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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
薛还臻出庄子的时候沈霄还没醒,他独自一人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些菜,想起她昨天晚饭特别爱吃山药,又折返回去买了些。
在路上走的时候无意间听见有很多郎君在说今天是乞巧节,长晖茶楼会排戏,据说天下第一舞郎蓝珠因为路过此处,还会压轴献舞。
他以前都对这些兴趣不大,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就想找个借口和沈霄一起待着,看看人间烟火。
薛还臻到荒芜的后花园采了些黄色的野花,又想找花瓶,他想到后院该有,在那堆布满灰尘的珍宝里找了很久才找出了一个琉璃瓶,带到水池边洗净。
这绿色的琉璃瓶没有花纹,颜色也偏沉,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看了一会儿,很是满意。
回到阁楼的时候发现阳光已经晒到窗户,接近晌午了。
他推开门,发现沈霄还在闭眼沉睡。
薛还臻起了些捉弄的心思,笑着用花去挠她的鼻子,结果她还是一动不动,就像个人偶,只是面容还似生人,且也有呼吸。
他有些害怕,却想起昨天她睡前说的那些话,还是忍住了想用力把她摇醒的冲动,把花装在了瓶子里摆好,出去了。
在楼梯口碰到了白楠,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许是想到又要求沈霄给他治病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
“沈大夫还没醒吗?”
薛还臻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白楠,还是软和了下来。
“师傅我去帮你熬药吧。”
白楠面色古怪,沉默许久又笑了一声。
“我都已经喝过了。”
薛还臻“嗯”了一声,便想着去厨房做饭好了,还是被白楠拦住,眼神略带飘忽地问他。
“你们俩,昨晚……”
白楠也不确定,因为他根本没听见那种声音。
但是早上阿臻是从沈大夫房里出来的这不假。
薛还臻回得挺坦然。
“哦,她没碰我。”
白楠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是该夸沈大夫定力好还是该把薛还臻狠狠骂一顿。
一想到沈霄给他针灸的时候告知过他,他的毒即使清完了也最多剩下五六年的寿命,心里突然觉得万事皆空。
算了,孩子大了,由得他去吧,自己再管还能管他多久啊。
薛还臻兴致勃勃地把饭做好了,结果等啊等,他和白楠等到胃都开始冒酸水儿了沈霄还是没醒。
白楠先提起筷子开吃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估摸着这沈大夫该是有暗疾吧,简直是应了医者的那句老话——医者难自医。
“我去玉芝堂请胥大夫。”薛还臻着急地就想起身夺门而出。
只是当即被白楠用力拉回来坐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劝道。
“你说过她还有呼吸,面色红润,那就没问题。”
“至于胥大夫,她的医术在沈大夫之下吧,沈大夫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胥大夫又怎么解决呢?”
薛还臻一下子变得很沮丧。
沈霄没醒,整个雪薇山庄忽然变得十分的空寂,像个冰冷的山洞。
明明是盛夏,心头也凉凉的。
沈霄真的睡了一天一夜,她醒来的时候,薛还臻正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看着她。
四目相对,差点让她吓一跳。
“霄霄,你到底是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薛还臻幽幽开口问道。
沈霄把衣服穿好,此刻大概快入夜了,虽然睡了很久但是精神抖擞,她想绘制那些医典,送给胥大夫。她一边穿鞋一边回他。
“不值一提的老毛病了……”
薛还臻见她精神比昨晚要好很多也有些惊奇,心里不难受了,等她规整之后握住了她的手,双眸满是期待。
“今天妻主陪我过节吧。”
“啊?今天什么节?”沈霄听他喊自己妻主脑子又凌乱起来,她其实没有过节的习惯,不仅如此,她连自己这辈子的生日都忘得一干二净。
“乞巧节啊。”薛还臻握得她手更紧,笑得灿烂,带着她往街上去。
许是怕来不及,中途薛还臻为了加快速度还抱着沈霄使了轻功,几步之间已经到了路口。
街上一眼望去都是衣香鬓影,灯笼繁复华丽,三五个娘子郎君聚在一起,欢声笑语的。
沈霄觉得这阵仗都快赶上上元节了,乞巧节也会有这么多人吗?
薛还臻领着沈霄到了一个小食摊旁,他自己点了一碗酒酿圆子,沈霄点的馄饨。
薛还臻觉得挺好吃的,便勺了一些放到一旁的小碗里递给沈霄。
沈霄笑着推却了。
“我不能喝酒。”
“一点点酒也不能喝吗?”薛还臻有些困惑。
沈霄已经不记得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了,但是确实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淡淡地回他。
“不能喝。”
薛还臻有一瞬间的失落,却又很快恢复了笑容。
两个人来到了长晖茶楼,想进去的人太多了,门房告诉她们一个人需要花十两金子才能进去,很多女人急匆匆在她们旁边走过,都直接把金子丢给门房就冲上二楼了。
薛还臻想着她们兴许都是来看蓝珠的。
十两金子,两个人就是二十两金子,沈霄想想这个价格也不想看了,谁知道薛还臻忽然指了指窗外的树,笑容里带有一丝狡黠。
沈霄笑了,薛还臻还真是孩童心性啊。
树离得窗户有些远,幸好两个人的目力都还不错。
这树也很大,枝丫粗壮,两个人坐着绰绰有余。
薛还臻看到台上正演着牛郎织女分别那一幕,王母拿出金钗划出一道银河阻隔两个人,他明明知道那块白色绣了些金线的布不是真的银河,却还是看得怔怔的。
牛郎和织女哭喊对望,鼓点和筝声悲怆激昂。
台下的女人们都在嗑瓜子聊天,笑嘻嘻的,嘴里念叨着蓝珠的名字。
沈霄不是第一次看牛郎织女的故事了,但是她总是会困惑这个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终于牛郎织女退场了,台上忽然来了许多穿着白衣姿容俊秀的郎君,正在那儿摆灯。
舞台周围的夹道不知何时已被灌上了水,以水浮起一盏盏灯,宾客头顶的琉璃大灯被人以暗器一个个击中灯芯,全场就只剩下那个舞台发着光。
观众都安静下来,送到嘴边的瓜子也慢慢放下。
蓝珠出场了,他身姿颀长,乌发如瀑垂至腰间,更显腰只盈盈一握,粉面含春眼波流转,媚态十足。又穿着略透的月牙白绸衣,胸前身下靡艳之景隐隐若显。
他手腕上和脚腕上都是金色铃铛,舞动的时候铃铛也轻轻作响,和笛声相和,显出一种别致的淘气天真。
眼前景象如梦似幻,薛还臻和沈霄也屏住了呼吸,只是薛还臻先反应过来,见沈霄神情专注,有些气恼地伸手去挡她的视线,沈霄正看得兴起,突然被打断也哭笑不得。
“不是你要看,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薛还臻脸色变黑,赌气道。
“现在就不看了。”
许是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靠近窗户的宾客扭头看过来,发现有人坐树上偷看蓝珠跳舞,暗骂了一声,动手“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了。
沈霄顿感没趣,薛还臻也闷闷的,把她从树上带了下来。
“霄霄可是喜欢会跳舞的男子?”薛还臻小声开口问她。
“也不是,只是觉得好看,就多看一会儿。”沈霄淡淡回道。
薛还臻有些激动。
“你,你……你觉得他好看?”
沈霄点点头,这种问题没必要说谎。
薛还臻被她刺激得面红耳赤,只大声道。
“那你去找他吧……我花十金让你光明正大地进去。”
“再好看,看过之后也就忘了,十金……还是算了吧。”沈霄语气坦然。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路过河边的时候,沈霄看见许多穿着华丽的小郎君在放扎成喜鹊模样的小灯,那场景很是可爱。
沈霄顿住了,她没见过喜鹊样的灯,于是打算凑近了仔细瞧。
薛还臻跟在她身后,小声开口问道。
“他这么美,你也会见之既忘吗?”
沈霄不假思索地回他。
“会。”
她很自然地看见旁边的一个摊子摆满了还没点亮的喜鹊灯,守摊子的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矮个儿郎君,正拿着蒲扇轻轻地给自己扇风,眯着眼看着那河上的灯散发的点点星光。
沈霄直接掏钱买了两盏灯,有些鼓舞地看向薛还臻。
“我们也放灯吧。”
薛还臻见她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事,又喜欢那喜鹊灯,只得强颜欢笑陪她一起去放灯。
两个人放完了灯站在小桥上,晚风吹拂,空气里充满雪松熏香的气味,大概是这些郎君的衣服熏的香。
“霄霄,你也会忘记我吗?”薛还臻痴痴地凝视着她。
沈霄想了想,认真回道:“应该不会。”
她想起什么,又开玩笑般补充了一句。
“不是你说要把我忘了吗?”
薛还臻沉默很久,淡淡问道。
“你走之后,还会回来看我吗?”
沈霄不解地看着薛还臻,说无论如何要跟着她的是他,说要把自己忘了的也是他,说要自己回去看他的还是他。
薛还臻想冲她笑一笑,却还是想哭,他扭头看着桥下的河,忽然就往下一跳。
“扑通”一声激起巨大的水花。
不远处的路人见有人投河,拼命尖叫起来。
沈霄被他吓了一跳,这是晚上不比白天,即使是水性再好的人也很少会选择在夜晚凫水,她只能跟着跳下去,找这个傻小子。
周围太暗了,沈霄目力再好,潜下去的时候也辨不清薛还臻到底在哪,突出的暗影自己看见了,但是多远无法确定。
倏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岸边带。
沈霄无言以对。
两个人湿漉漉地站在岸边,好些人围住他们,像看戏一样地看着两人。
沈霄带了些怒意地指责他。
“以后别这么胡闹了!”
薛还臻咬着下唇,倔强地看着她,眼眶已经通红。
围观着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沈霄揉了揉太阳穴,拉着他直接去成衣店,一直穿着湿衣服肯定是不行。
结果现在成衣店已经关门了。
她只能拉着一直沉默的薛还臻往客栈走,大概客栈会有备用的衣服。
进了客栈,定房的时候顺带叫了热水,去去湿寒。衣服也是有的,三十文一套。
两个人在房间里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心里都有气。
店伙计走了几回把热水倒满了浴桶,又展开了屏风,就出去了。
沈霄正喝着热茶,她见店小二也走了,淡淡道。
“你去洗罢。”
她想的是自己拿干布擦一下再穿衣服就行了。
薛还臻看了她一眼,突然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脱衣服,沈霄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他脱着脱着突然神思恍惚——他摸到了那块一直藏在怀里的玉牌。
“你怎么了?”她不懂为什么薛还臻脱了一半又停下来。
薛还臻也不回她,径直走到了屏风后面继续脱衣服,沈霄还想他终于知道害羞了。忽然又有敲门声,沈霄开门发现是店小二送了备用的衣服来,料子粗糙却还算干净。
沈霄接过了衣服,把门关上,走到屏风前面,轻咳一声,柔声道。
“衣服来了,等会儿我从右边进,你把身子转向左边。”
薛还臻没想到她会突然进来,着急忙慌地伸手去够那堆衣服,想把玉牌藏得更隐蔽些。
可是阴差阳错地,那玉牌旋转着甩飞了出去,正好落在木地板的缝隙里,发出一阵轻微又无比清脆的“哒哒”声。
薛还臻也顾不上自己还光着身子,赶紧跳到桶外,用脚踢过衣服把那块玉牌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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