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景山睛03
陆封潜像游魂般度过了下午,直到天空闭上眼睛,变成黑色。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蔫了吧唧的,一双似醉非醉的眼睛有几分恍惚。
但贺鸣不一样。
——他看起来比昨天晚上好太多了。
贺鸣好像发觉到了对方心情糟糕,抓住陆封潜的手就往外走,说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临走前室友朝陆封潜使了个眼色,口型是:“躁狂期。”
贺鸣把陆封潜带到了一个爬梯处。
爬梯起点不矮,个子小的人一般上不去,但以贺鸣一米八几的身法,上去还是绰绰有余。
他利落蹬上爬梯,熟练地敲开了通往天台的锁。
似乎已经做过了很多遍。
“上来。”
陆封潜觉得全身都软绵绵,根本不想动。
但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对方,更害怕看那个人失落的表情,还是硬着头皮爬了上去——尽管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算了,我这么没用,还是不要让别人失望了。
天台的地有些烫,但他们还是随意地坐下来。陆封潜闭上双眼,手指蜷缩着。
贺鸣不自觉碰了碰陆封潜的手背,然后指了指天空。忽然之间,他想起一句话: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陆封潜抬头去看,贺鸣指着远方像毒蝎子一样的星群。
贺鸣的声音有些兴奋:“那是天蝎座,你看它尾巴上最亮的那个,是托勒密星团,它是最大、最明亮的星群。”
就像Burnham描述的那样,“这个星团在无数暗淡遥远的银河繁星背景中显得非常突出。”
陆封潜眨眨眼。
贺鸣继续滔滔不绝:“天蝎座和猎户座永不相见,就像我们和其他那些蝼蚁。”
陆封潜觉得对方有几分奇怪,平日里贺鸣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狂妄到这种地步。
“传说奥利安是神界有名的狩猎者,他傲慢无比,到处吹嘘说自己可以震慑所有的动物,因此得罪了天后赫拉。”
“赫拉派一只毒蝎子惩罚该死的奥利安,毒蝎子就在他每天会经过的路上埋伏下来,当奥利安发现毒蝎子时,已经为时过晚,不久便毒发身亡,就在他倒下的同时,活活压死了来不及躲开的毒蝎子。”
陆封潜:“所以他们之间有仇,猎户座和天蝎座永不相见?”
“对。傲慢的世人把我们关在这座铁笼子里,以为能掌握社会的秩序,但其实,毒蝎子随时可以杀死奥利安,就像我们随时都可以踩死他们一样。”
陆封潜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管思翊?”
贺鸣叫了一声。
陆封潜回头怔怔望着对方,眼里流淌出恐慌的情绪:
“……你刚才、叫我什么?”
“管思翊,你怎么了?”贺鸣怕对方不信自己似的,又补了一句:“我是容慈啊。”
……
陆封潜起身,只说了一句话:
“太凉了,回去吧。”
对方跟过来,扯了扯嘴皮:“现在很热好吗!”
“一会要来人上来检查了。”
贺鸣泄了气:“我才不怕那群蠢货,不过如果你想回去,我陪你一起吧。”
陆封潜浅浅“嗯”了一声,晚风拂起他一绺漆黑柔顺的发。
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烦。
在景山疗养院的第三天。
女护士发现了陆封潜手臂上新的伤口。
“你最近心情不好?”
陆封潜敷衍:“嗯,有些。”
女护士试图转移话题,似乎想让陆封潜找到新的兴趣点:
“对了,你和其他三个人准备的文艺社演出怎么样了?”
陆封潜:“什么?演出??”
女护士:“是啊,三天前通知你们的,看来你最近都没排练喽。”
原来,景山疗养院每周都会举行一次文艺社演出,按照入院号四人一组,准备节目。
文艺社演出美其名曰陶冶情操,不过在有些人眼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的□□。
陆封潜就是“有些人”中的一个,但好巧不巧,这周正好轮到自己。
和他一起排练的有贺鸣、冯灼,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青年。
几人一番商量,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除陆封潜外,其他人一番商量。
他们决定准备音乐类的节目。
贺鸣自己写了个谱子,弹琴。
冯灼唱歌,小青年说是要再最前面跳舞。
三人齐齐看向陆封潜:“你干什么?”
陆封潜:“我……表演个现场解数学题?”
众人:……
贺鸣救场:“这样,小管给我翻谱子吧,我正好缺个人。”
陆封潜慌忙:“哦,好。”
演出在今天下午四点开始,四个拖延鬼却现在才开始准备。于是专门请了康复课的假,去排练厅临时抱佛脚。
幸好几人配合起来还算默契,虽然算不上出众,但表演勉勉强强能看。
小半天的训练后,四点就要临近,演出厅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远远看过去就像黑压压的蚂蚁涌入。
几人久违的,有些紧张的情绪。
不过陆封潜一点也不紧张,他只想赶快回去,吃四盒安眠药,然后躺在床上睡地跟死猪一样。
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入侵大脑:
虽然不可能,但最好别被送去洗胃。最好最好再也别醒过来了。
……
道具早已准备好,观众满席,前几个节目也要下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几个人穿好了演出服,听到主持人高昂的声音正在宣布:
“让我们期待下一组的冯灼、陆封潜、贺鸣、杜逸思带来的表演:春。”
四人上场,掌声雷动。
冯灼身穿一身粉色抹胸裙,蕾丝边衬得她更加可人,杏眼如春。
贺鸣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表演开始了。
陆封潜专注地看着贺鸣,对方指尖轻盈,仿佛一只蝴蝶在琴键上飞舞。
卷翘的黑发勾勒着侧脸,他神色沉醉,风度翩翩。
陆封潜翻了一页谱子。
前方的杜逸思如痴如醉地舞蹈,虽是男生,却身体柔软的不像话,跳起舞来颇有韵味——发挥得比排练时还要好。
“春天啊 如果你愿意听”
“春天啊 你能理解更多”
冯灼音色清冷而动人,闭上眼睛延长这一句。
陆封潜翻到了最后一页谱子。
刹那间,掌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有人欢呼,有人热泪盈眶,也有人听的百无聊赖。
“让我们再次感谢——”
主持人话音未落。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
杜逸思站在结束时的高台上,朝后直直倒了下来。
像一只被砍断翅膀的鸟。
“嘭。”
他的头狠狠落在钢琴架的一角。
真是,计算地万无一失。
观众全部乱成一锅粥,主持人和安保人员迅速叫来了医生。
演出只剩下两个颜色了:
鲜血的红,制服的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