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往远夜

　　昆明的冬天是干燥的，如果说回南天是个灾难，干裂的冬日也可以同样被称之为。新年期间燃烧的爆竹在一年分钟之内就消散，只留下红色的纸，还有味道不好闻的灰烬。

　　祁律霜的父母不回来，电话里头说的也很含糊，总结下来就是忙，没时间。

　　向砚慎眼睁睁看着祁律霜挂掉电话，内心很好奇，但是又怕揭开对方的伤疤，小心翼翼地问：“叔叔阿姨不回来？”

　　远处又传来了烟花炸裂声，祁律霜摁了摁手机关机键，“嗯。”

　　向砚慎首次觉得烟花声可以这么吵，还很持久，原本他们离得就很近，为了让旁边的人能听清楚自己说的话，无意间往祁律霜方向凑了凑。

　　向砚慎的额头快要贴在他的脸颊，空气中还有从唇中发散出来的热气，“我妈今天买了很多菜，要不晚上年夜饭你和奶奶来我家吃？”

　　唐安懿听了之后非常开心，满意程度比向砚和向榴石想象的还要多，原本她还在发愁，年夜饭今天应该买多少菜才算合适，向榴石一番热情邀请，可以暂时缓解她的烦恼。

　　已经快要到春晚播放节目时，菜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唐安懿突然说自己要去买雪碧，向砚慎觉得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老人家走楼梯梯实在是麻烦，连忙说要自己来。

　　唐安懿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说要不让祁律霜来买，不用麻烦向砚慎，向砚慎立即摇头，“天冷，我想多走动走动，身子暖和些。”

　　唐安懿脸上的鱼尾纹越来越深，笑着夸他懂事，边感叹，“说得对，青年勤运动对体质才好，小霜也去吧。”

　　向砚慎反应快，在唐安懿面前随即换了个称呼，转过头来，视线束在祁律霜的身上，“哥，要去吗？”

　　祁律霜在短短两秒钟从沙发上拿好了棕色外套，情绪给人的感觉是平平淡淡的，“去。”

　　“除了饮料，要不要买其他的？”向砚慎大概是习惯了，一出门注意力还有背部就习惯往他身边倾斜。

　　祁律霜不以为然，他对零食、饮品这方面没有太大概念，字吐出来的都是清晰而有力，“随便。”

　　向砚慎笑笑而过，问这问题也是走个形式而已，他其实早就想买零食了，不过问不问有些区别就是，问了祁律霜的话他可以心安理得买，到时候向榴石质问他，他可以说是祁律霜也觉得这想法可以。

　　最后钱是祁律霜来付的，向砚慎一直跟他掰扯谁来付钱，从进入收银台那一刻就开始争论，明明自己要赢得一局，没想到服务员用扫码机扫了祁律霜的付款码。

　　向砚慎皱了皱眉头，他开始想如何支付宝转账给对方，甚至因此忽略祁律霜的神情，还有只有他能感受到的心语，紧蹙的眉梢许久没有松过。

　　祁律霜不想跟他计较钱不钱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把时间浪费这么无聊的问题，谁付钱都一样的。

　　祁律霜眼见到家门口，向砚慎似乎还在赌气，在百度上面好像查着什么，不过两个人距离有点远，只能模模糊糊看得清几个字。

　　他叹了叹，一瞬间也忘记了自己平常维持多年的高冷表面，喉咙里发出来的音节，生硬其中又蕴含无奈，“别气了。”

　　向砚慎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不再理会，祁律霜又道，“下次我需要你帮助，你再还给我，行？”

　　向砚慎忽然豁达起来，在克制自己不能暴露，鼻翼呼吸间还有冷气进入，他假装无情无感，轻飘飘地说了句哦。

　　晚饭吃饭，唐安懿先察觉了他们两个人不对，至于为什么那么快速，是因为并不像平常祁律霜在生气，这次是向砚慎闹脾气，祁律霜此时此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夹了块板栗焖鸡肉，穿着暖色系的衣服更烘托出唐安懿的温和，“谁又惹砚砚生气了，连最喜欢的菜也没吃几口。”

　　向砚慎猛地反应过来，呆呆地望向碗中的鸡胸肉，意识自己脾气不仅没有消，还让唐安懿知道了。

　　向砚慎赶紧用筷子夹住鸡胸肉，让他人觉得自己想要吃下去，胡编乱造编了个拙劣的谎言，“奶奶没有，我在想今年春晚会放什么。”

　　祁律霜以为对方不会再找自己说话，以向砚慎六年前到现在没有变过的小性子来看，绝对不会轻易和解。

　　零点零秒，电视机传来春晚主持人说新年快乐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新年必备的烟花声。

　　向砚慎不知何时来到了祁律霜身边，语气不再像赌气的时候像没有加热过的冷水冰冰凉凉的，极其个人感情富有色彩，“新年快乐。”

　　祁律霜回眸看着向砚慎，在他注视中点了点头，他重复了不知包含多少情感的祝福语，“新年快乐。”

　　向砚慎下意识想抱住他，就像他们以前过新年一样，熟悉的新年快乐、温情的拥抱，那些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流程在他们六年前来说的确容易完成，哪怕不用咨询对方。

　　向砚慎在祁律霜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又慢吞吞吞把手缩回来，他觉得他们两个不再是六年前的祁律霜和向砚慎，容貌、思想、内在、性格都会随着岁月不着痕迹的改变。

　　两个男生搂搂抱抱没有什么关系，但祁律霜到底介不介意，向砚慎就不清楚了，在他记忆里，祁律霜好像比以前更讨厌社交，讨厌肢体接触。

　　向砚慎大脑如干枯的泉水，不再是汲取不尽，他认真思虑了一番，决定在祁律霜临走之前，寄寓出了迟到六年的祝福语，“祝你事事皆如意。”

　　他说出这句话，第一感受不是看祁律霜，倒是觉得自己卸下了六年沉重的负担，尽管这只是之一。向砚慎脚步和心脏都轻盈了几分，眼前看不见，摸不着的雾霾终于透了一点。

　　祁律霜睫轻轻地颤抖，嗓音染上了点点愉悦，说了声你也是。

　　门和室内昏沉的光线掩住了他半张脸，眉眼间却郁有不难看出有淡淡的柔情，过了五秒才收拾完不该属于自己的情绪。

　　向砚慎在零点22分的时候，在支付宝上发个在他们这年龄段是个很大的的红包，红包上面写着：【哥新的一年，要永远开心。】

　　祁律霜刚开始很迟疑，先在挤着眉，眸中的暗淡不断在涌动，弄清楚来意之后，盯着红包备注看了好久，神态自然又深沉，在今夜脸上浮上了第一抹无人知晓的微笑。

　　随后，他也在支付宝上面发了个红包，特意选的是系统自带的“新年专属”图案。

　　备注不是普普通通的话，一看就是琢磨写下的，封面上的字是：祝福全赠予你。

　　初一，老人们都说今天不适合串门，要呆在自己家里，不然不吉利，向砚慎不信这些，一醒来洗漱完换好衣服，早餐都没有吃完就去找祁律霜。

　　祁律霜平静地与他对视，还在疑惑他兴奋的源头。

　　向砚慎不是那种藏得住事的人，迅速打消了他的疑虑，故意说得很郑重，“哥，你用瘦金体给我写新年祝福语吧。网上都很火这种。”

　　祁律霜很少看相关娱乐软件，完全信任向砚慎，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祝福语？”

　　霎时间，向砚慎开始睁眼说瞎话，热意曼延上手指尖，抿了抿唇，笃定的眼神让自己更有说服力，“对，最少要五十个字。”

　　向砚慎马上选择溜走，要不然等一下自己谎言就被拆穿了，或者是对方反悔，于是晃了晃手，动作都是急匆匆的，生怕演技太年轻，“哥我先去写作业了，等一下我再找你。”

　　祁律霜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在自己书房里拿了张自制的云门色的书签，上面还有井天色和碧水清色有规律相混的的流苏，固定流苏底部是颗货真价实瓷白色的玉珠，玉珠并不俗气，典雅又端庄，属于锦上添花，更具有吸引力。

　　一切都准备就绪，他却不知道如何下笔，以前那是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些因素，思绪乱飞之际，千言万语一张薄薄的书签写不下，无数的不可言喻通通归为两个字，致你。

　　祁律霜在白纸上起了好几份草稿，但是总觉得差点意思，或是认为自己说这些话太过于别扭了，矫情体在行间，怎样落笔都无法解开心结。

　　向砚慎主动要的时候，祁律霜已经写完了，字也干了。

　　向砚慎用手捂住上面的字，想把这当做独有的的惊喜留到回家看，兴奋过头也不忘表达自己的感谢，“哥你真好，谢谢你的新年礼物。”

　　向砚慎回家之后，隔了五分钟就发了人生中首条朋友圈。

　　文案是：祁律霜，没错，就是这三个大字，图片里是一张精美典雅的书签，书签的字笔锋犀利，线条干脆，笔迹瘦劲，略显特别风姿，也暗含着写作者性格，有着藏起来的锋芒毕露。每一处笔画比都恰到好处，不张扬也不含蓄，把瘦金体的美刻画得如玛瑙无暇，月亮的柔韧。

　　书签上的内容，祁律霜是最熟悉的。

　　[致你：
　　不明怎样才能写出真挚的文字，愿向砚慎遇见明一年的暮色，得到明一年准时无尽的暖阳，拥有明一年无休停的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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