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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这夜的润安侯府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派喜气。张灯结彩间是宾客们醉酒的笑闹声,廊下穿梭而行的下人忙碌不已……人人都知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姜晚眉却知道这一派喜气的背后还暗藏着无数汹涌的暗潮。
姜晚眉在厅堂上找到钟旭的时候,后者早已经喝成了一滩烂泥,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钟旭浑身酒气,说话含糊不清:“喝!大伙儿都通通快快地喝!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咱们,咱们……不醉不归!”
姜晚眉无声地叹了口气,原以为钟旭不像他大哥一样不成器,不成想也是个见了酒就不知云里雾里的。
比起钟黎的隐忍蛰伏与钟元的深藏不露,钟家二房这两个惹事的祸头子倒是不失天真。
姜晚眉自知指望不上钟旭什么,索性将人撂到一边,招呼了一个小厮过来,问:“可有看到太子殿下?”
那小厮挠挠头,环视四周以后才说:“太子似乎走了吧,方才厅上乱糟糟的,我们都没注意。”
姜晚眉嘴上说知道了,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走了?走了他就不是姜泊珵。
姜晚眉虽料到姜泊珵今日要生事,却也说不准他究竟要做什么,为求稳妥还是决定亲自到林绪月房里看一看,毕竟不管姜泊珵要做什么 ,为的都是林绪月。
事后过了很长时间,姜晚眉都会为今晚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
新房之中静悄悄的,与姜晚眉和钟黎成婚时布置的差不多,同样是一对龙凤喜烛彻夜燃着,蜡油滴滴答答落到地面,像云红泣泪、杜鹃啼血。
林绪月已经自己掀了盖头,旁边的丫鬟正端着一碗甜汤奉给她。
姜晚眉就是在这时候敲了门,那丫鬟放下手里的甜汤去开门,见来人是姜晚眉还大吃了一惊:“九公主怎么来了?”
姜晚眉进屋,林绪月还在床边坐着,见状就要起来行礼,姜晚眉抬手将她拦住:“日后我与你就算是一家人了,见面没这么多规矩,我来就是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林绪月脸上依旧泛着些脂粉遮不住的病态,闻言略抬了抬眼皮,苦笑:“没有,有劳公主记挂了。”
姜晚眉见她这般,心中竟然也泛起一丝不忍。
绍华的孩子办满月宴不过是几个月之前的事,那时候的林绪月还张扬跋扈、盛气凌人,一副世家小姐的矜贵做派,可如今才过去多久,人竟然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姜晚眉便忍不住劝她:“有道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于这桩婚事上你既没有反悔的余地,就不该如此郁郁寡欢,钟旭虽不务正业,却是个心思纯澈的人,并非不堪嫁。”
林绪月抬眼,眼角瞬间就红了,怔忡着重复了一遍姜晚眉的话:“一路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太子来了。”姜晚眉含着笑,不急不缓地说:“太子是为谁来的,你不知道么?”
林绪月登时有些心绪,泛着水气的眼睛又垂落下去,像是有些不敢看姜晚眉的目光,半晌才说:“太子自然是为了润安侯府。”
“那你可说错了,我与世子成婚的时候,太子都不曾来。”
论起姜泊珵与钟夫人的关系,其实也算与润安侯府有亲,但这远没有到他堂堂一个太子尊位屈驾到润安侯府来的道理。
“外人都以为太子是看重你这个表妹,却不知他看重的究竟是你的什么。”
林绪月苍白的脸顿时就绯红一片,一双含翠的凤眼水光盈盈,眼泪就毫无征兆地从眼角落了下来。
“我……”
她张了张口,含糊的话却说不出来。
姜晚眉只点到为止,说着话就起身,“我不逼你做什么,你卷入这场婚事与我有关,所以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太子人已经不在正厅上,但他还没走,若真有什么变故,你自己拿捏吧。”
林绪月也是心烦意乱。
他与姜泊珵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林家因为有皇后和太子这条亲,在上京城中猖狂了许多年,养得林绪月也越发娇纵。
她自恃比公主都要尊贵,是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名门嫡女,日后自然是要嫁入东宫做太子妃的,谁知与姜泊珵的婚事还没个影,帝后就一纸婚书昭告天下……
林绪月起初不懂,与景顺伯大闹了一场,后来景顺伯将朝堂上的利害关系与她讲了一边,林绪月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帝后是要借女儿家的婚事稳固朝纲。
她和那个素日被自己看不上的九公主姜晚眉一样,成了波诡云谲中的一枚棋子。
林绪月的眼泪珍珠一样落,好在钟旭早已经喝多了,否则新婚之夜看到自己的新娘子哭成这般模样,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来。
姜晚眉顺手拿起桌上的那碗甜汤来喂林绪月:“你平一平心绪,今夜若是无事发生那是最好,若真有个什么乱子,还望你也顾全大局一些,不要白白损耗了帝后和景顺伯的心血。”
林绪月伸手去抹眼泪,哽咽道:“我不会出卖太子的。”
姜晚眉正要再说什么,手上递调羹的动作忽然一停,又细细观察了那碗甜汤一会儿,而后回头问那个守在角落里的丫鬟:“这甜汤是谁送过来的?”
丫鬟尚不知出了什么事,“厨房送过来的,是不是已经凉了?那奴婢拿下去再热一热。”
姜晚眉紧紧握住那只碗,并没有让丫鬟伸手接过去,这一幕让林绪月心里陡然生出一阵不安,她泪眼破碎地:“怎么了?”
姜晚眉右手拿起调羹舀了一小勺甜汤,然后凑到鼻尖处轻轻嗅了一下,方才只是存疑的念头一下子得到证实,那张素来雷打不动的棠梨面容也一下子变了脸色。
姜晚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绪月终于也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儿来,深宅大院里长起来的女子,自然是见过不少腌臜手段的,当下就问:“难道是这甜汤有毒?”
“毒倒是不至于。”姜晚眉的脸色有些犹豫,看得林绪月和那丫鬟心神不定,就在她们忍不住继续追问的时候,姜晚眉开口了:“这汤里被人加了紫稍花和母丁香……”
姜晚眉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是引得林绪月问出了口:“这两味药有什么作用吗?”
“这两味药混在一起,俗称合欢散。”
……
话音落下,林绪月便惊得险些从床上翻下来,那丫鬟急慌慌地上前将人扶住,哭泣道:“小姐,怎么会这样啊!”
林绪月已然被吓懵了,新婚之下的吃食里被人下了这种东西,可比什么毒药都阴险。
谁都知道今夜的新郎官钟旭在前厅陪客人喝酒喝得一塌糊涂,林绪月若是真的喝了这碗甜汤,那……
那后果不堪设想。
林绪月红着眼眶握住将完美的手,眼泪又像珍珠一样落下来,哭着说:“公主,有人要害我,是谁要害我?”
姜晚眉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但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冷静过后才开始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林绪月若是真的喝了这碗汤,将钟旭从前厅叫回来事小,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却会坏了林绪月的名声,润安侯府之中定然不会有人想要害她,那么是谁?
更有甚者,这人给林绪月下药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而是想要图一己之快。
想在新婚之夜,干新郎官才能干的活儿。
姜晚眉竟觉得一阵胆寒,她心里已经在想做这事的人会不会是姜泊珵,但无论猜测到什么地步,终究没有证据。
姜晚眉安慰似地伸手拍了拍林绪月的肩膀,那双清透的杏眸中又浮现出一抹孤忍。
“你放心,事情出在润安侯府,我定替你做主。”
数个月前,在庆云殿里,皇后因为有人给姜晚眉下毒的事搜了一趟宫,活活打死了苏嬷嬷。
当时的场面足可谓声势浩大,姜晚眉将之看在眼里,自然也记在了心里。
“来人,吩咐前院的家丁和府上的小厮,将侯府上下围住,前厅的宾客们都不可以出来,后院的女眷也不可随意走动,侯爷和夫人若是问起来,便说是我吩咐的。”
此事听起来终究让人有些惊慌,领头的家丁当时就懵住了,反复问询了好几遍,得到的都是姜晚眉同样的答案。
姜晚眉说:“润安侯府的公子与景顺伯府的嫡长女成婚当夜,吃食里被人掺进了不该出现的东西,此事无论如何都要查个彻底,即便是帝后亲临,我也是这样的说辞。”
“查,务必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看看是谁敢在润安侯府胡作非为!”
她没说林绪月碗里被人掺了什么,这样含糊的说辞只会让人以为是有人下了毒。
至于那幕后下黑手的人……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把事情说出来的。
姜晚眉拿捏住了这一点,竟是反其道而行之,势必要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润安侯府登时转了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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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出自崔郊《赠婢》,特此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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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