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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沓4k大小的纸被赵行扔下，散落的满地都是，他手臂不慎碰到桌上的茶杯，瓷器破碎声也随之响起，接着外头的灯挨个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赵行声音有些颤抖。
“我...”兰音噗通一声跪下，“是我做的...”
她慌乱地想，是不是她真的给赵行惹麻烦了。
“谁许你这么做的？”赵行淡淡道。
兰音跪在地上，脑子里像是一直有东西飞过，不断嗡嗡作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跪下，慢慢地她开始有些委屈，她只是想帮他啊。
她梗着脖子道：“没有谁，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你觉得你做的很好是吗？”赵行冷笑一声，他指节分明的手紧紧攒住膝盖上的衣衫，关节处隐隐发白。
兰音抬起头，倔强地看向他：“我只是想救你出去，我知道很不开心，或许如果你能被救出去，会好一些...”
“你...”赵行被噎住，他没想过她是这般想的，他不需要出去啊，他只希望能看着她好好的。
赵行缓了缓气：“你觉得你这些小伎俩旁人看不出来吗？”
“我...”兰音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她知道这样很危险，可她就想试一试。
“你知道这些东西是谁给我送来的吗？”
兰音摇了摇头，忽而她想起什么，关于她写的那篇新闻稿，庆阳公主曾来过此处，难不成是庆阳公主送来的？她消息知道的太少，根本不知这庆阳公主又与赵行有什么关系。
“是父皇送来的。”赵行闭了闭眼，他轻呼出一口气，他何曾不知晓，兰音完全是在赌，赌父皇对他的心，可若她赌输了，今日她还能全须全尾地在他面前吗？
“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你赌对了，现在的下场是如何？”
兰音咬了咬唇，她不是没想过，可她不知为什么就是想救他出去，或许是因为他的颓废，或许是因为他也允许千鸟去练字了。
“皇城之中，哪个不是老谋深算，若不是有陛下为你挡着，你恐怕今日已走不到红叶寺来！”赵行气急，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开始呼吸不畅，苍白的脸咳的通红，眼角泛起泪光。
“公子。”兰音连忙起身为赵行顺气，她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递去一杯热茶。
赵行默默挡开她，他扶着桌角慢慢站起身来：“你好好想想吧。”
他言尽于此，若她还想不通，那便一辈子呆在红叶寺，不要想再能跑出了。
他的腰背微微佝偻，有一声没一声的咳着，兰音跟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一手挡开，直至跟到门前，兰音吃了闭门羹。
她站在门外，愣愣地看着门前的把手，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明明才来红叶寺时，她对他的百般关心都是为了保命而装出来的，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甚至有丝丝心痛的感觉。
兰音摇了摇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台阶冰凉的像水一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想起上回，上回她站在这里，看着自己亲手雕的木簪，暗自落泪。她为什么会给赵行雕簪子，她伸出手，看向伤口已经愈合的五指，她只是想回礼吗？
可回礼需要自己亲手雕吗？或者她不是为了回礼，而是另有所图？
兰音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她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主屋的窗边。
天气凉，窗户紧紧关着，看不见里面的物件，但兰音知道这里面是一张书桌，赵行教她写字的书桌，也教过千鸟的书桌。
心中一阵酸涩蔓延，她捂住心口，想起自己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救赵行出去。
她凄惨地笑了笑，原来是因为她想要赵行看见自己呀，她想要赵行觉得她是最重要呀，她想要赵行书桌前的那个人永远是她自己呀。
眼泪一滴、两滴地往下掉。
原来她喜欢上赵行了...
她多么骄傲肆意的一个人，即使从前周围帅哥美女如云，她也从未动过心，可为何偏偏对一个古人有了意？
他待她是极好的，甚至好到她不知为何赵行会待她这么好。
她闭上眼，赵行的身影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想，她或许是真的喜欢上赵行了。
她又重新回到那个台阶上坐下，抱着双膝，脑子里空空荡荡。
屋里，赵行站在窗边，他方才看到了兰音模糊的身形，也听见了她的低声啜泣。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对兰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呢？
一开始，只是因为兰音对他好，他开始关注这个莫名其妙献殷勤的人，后来，他与她逐渐相处，才发觉她是一个多么鲜活的人。
她总是那般，喜怒哀乐全都在脸上，她每次装模作样后那骄傲的小表情，还以为旁人瞧不出来...
赵行眼睛弯了弯，又想到她这半年在外面做的事，脸色又沉了下来。
朝中之人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她那如孩童般过家家的手段，若不是有人护着，她早就死于非命了。或者根本不用到她耍那些小聪明的时候，若没人护，她又怎可能那般顺利进进出出？
赵行有点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会同意她出去，会觉着让她去过想过的生活是对她好，现在看来，倒还不如将她羽翼折断，绑在身边，以免她出去又闯祸。
...
赵行站了一整夜，兰音在外头坐了一整夜，天微微亮时，兰音听到开门声，她扭过头去看。
“进来吧。”赵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兰音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将你在外头干的好事都说一遍。”赵行坐在椅上，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兰音低着头，站在他跟前，她开了个头，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话要说，便接着往下汇报。
她足足说了一个时辰，从她是如何跑出去的，到她是如何回来的，除了一些具体的对话没说，该交代的她都交代了。
赵行见她不说话了，便问：“说完了？”
兰音讷讷点头。
“为何那么想叫我复位。”赵行抬眸，深深看向她。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她一开始就是为了帮他，后来是为了跟千鸟争风吃醋？“我见您不怎么开心，以为是因为被废之事。”
赵行又问：“你知道复位后会如何吗？”
会升官发财？兰音呆呆地看着他。
“你想让我当皇帝？”
兰音一脸茫然，她不知道，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皇帝，哪能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参与夺嫡。
“罢了，你先下去吧。”朝堂之事，赵行无法与她直讲，只能让她自己去好好想想。
兰音见他面色正常，不像又生气的样子，才施施然退下。
她走了没几步，回过头来，一身竹青色的衣裙随着门外的微微轻轻飘摇，她启唇，一字一顿道：“公子，我送您的兰花簪您收到了吗？”
赵行一怔，头皮上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密密麻麻。
兰音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屋外，卓公公和宋嬷嬷都守着在，他们瞧见兰音出来，立即将人拉了过去。宋嬷嬷问：“兰音，昨晚怎么了，我听见你房里的动静。”
兰音笑笑：“没事，不小心将茶杯撞到地上了。”
“前段时间，陛下来过你可知？”卓公公也问。
“知道，公子与我说了。”兰音答。
宋嬷嬷点点头：“陛下这次来，算是开了口子，往后说不定还会有旁的人来，你以后便不要乱跑了，否则即便是殿下，也护不了你。”
兰音应下，她这回是真的不能出去了，按赵行说的严重程度，她可能真的会没命。
又回到了从前那种无聊的日子，种种地聊聊天，一日三餐很容易就混过去，赵行也不见她了，不过也没见千鸟，她乐滋滋地想，然后给了自己一拳，千鸟是千鸟，她是她。
她忽而想起赵行的那个问题，复位之后会如何，以及是不是想要他当皇帝。
唔，皇帝都是有三宫六院的吧，兰音有些心塞。
她跑去敲他的门，想叫他别复位了，在红叶寺就挺好的，可她半途又收回了手，她已经将他架在火上烤了，又要叫他退，这是想给他翻个面烤吗？
兰音好不容易稍稍开心起来，现在又郁闷了。
没过几日，果然又有人来探望赵行了，兰音躲在屋里，悄悄从门缝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朝着主屋走过去，他浑身气度不凡，应当不是什么普通人。
男子进去后带上门，兰音才从门里出来，她一问，才知这人就是赵行的舅舅，崔海的父亲，崔国舅。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晌午一直聊到日落，期间卓公公曾进去送过两次茶，一次午饭，却也没能探听出什么来。
兰音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屋的窗子，她想，她与崔海的事，她告诉过赵行，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天将要黑透了的时候，崔国舅从主屋里出来了，赵行没出来送，兰音刚好在外头，与崔国舅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慌乱低下眼神行礼。
她见崔国舅的脚步声远，才缓缓抬起头来，刚缓过来没多大会儿，便听见赵行如冰一般冷的语气：“兰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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