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病

　　临近中午，操场上四个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少年两两并排，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跑着。
　　老曲背着手，站在跑道拐角处看着他们四个人，怒气冲冲地吼道：“拿个模型机忽悠我，以为我老曲是吃素的？几年前的学生都用过这个方法了，现在已经过时了！”
　　“十五圈！不跑完不准回家吃饭！我看你们长不长记性！”
　　四百米的跑道，只要跑到老曲那里，老曲就能说上半天，他们一句话也不敢回。

　　四个人跑到老曲对角那里，才敢大声说句话。
　　“哎，我操，真是没想到，老曲看着有点傻，没想到人这么精明！”宋奇感叹道。
　　“模型机没买好，太容易被发现了。”李一舟总结失败经验。
　　马伟杰哀嚎道：“下次肯定没机会了，老曲肯定警惕了。”
　　许寻没说话，李一舟撞了下许寻的肩膀，“你也没犯事，害你被罚，舟哥答应你个愿望。”
　　许寻笑了笑，“你哄小孩子呢？我没事，我长跑还可以，就当锻炼身体了。”
　　几人才跑了六七圈，放学铃声就响了，一群群学生哄闹着领着书包跑出教室，对面教学楼里好多人趴在走廊看他们四个人。
　　许寻有点尴尬，李一舟却依然自乐，“诶！我这知名度要上升了吧。”
　　宋奇嘲笑道：“还知名度？臭名远扬了吧。”
　　“去你的！”李一舟踢了宋奇一脚，宋奇往后躲，差点摔了一跤。
　　马伟杰和许寻忍不住笑了，许寻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李一舟的乐天性格，似乎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烦恼。
　　老曲看了他们一会，第十圈时，老曲看了看手表，让他们自己照常跑完，跑完才能放学，说完人就走了。

　　十五圈，几个人最后跑的累死累活，大中午的，阳光热烈晃眼，几个人都把校服外套脱了扔在绿草坪上，穿着毛衣或卫衣。许寻以前经常长跑，但好久不练了，也有点喘，李一舟擅长短跑冲刺，耐力没有那么好，最后也挺累的，但比那两个人好太多了。
　　终于跑完了，四人齐刷刷倒在绿草坪上，阳光刺眼，许寻用胳臂挡着眼睛，李一舟捞过外套搭在两人头上，热气和阳光被隔绝在了外面。
　　“又累又热，这都十一月份了，都入冬了吧，怎么还这么热？”李一舟道。
　　两人搭着一个外套，脑袋离的也近，李一舟说话时的热气好像也传到了许寻这里，许寻感觉脸还热的很，不知道是因为刚跑完步还是其他原因。

　　宋奇道：“我妈说咱们这入冬晚，而且现在全球升温，没有以前冷了。”
　　马伟杰嘿嘿笑了两下，“整个学校就剩咱们四个了吧。”
　　宋奇骂道，“你傻呀，还有住校生呢。”
　　“哦哦对”，马伟杰道，“我妈还有点想让我住校，什么住校生省时间，更能好好学习。”
　　李一舟道：“靠！我妈也这么说！”
　　宋奇捂着肚子笑道：“我妈也说了！我操了，真是天下一个妈，生怕儿子没学死。”
　　李一舟笑道：“老曲不是说了嘛，只要没学死，就往死里学。”
　　许寻刚一直闭眼养神，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说着话，也淡淡笑着。

　　几个人一起笑了一会，李一舟忽然道，“许寻你呢？”
　　许寻道：“我妈没说过，主要是我不喜欢住校。”许寻从小到大都没住过校，他不喜欢那种狭小的空间住很多人，而且应该会很闹腾，他更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
　　李一舟反问道：“为什么？人多热闹啊。”
　　许寻只道：“在家更自在呗。”
　　李一舟“嗯”了一声，“也是”。
　　宋奇在旁边叹了口气，“诶，你说这个事情怎么搞？”
　　马伟杰道：“我准备告诉我妈了，这样搞的我惊心动魄的，算了，少点零花钱就少点吧。”
　　宋奇枕着脑袋道：“我也是，老曲太难搞了，比我妈还难搞，比较一下，还是告诉我妈胜算更大。舟哥，你呢？”
　　李一舟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再想想吧。”

　　许寻微微侧头看向李一舟，外套透过一点光，许寻看见李一舟睁着眼睛盯着外套那片深蓝色，目光有些黯淡。
　　许寻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告诉你爸妈吗？”
　　李一舟侧过头，动作牵动到了外套，布料扫过许寻的耳朵，许寻感觉耳朵有点痒。
　　“他们不在家。”李一舟说完笑了笑，又转过头去。
　　这个回答有点欲盖弥彰，打个电话给爸妈就行，在不在家似乎不是主要原因。但许寻没再往下问。

　　旁边一阵动作，宋奇忽然跳起来，然后捞起两人头上的外套，许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你们俩搞的像小情侣似的！快起来，再不回家赶不上午饭了。”
　　四人都爬起来后，捡起外套回家了。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李一舟来回写了好几封检讨信，因为字太过张扬，许寻代写了几次，李一舟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终于向老曲要回了手机。
　　星期六晚上放学时，两人一起往车棚走去。李一舟拿着手机一边晃悠，一边给许寻说，“终于要回来了！为了感谢小寻子的倾力相助，舟哥答应你个愿望。”
　　许寻笑道：“折腾了这么久，请我吃顿饭吧。”
　　李一舟揽住许寻的肩膀，“这样太粗糙了，不够有诚意，周日来我家，我给你做顿大餐。哦，对，我刚买了投影仪，可以看个电影。”
　　许寻看着李一舟一脸得意，有点不太相信，“大餐？你会做饭？下面条吗？”
　　“哎！什么啊，我会的可多了，明天给你露一手，拿着作业来啊，顺便让我借鉴一下双语卷子。”
　　许寻道：“行啊，不过，你爸妈也在吗？”
　　李一舟摆了摆手道：“不知道，没事，他们忙的很，一般不回来。”

　　晚上，许寻正写卷子呢，谢飞发消息过来。
　　谢飞：明天有空吗？
　　许寻：怎么了？
　　谢飞：大神，卷子不会，哭，求教教。
　　许寻笑了一下。
　　许寻：明天可能没时间，现在吧。
　　谢飞：咦，你们明天不是放假吗？你干嘛，要出去玩？
　　谢飞：男的女的？有情况啊。
　　许寻有点无语，谢飞似乎永远在八卦许寻的路上。许寻刚要打字解释，谢飞的视频通话又打过来了。
　　许寻其实是想挂的，但好久没和谢飞聊天了，他犹豫了几秒，接通了。

　　屏幕上马上出现了谢飞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脸，“小寻，哥哥曾经告诉过你，只有这样，伤心时，眼泪才不会流下来。”
　　许寻笑了，“你又干嘛啊，戏精。”
　　谢飞白了许寻一眼，“我的宝贝兄弟要嫁出去了，我伤心呗。”
　　许寻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你别乱说，我明天就是去同学家玩，男的。”
　　谢飞长“哦”了一声，“李一舟家？”
　　许寻点了点头，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开。
　　谢飞用手撑着脑袋道：“我发现了，你和他玩的还真的挺好的。”
　　许寻抬头，“什么意思？”
　　谢飞转了转眼珠，思索了几秒才道，“你经常提到他，经常和他待在一起，好像所有事情都和他有关系。”
　　许寻无所谓地笑了，“我和他是同桌啊，自然走的近。”
　　谢飞道，“也是，不过你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嗯？”
　　“话变多了，爱笑了，就是变活泼了呗。我以前和你天天玩的时候你怎么没这样呢。”
　　许寻愣了一下，忽然有点出神。

　　谢飞还在那边叨叨着，“我以前天天粘着要和你玩，你跟个高冷男神似的，除了礼貌回答，一般一句话都不多说，后来才好点了是吧？”
　　“还有，你不是最怕麻烦吗？别人的事完全不关心，总是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记得我邀你来我家玩，我靠，说了好几次你才来。现在怎么了？对李一舟是特例？……”
　　谢飞的话胡乱钻进许寻的耳朵里，许寻感觉自己脑袋有点乱，像谢飞说的，自己以前的性格的确有点冷，可能是经过谢飞的影响，才慢慢好起来了，又或许是李一舟也改变了他。
　　许寻愣了一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搞错了，他却忘了纠正。

　　第二天上午，许寻写了会儿作业，谢飞噔噔一直发消息，让许寻早点去，不是要看电影吗，买点零食，不要空手去什么的。活生生像一个操碎心的老妈子。
　　许寻被他烦的不行，领着书包，把昨天晚上写好的双语卷子放了进去。
　　小区门口对面有家超市，许寻买了一兜零食，结账时看见收银台上放了一排方形糖盒，各种口味的都有，许寻记得李一舟最近买过好几次这个糖，还硬塞给许寻，薄荷味的，还说什么，男人吃糖也不丢人。
　　许寻笑了笑，拿起三盒糖放到那一兜零食旁边。
　　结完账出去后，许寻刚走出超市门口，李一舟迎面走过来，目光盯着地面，似乎在走神，并没有看见许寻。

　　许寻喊了他一声，李一舟才抬头看见许寻，“诶，你怎么在这？这么巧啊。”
　　许寻晃了晃装满零食的袋子，“正要去找你呢。”
　　“啊，这么早，我还没买食材呢，走吧，你再跟我进去一趟，正好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许寻跟着进去，把东西放到储物柜里，一边道：“我喜欢的，你可不一定会做。”
　　李一舟故意踢了一下许寻的屁股，很轻，“小瞧我啊，我什么都会做，曾经我还考虑要不要去新东方学厨师呢。”
　　“你也可以顺便学一下英语”，许寻抿唇憋笑。
　　李一舟上前泄愤般胡乱抓了抓许寻的头发，皮笑肉不笑地咬牙道：“小伙子，最近和谁学坏了？牙尖嘴利的。”
　　许寻的头发细软又多，胡乱一抓就乱了。

　　许寻忙去拽李一舟的手，李一舟跑开去推手推车，跑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许寻的头发像被轰炸一样乱糟糟的，许寻慢慢用手整理着，垂着眼眸的样子很有耐心。
　　李一舟不知怎么，就忽然很想笑，他自顾自笑了一会，转过身来时，心情好像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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