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蓝天花开了

作者:花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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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冬牧场的小哨所

      回到营地之后,池雨被安排在了一楼的一间小房间,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被带到一个连队的食堂去了。

      等到池雨一行人吃过晚饭之后,她才了然,小战士拉提克口中所说的“今晚有好吃的”指的是什么——来自于曾经的牧人,在长途跋涉且孤单的放牧途中所最爱的美食——羊肉。

      池雨觉得那羊肉汤的味道很浓,确实比她那边的味道更浓厚。给她印象特别深刻的,还有晚餐时,小战士拉提克递给她的一碗茶,味道奶香的,又夹杂着丁香淡淡的香气,口感还是咸的。

      只可惜,她想要去问拉提克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食堂了。

      池雨晚饭结束,走出食堂,空气中透着的寒气,变得更凛冽了。弯弯的月牙已在东边挂起,可是西边的暮霞,却依旧热烈着。

      这里的傍晚,好漫长。或许夜的时长,一半给了傍晚吧。

      这里的信号不太好,有时候甚至会失去唯一能联系外界的纽带。

      池雨看着冰块般的手机里显示的那格信号,微弱地似乎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抵达满格。

      这时的她,才感受到,她的那个外面的世界,对于这里来说,也很远。远到信号都覆盖不到这里,远到他们都把她当成了客人,远到她未来此处之前,她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的存在。

      相比起更多的期待,遥远仿佛才是更易被接受的东西。

      池雨接到了通知,其他的四人第二日便要转去下一个驻地慰问了,她被安排在这里继续处理后边的事。

      池雨听到消息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失落,反而是舒适。

      这一夜,她没有太过于担忧什么,来到这里,似乎除了自己,没什么更多的东西可以失去的了,然后便渐渐地在疲惫中睡了。

      号角声在黎明时分响起。

      池雨初来乍到,本着不愿给人留下不好印象的态度,也入乡随俗地跟上了驻地连队的生活作息。

      她跟着几个女兵一起,到了洗漱间去洗漱,这里有热水,屋里也有暖气,刷牙洗脸,一切都那么的顺利。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其实正处在幸福之中。

      早餐配着牛奶吃了馒头和煎饼,池雨觉得还能适应得下来。

      开过短会之后,池雨才知道今天的任务是要和营长陈夏带着一批补给和慰问品送到离营区十公里处的一个牧区的哨所。补给是每隔五到七天送一次,而慰问品这次是特地带给哨所的官兵的,还有他们即将要去慰问的人。

      昨晚由于回到营区时已是黄昏,所以此刻从小会议室里走出来,池雨才看清楚这里的世界。

      宽阔,灰白,寂静,被一片像悬挂着的瓦蓝苍穹遮盖着。

      世界只剩下薄雪的白,和天空的蓝,还有移动着的迷彩色。

      “东西都带够了吗?”

      在一辆小卡车后搬运物资的营长陈夏,好整以暇地问池雨。

      他这么问,池雨觉得有些不解:“不是去一天吗,需要带什么额外的东西?”

      陈夏手中的忙碌停了下来,瞪着眼睛看她,仿佛很惊讶于她的发言。

      他不期然地笑了一声,但并不是不屑,却是用想要解释地更清楚的语气对她说:“小雨同志,我们这次去,可能大概要一周的时间,你看你是不是要准备些日常用到的布帛菽粟。我可是事先说明啊,那边物资比较短缺,有时候有些东西今天有可能到第二天就没有了。”

      池雨想象不到他言语中形容出来的世界。她没办法想象,所以只能又将自己来时带来的整个迷彩行囊从小房间里带了出来。

      补给物和慰问品装车工作都差不多结束了,池雨将手中最后一个箱子递给站在小卡车上的营长陈夏,她四顾了一圈小卡车,问他:“我们上午是坐这个卡车去牧区的哨所吗?”

      营长陈夏却意味不明地一笑,问她:“你想坐什么去?”

      池雨以为他这是反唇相讥,背后的意思是反问她在这个地方难道还想着坐什么小汽车?她羞愧,抿了抿唇,挤出一个赧然的微笑。

      陈夏似乎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便救场似咧着嘴一笑,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模样:“我们这可是个宝地,什么车都有,大到运输车,小到驴车,你想坐什么?”

      “啊?还有驴啊?”

      池雨被他逗得有些一惊一乍的。

      “当然,你想要试试吗?”

      池雨以为他在开玩笑,便也笑着顺水推舟地迎回去,随便提了个要求:“那马有没有?这我倒还想去骑一骑!”

      “必须有啊!”

      池雨的表情显然有些木鸡之呆:“不会吧?”

      “真的有!”

      池雨这会儿可真的是夸下海口,骑虎难下了。她朝他笑笑,那多少带着点求饶的意味。可营长陈夏却假意没看见,还显出一副很乐意效劳的模样。

      “走,等我让人拉几匹马过来!”

      池雨将自己的迷彩背囊放上了小卡车之后,车子便先行出发了。

      池雨站在连队空旷的平地上等待着“挑战”的到来。

      她穿着厚重的荒漠迷彩大衣,迷彩裤子里几乎套了两条厚毛裤,把黑皮棉靴挤得满满当当的,几乎不留一丝缝隙,一时间觉得小腿都有些紧绷着。她一只脚,轻轻地拨开地面上的薄雪,用鞋尖胡乱地在地上写着什么。

      当她漫步加意地胡乱写了一通,却惊讶于自己,竟无意识地在雪地上写了“陆知白”三个字。

      她被自己潜意识里对陆知白的牵挂吓到,于是匆忙地又把那几个字,从雪地上抹去,就像从她的世界抹去那样。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远离困扰,或者是理清楚所有的纠缠。可是她自己却想不清楚,自己这一遭,是逃避还是挽留。

      窸窸窣窣细碎的声音从池雨身后传来,她回头望去,只见营长陈夏,真的带着好几匹马儿走了过来,心里粗略估算,至少也有□□匹。他的身后,还有小战士拉提克,和一名女兵以及其他的官兵。

      池雨惊讶之余,打趣营长陈夏:“看来以后不能跟你随便开玩笑了。”

      陈夏止不住得意道:“知道我这是无所不能之地了吧?”

      看到他身后还朝这边走过来一个班的人,池雨疑惑道:“他们也是要一起去呆一周吗?”

      陈夏回头看了一眼队伍,朝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快一些集中到一起,才回头对池雨说:“我们是去哨所送物资和慰问品,送慰问品算是临时性的任务吧,但他们是例行每周一次的换班。”

      “那个小哨所不能让人驻扎下来吗?”

      陈夏只是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池雨觉得自己想必又是问了过于天真的问题,于是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我其实,不会骑马,我的额外技能,只会跳伞!”

      陈夏从池雨口中听到她说她能跳伞时,表情里划过一丝惊讶和钦佩,他对她先入为主的断论——认为她顶多只会点花拳绣腿,吃不了苦,感到羞愧。这一刻,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以对待客人的态度,客套地和她谈话,而是应该多些坦诚,少些戒备。

      陈夏第一次用对待自己战友的眼神看她,好奇道:“怎么你也跳过伞?”

      池雨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语气平平地说:“嗯,毕业分配下来,就直接去伞训了三个月。”

      陈夏叹道:“跳伞很考验人啊,挺不容易的。”

      “嗯,前几次是挺煎熬的,但克服了心里的恐惧,也就没什么了。”

      陈夏微笑着打量池雨,眼前的她让他觉得有些意外,意外到从外表看不出内里的东西。他总以为她是个弱女子,至少在此之前一直是这样的看法。

      大家把马儿都集中到了一起,排成了一个横队。拉提克给营长陈夏和池雨一人一件白色的雪地伪装服之后,大家便陆陆续续地上了马背。对于没骑过马的池雨来说,只能目瞪口呆地朝他们投去羡慕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这一刻,多少显得有些无能。她看着比她差不多齐平的马背,有些望而生畏。

      陈夏走过来,伸展了一下穿得臃肿的上身,戴着防风手套的手,一只抓住了缰绳和一撮马鬃毛,另一只握住了马鞍的前桥,左脚踩住了马镫,一个使劲便坐到了马背上。

      池雨站在一旁看着,营长眼神询问她是否看得明白,池雨虽有犹豫,但依旧走到自己的马匹左侧,想要尝试着登上去。动作要领都已经铭记在心,但她却是总在马镫那使不起劲儿。

      营长陈夏见状,立刻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到她的身旁,耐心地指点了起来。但池雨始终感觉不对,不知哪里出错了,就是跨不上去。

      陈夏朝队伍看了一眼,又仰天观察了几秒,干脆道:“来,踩我的背上!”

      池雨惊讶地看着他,想要拒绝。

      但陈夏却爽快地说:“没关系,我们得赶时间过去了。”

      池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在出门上,不觉愧疚万分。

      为了她的安全,陈夏又找来了另外一个善骑的女兵,让她坐到池雨的身后,带着她走。

      一支远在塞外的骑兵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了营区。出了营区几十米远便是荒漠中的一条公路,但骑兵队伍没有朝着公路行驶,而是行驶在和来时相反的公路旁的荒地上。

      初升的太阳,已经开始闪耀着金光,荒野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零零散散地长着一些芨芨草,像是猕猴桃的那种黄褐色,有时候是一处一块地窝在雪地上,远远看过去,真像是掉在雪地上的一块猕猴桃的软皮,毛茸茸的。

      池雨无法形容这里的广漠,和一片白雪的孤寂感。她在这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只能靠着别人才能前行,这一切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她所认知的一切,仿佛在这里都用不上。她还未来这里之前,她不认识的人,已经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工作和生活了许多年,或许是更远不足以想象得到的时间。

      她看着广漠的尽头,或许那是这里以外的天山,或许是阿尔泰山,可是她未踏足之前,她一无所知。她想起许多人,或许只为着心中的那一片赤诚,已经走了更多更远,更艰巨,更漫长的路,而这一切,她也终将一无所知。

      马队在即将到达哨所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日头高高挂在碧蓝的天穹中,俯瞰着这片土地。

      突然拉提克扬起了马鞭,将马鞭在头顶上转了几圈,朝着马屁股上毫不客气地来了几鞭子,然后大声地用他从小习得的赶马声欢呼了起来:“哟吼……我们要到了!”

      他的马像是被受到了主人极大的鼓舞,一下子便卯足了劲地朝它熟悉的哨所奔去。

      营长陈夏不免斥责他一声:“你小子,能不能悠着点!”

      池雨在陈夏之后,虽看不见他言辞间的表情,但言语里听得出来,他对拉提克这个马背上长大的男孩,内心里饱有的疼爱。

      池雨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小哨所,在这茫茫的荒野之中,雪域之下,就像是一户隐居山野的小小院落,饱经风雪,渺小,孤独,且不起眼。

      马队在小哨所的门前停下,大家都下了马。有战士负责将马匹拉到里边的一处小小的马厩处停放。刚到的一个班的战士,和门岗的哨兵,还有在门前列队的一个班换了执勤。接下来的这一周将由刚刚过来的这个班,继续在这里守卫。

      “骑马还骑得习惯吗?”

      陈夏一边将白色的伪装服解开,一边关心地问池雨。

      池雨用意念感受了一遍整个身子,然后才露出微笑对他说:“挺好的,没有特别的不舒适。”

      “那就好,还以为你一个女干部,第一次接触马鞍会坐得不稳当。我们是习惯了,隔三岔五的要坐一次马。”

      他们一同走进哨所的院落,补给和慰问品已经被放置在一间储藏间里。上一个执勤班和轮换的班交换了工作任务之后,等到马匹休息过后便也要回到营区去了。

      池雨才恍悟:“陈营长,你们明明就是要骑马过来吧!”

      陈夏憋住笑,一本正经的模样道:“这不,这次也可以坐车的呢!”

      池雨开了玩笑,心情又有些不安起来:“陈营长,你一会儿真的要回去了?”

      “嗯,回去明天再过来一起去送慰问品。营里年底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看着池雨有些生怯的模样,便问她:“你要留下来还是跟我一起回营区?说实话,这边条件有些艰苦,要不你考虑一下,跟我一起回去,然后明天再过来?大不了我们坐车过来?”

      池雨扫了一眼哨所所有的建筑物,其实也就仅仅是那一排小平房。心底虽然有些落差,但也不是不能克服,咬了咬牙便回陈夏:“来来回回太麻烦大家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再说了之后几天派送慰问品也是我的任务,总不能偷懒。况且,还有女战士,胡排长留在这里。”

      陈夏半疑地观察她的神色,拎不清她是不是在犹豫,他又想起她说过的话,她说她跳伞,他就这么地也想着尝试让她留在了这里。

      “那你有什么事就找胡排,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也行!”

      池雨目送队伍离去,还是来时的那一匹马,马儿将一些人带了过来,又带走了一些人。故事在不停地重复着,人也在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生活。

      看着队伍渐渐隐没在雪地荒漠的尽头,池雨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还有心里牵挂的那个人。她有点想他了。

      池雨深深地换了口气,抬头看着哨所东面高高扬起的红旗,它在碧空如洗的湛蓝底色上迎风招展。在这里,每一种色彩,都以其最鲜艳的姿态张扬着。

      她来回地在哨所里踱步,已经能记住从哨所东围墙走到西围墙是五十步,从门岗走到平房是三十步左右。

      胡排长和拉提克从储藏间里走了出来。

      胡排长的脸上漾着笑,像是他自己收到了礼物般的那种高兴。他朝池雨走过去,一边问她:“池老师,我们准备去巡逻了,你要去吗?还是呆在屋里烤火?”

      池雨看着他们,便笑着随口回道:“我也跟你们一起。”

      她想自己回应地如此之快,更深层的意识里,或许是她不想一个人面对更安静的世界了。

      她对他们巡逻的代步工具很是好奇,想着马匹都被带走了,总不能还是骑马去巡逻吧。于是便有些期待地问起了胡排长。

      “我们这次去巡逻是怎么出行?”

      “一般我们是徒步。”

      池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追问道:“那你们有急事或是别的情况?”

      胡排长脸颊被冻得有些干裂,但依旧挂着憨厚的笑。

      “我们肯定还有别的车,摩托,还有雪地摩托。”

      池雨跟着大家,把脱掉的雪地伪装服又穿到了身上,然后换了一顶雷锋帽,随着这支七人的队伍,向着哨所外的旷野走去。

      七人排成了纵队,间隔着一米的距离,缓步在雪地上。

      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这一支朝着更深处走去的队伍,踩在薄薄的积雪上,还有裤腿拂过矮小的杂草时,发出来的沙沙声。

      队伍安静地走了许久。

      池雨带着些喘息未定: “胡排长,你们每天都这样巡逻吗?”

      胡排长端着枪走在池雨的前面,头也没回,说:“嗯,每天一次。”

      “一次是走多远?”

      “十公里左右吧,需要走到牧场和牧场旁边的一个着陆场进行巡视。”

      池雨纳罕:“这里还有着陆场?”

      “嗯,每年的伞训,都有人过来这里驻训跳伞。池老师也跳过伞吧?”

      “嗯,跳了。你呢?”

      是一阵短暂的静谧和沉默。

      胡排长停下了脚步,回头冲她笑了笑:“有机会我也想试试,特别是在这片自己守护的荒漠。”

      池雨看着胡排长那大大的咧笑,唇上已经被冷风吹得皴裂开来,依稀看到了那裂痕下的血色,那血色在这冷色调的世界里,显得多么的鲜明又凛冽。

      池雨心里又是袭来一阵愧疚,她的羞愧来自她对艰苦不能感同身受,来自她不能时刻饱有同理心而总是在这里问一些无关痛痒甚至让人苦涩的问题。

      她言语艰涩,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只是低低说道:“会有机会的。一切都会更好的。”

      她想换一些轻松的话题,以抵御这漫漫冷风路途中的沉寂。

      “阿克!”池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拉提克,又继续道:”你们牧区的姑娘是不是都很漂亮?”

      “哈哈!我们牧区的姑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古丽!”

      “古丽?”池雨疑惑道。

      胡排长抢过话匣子:“古丽在哈萨克族是美丽的花朵的意思!”

      拉提克笑道:“是的,姑娘就是最美的花朵!”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在队伍里响起。

      身后的一名战士,远远地落在后面,却听得清楚,拔高了声音调侃拉提克:“那你们牧区有没有给你分配古丽啊?”

      拉提克哈哈笑了几声,也扯着嗓门朝后面的远处喊道:“古丽,我要自己追求的!我有喜欢的古丽!”

      大家都很好奇,纷纷揶揄他。

      拉提克又强辩说:“等到我回去,那一天,我骑着马儿,去提亲!”

      大家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你的古丽,万一转嫁他人了呢?”

      拉提克信誓旦旦:“不会的!她在等我!”

      池雨心里听着队伍里的嬉闹,来到这里一直低迷的情绪总算是高涨了些,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拉提克的话,很是羡慕。或许是羡慕他的单纯,羡慕他的勇敢,羡慕他有一个心爱的姑娘,更羡慕他有与生俱来的底气说要定某个人。

      相互爱慕的两个人之间,真的不需要做过多的言语和磨合,就能笃定对方是自己将来要度过的一生的伴侣吗?他们是怎样在没办法沟通的情况下,还能了然清晰对方的心意?池雨羡慕拉提克,被他爱着的古丽,也一定会很幸福。

      这时,拉提克唱起了歌,大家都没听过的歌,他说这是他写给他家乡的古丽的情歌。

      歌声萦绕在广漠里,在这雪白的世界里,清脆而又洁净,唱进每个人的心里,思念更深深地抵达他心爱的姑娘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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