是姐姐留下的这个“礼物”，一定程度上消解了难过的情绪。18岁的年纪，暗恋姐夫已经五年。深藏心底的小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父母是宿命，姐妹是天意。曾经被姐姐的光环压得喘不上气，也不敢表露丝毫挣扎。有时难免会想，老天成全她守在人间，之前必定穷尽考验，直至独自释放光芒。金黎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恰在金曼走了以后。
　　高中三年结束，口口声声喊“姐夫”的小跟屁虫，拿到传媒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心思发生了微妙逆转。恭祝对金曼的痴情日日落在眼底，金黎想把所有这一切顺理成章转嫁到自己身上。
　　这些年她始终喊“姐夫”没改口。除了在粉萝酒吧上班，其他场合也这么叫。为了显示和他关系亲密，为了拿姐姐时时提醒他谁是身边最近的人。
　　这招确实管用。除了直接给钱坚决不能要，其他挣钱途径一个没少她的。粉萝酒吧兼职当中，固定工资最高就是她。上班时间随心所欲，小费提成跟酒单数量挂钩。仗着在传媒大学读书，斯文漂亮气质卓越，每月七八千元额外收入，基本实现学费自主管理了。
　　最重要的是，工作之便隔三岔五和恭祝见面。最初想着，这样频繁接触什么感情培养不来？怎奈，“姐夫”就是姐夫。金黎打算改变策略。
　　姐夫的称呼不能随便撤，这个转变得慢慢来，但也不能叫出“□□”的感觉。否则想要亲近不成，反而在对方心里平白竖一道屏障。
　　自从金曼走后，恭祝一直拒绝过生日。可是今年不同，他30岁了，再不出来他就废了。搁往年，金黎也没什么好主意。今年非常不同，粉萝酒吧见到王紫，内心激起不曾有的恐惧。
　　跟恭祝喝酒的女人不计其数，跟金曼神行酷似的这是独一份。原来金曼照片都要小心藏好，看一次伤一次。如今携带“人形立牌”进出自家酒吧。解冻的信号？封存的前奏？不赌一把怎么知道。
　　听说这些照片，恭祝总算没有拒绝。金黎只当赌赢了他的心境，并搞不清楚他最终决心赴约，为了逝去的故人还是住在这里的新人？
　　恭祝确实同意来了，看见满室的照片他又害怕了，不是想象中的伤感，而是担心遗忘的恐惧。这种感觉拧巴着心绪，让他成为人群中落寞的一只。
　　就像这会儿，下了趟楼再回来，自动忽略众人独自躲阳台抽烟。等了好久好久谁也不敢催他。直到他从八层阳台上，看见披夜色归来的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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