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blood-c]与更衣小夜做同学的日子

　　黑暗，如深海一样的黑暗让人难以呼吸。

　　春奈觉自己漂浮在虚空中，没有任何下坠的实感，死后的世界化作重重残影，无边无际的旋转，仿佛要飞到太空，又仿佛要压得她窒息。

　　在焚灭骨髓般的痛苦中，春奈用全部意志力保住最后一丝清醒――不知过了多久，黑暗才缓缓退去。

　　耳边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近混杂的交谈声，只言片语断续的漏进她耳中，她迷茫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七原文人怀里，被他从神社鸟居前抱到咖啡店。

　　月明星稀，晚风徐徐，不知从何处送来一丝香气，这令她在生不如死中感到一丝聊胜于无的轻松。

　　“春奈，春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七原文人的喊声让春奈猛地回神，她感到自己与世界间仿佛戳破了一层膜，真正的融合了起来。

　　“文人……先生？”春奈此时头痛欲裂，脸色苍白，蝶翼般的睫羽一垂，更透着一股轻缓的柔弱气，“发生什么事了？”

　　七原文人把浅神春奈放在店后边的私人沙发上，递给她一杯温水，看少女温顺地接过去，小口啜饮，不由感到有意思，他说：“你不记得了吗？刚刚你从浮岛神社出来，突然昏倒在店前，吓了我一跳，是不是病还没有好，再休息几天怎么样？”

　　春奈似乎想了想，才柔声和气地答：“没关系，我的身体本来就弱，可能只是低血糖。”

　　熟悉的夜晚，熟悉的店铺，熟悉的鳗鱼饭的香气，死亡再一次将她带回了被七原文人发现之前，重新读档。

　　用死去一次为代价春奈摸清了系统面板的大半功能，比如如果她使用“邀请函”，会以灵体状态出现在四月一日的店里，留下一具空壳。但如果她开启任务，留在原地的是与她本人别无二致的幻象，除了无法进行记忆操纵外，幻象比空壳要生动许多，破绽更少。

　　还有她的身体状态会完全回到最近那一次存档点，面板上有一个灰下去的页面，显示【战力测试】这个任务属于无效存档，而【食人花】的页面依然显示未完成。

　　回档已经是个非常逆天的功能了，春奈也没想过靠这个钻空子。虽然已经跟七原文人撕破脸一次，还同归于尽一次（这件事尚且存疑），但毕竟那不是最优解，再怎么不情愿，此时此刻春奈也不得不把柔弱文学少女的角色天衣无缝地扮下去。

　　七原文人看浅神春奈像小鹿饮溪一样喝完温水，又看她难掩病容，仿佛一阵风吹，就会如烟消散，难得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资料上说浅神春奈早年心脏不好，若不是父母意外去世留下的大笔赔偿金，她也不可能治好病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这样一个女孩儿，受不了太大刺激，体质又差，即便她是浅神一族的人，真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春奈把杯子放下，抬头想道谢，四目相视的瞬间，就被他蛰了一下似的垂了垂睫毛：“谢谢你，文人先生，我已经没事了。”

　　七原文人顺手把杯子拿走，端出来做好的鳗鱼饭，放到她面前的小几上的同时摸了摸春奈的头顶：“嗯，不像发烧的样子，能吃鳗鱼饭吗？果然还是喝粥比较好吧……”

　　“不……这样就好，不用再麻烦您了。”显然对青年的触碰感到不适应，女孩儿却忍着并没有躲开代表关心的动作，稍一迟疑，又仰头望向七原文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怀期望的哀求：“更衣先生不希望我靠近小夜……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夜到底真正的样子是什么，为什么会改变，我到现在为止全都不知道，文人先生，您能告诉我吗？”

　　她说的话与上周目并无不同，七原文人固然仍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眉目间却柔和许多。大抵是觉得更衣唯芳的警告都能让浅神春奈受刺激昏过去，为了主演不意外退场，多余的更骇人的真相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更好。

　　七原文人向春奈的方向侧垂下头，仔细的凝视她，声音在胸腔中嗡鸣：“更衣先生吓唬你呢，不用管他，继续跟小夜做朋友吧，春奈，别的你不需要知道……”语气像在哄什么小动物。

　　他思考一会儿，眼尾一弯，使他的神色并不显出攻击性，仿佛只是因为有些好笑：“或许就是因为你一无所知，小夜才这么喜欢你。”

　　春奈眉头仍微微蹙着，直到听到这句话，一直紧绷的心情才微微放松了一些，她想从沙发起身，但才死过一次，此刻觉得浑身发虚，不由得伸手按住桌子来克服晕眩。

　　七原文人体贴地扶了她一把，然而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已经足够完全清醒的少女吓到浑身发冷，察觉到她身体上无法自制的僵硬，七原缓慢地松开了握住春奈手腕的手指。

　　他的目光逡巡着她僵持的身体，最终落到她低垂着的因窘迫而泛粉的雪白脸颊上，低声询问道：“要不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浅神春奈反射性地微微垂下头，双手在膝上蜷紧。也许只是神经过敏的错觉，她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七原文人呼吸时的平缓韵律。

　　她犹豫一会儿，声音便低而轻，紧绷着，像涂了松脂的鹿的肌腱拉制的琴弦，警觉而好听，说：“您的意思是，让我今天先回去……吗，店长。”

　　七原文人打量完她，自然而然地说：“在这里睡一会儿，醒了就直接吃点东西。”

　　春奈拒绝道：“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她如雪的脸庞上看不出是不是苍白了一下，但还是咽下其他解释，改口道，“不用麻烦了。”

　　七原微笑着又摸摸她的头发，说：“还有力气吗？要不要我抱你去客房。”

　　他说出口的话一如既往的并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目前来看她并没有能跟他平等对话的能力。在浮岛所有人和古物都是七原文人的提线木偶，他脸上从不会显露过分的恶意，但笑着策划别人的死亡，对他来说，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春奈不自觉的呼吸一窒低着头，并没有人看到，她最终还是强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跟着七原来到干净整洁但毫无人气的客房。

　　月光幽白，春奈拥着被子，望着对方英俊而轮廓深刻的脸孔，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对视后，又瑟缩一下。

　　七原文人帮她关上灯，那幅样子仍然是温文的，但他本性的冷酷就如同隔着玻璃窗的无边无际的夜色，他说：“好好睡一觉，春奈，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春奈在凉爽怡人的房间里躺下，猛地一被关心，她微微侧头看了七原一眼，神情似乎有微妙的松动，她声音里的胆怯消失很多，恢复了一贯的温温柔柔：“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关心，文人先生。”

　　门被关上了。

　　春奈点开系统面板，地图显示小夜仍好好待在神社，更衣唯芳在藏书室，七原文人目前在厨房做准备。【食人花】的任务还有大约五分钟开启，春奈这一次的所有行动都要快，快到在七原文人试探之前完成一切。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死一次了。至于被发现异常后配合七原文人做什么实验――更是想都不要想。

　　她要以人的身份活着，也要以人的身份死去。不过之后为了小夜的食物，她得在这个混杂的世界找到合适的替代品才行。

　　如果实在找不到――春奈垂下眼眸，一轮眼痕刀刻般清晰明秀，整个人像能够融化进黑暗里，她静静地想，如果实在找不到，她就不得不去四月一日那里，用自己最有价值的东西交换一个可能了。

　　无论是伯克利，还是斯坦福大学都有研究表明，「压力大并不是击溃人身体、精神和心理的重要原因，而是不懂地合理利用休息时间。」

　　春奈觉得自己利用得很合理。

　　她闭上眼睛，确认使用她上周目已经使用过的“邀请函”。

　　打理整齐的庭院，西式外观的小楼，楼里和屋中看月亮的店主……

　　一切与上周目并无不同。

　　春奈对四月一日简短地叙述了一遍上次的过程，在四月一日微妙但并无阻拦的目光中取走了蝉切――时间总共也没用到五分钟。

　　之后她几乎是无缝换场开启了【食人花】任务，提着蝉切削掉了它半边触手废掉了它所有眼睛，然后剖开它的花心，顺滑得就像热餐刀切黄油。

　　哪怕她此时的身体素质跟上一周目相同，完成任务的时间还是要短太多，十分钟都不一定有……这是因为春奈的经验条增长了。

　　果然在二周目，就算是恐怖游戏，查过攻略后也能看着鬼怪血淋淋的脸淡定按下键盘的吧。

　　这只是一个微小举动带来的改变，蝴蝶效应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春奈的行动轨迹将会给未来带来未知的变化，但也仅限于她亲身参与的场景。

　　保存下古物的一截肢体，春奈回到咖啡店的客房，仍旧闭着眼，检查了一下地图上各人的位置。

　　没有太大异常。

　　……

　　主卧内。

　　黑暗中只有表针的机械细响绵延不断的响着，七原文人在月光与外面灯光的界限中静坐着，脸上的一切表情——包括嘴角的弧度，狭长眼角，以及惯常平缓的眉梢，在此刻通通都保持在了一种冷硬的毫无情绪上。

　　他右手旁的小桌上放着显示“通话中”的手机，开着外放，从话筒中传来的呼吸声在年轻家主的沉默下陡然再次放轻了几分。

　　但事已至此，对面的负责人只能硬着头皮再度重复一遍事情起因经过：“今天八点三十分是剧本怪物放出的时间。我们按照以前的规定，将古物控制好投放到浮岛北面的山林溶洞区域。结果刚刚将它带到指定的地点放出，十分钟后古物就在林地间消失了踪影，一切监视设备都没能再捕捉到任何动静……”

　　“是吗。”七原文人静静垂下眼，“然后你们这些蠢货就自顾自找了这么长时间？”

　　“非常抱歉……因为林地环境太复杂，溶洞又有许多没有勘探过，我们以为古物躲到了某个隐蔽地点……”

　　“不要告诉我这些‘原定计划中’的事情，我要你们把饵钩撒出去是为了让你们将鱼钓上来，而不是拉回来一个空空如也的破钩子。”七原文人不急不缓地打断下属的解释，他的嗓音里带着一点不甚明显的克制。

　　其实让他动了火的不是古物消失这件事，毕竟同样的事情在过去已发生过一回，他心里有预感。让他真正发火的，是这群人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他古物消失的信息，使他得到的消息延时了长达二十分钟之久。

　　在这个时间差下，七原文人根本不可能及时反应，然后趁这个机会直接出牌，对自己怀疑的所有人所有势力立即排查。

　　提示有新来电的提示音响个不停，七原文人像是没听见一样，曲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沉吟片刻后缓缓道：“继续追。在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务必——务、必，交上你们的结果，没有结果的话你那支队伍全员进实验室里去。”

　　“七原先生――”

　　根本不想听人哀求，七原文人因此直接挂了电话，接起中途就打进来的另一通来电，实验室负责人带来另一个不好的消息――把人转化为古物的实验又失败了。

　　“人不够了是吗？那把范围扩大点，只要不太过分，随你选择――流浪汉，行踪不明之人，重刑犯，从事隐秘工作者，资金会再拨去一部分。”七原文人顿了顿后，接着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思索着慢慢说道：“七原家的人会帮你收尾，覆盖掉一些人的记忆，你不必顾虑这个。”

　　迅速解决完事务，七原文人看了眼监视屏幕上正要拿着御神刀走出神社的少女，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白日里小夜眼睛黑白分明，尾端妩媚的飞起，发丝束起，是唐诗里所说的丰盈浓厚的绿鬓。她散下发丝，便是标准的东洋浮世绘美人，白皙肌肤漆黑头发，清水眉目，荔枝一样净透的清水脸。

　　夜里少女是露出鬼相的阿修罗，手持红鞘刀，像圣痣朱色，又像是洁白宣纸上落下的印章，朱红印紟笔酣墨饱，滴下涔涔的血。

　　小夜的生命太长了。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发现后抓到她想要研究的人都会湮没在时间里，连个资料档案都不一定能存留得下，但是她仍然活着。

　　七原文人捉到了她，可惜小夜生存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她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也不在意其他任何人和事物。他没办法得到她。

　　凡人的爱情对于长久的生命而言，实在太渺小，也太脆弱。就像是往大海里面扔了一颗石子，只能激起一点点涟漪，然而对于整片汪洋，这根本不算什么。

　　好在七原文人有别的办法。友情是假的，亲情是假的，爱情是假的，比起爱来，恨才更让人印象深刻。

　　终有一天，她就无法再去找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也无法投注更深的感情到别人身上。即便他死去，小夜也没办法像抛弃过往所有人一样平淡自然，他要他的面容在小夜心中永远鲜活如初。

　　七原文人看着自己印在玻璃窗上的影子，稍微走近了一点，于是倒影从模糊不清到渐渐清晰，他笑了笑，走去前面店里端出一杯热牛奶，敲了敲客卧的门。

　　任何对他的计划有妨碍的人都要被排除……希望房间里这位逗起来很有意思的伶仃百合在今夜之后不会成为一摊白骨。

　　只要记忆操纵没问题，他也不是不可以在短时间内，纵容浅神春奈编织一个虚幻的梦，毕竟她就像闯进彼得潘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格格不入到仿佛某种惹人怜爱的动物幼崽。

　　七原文人没有听到声音，他打开门，月光下少女安静地睡着，像只猫一样蜷缩起来，白皙脸颊洇出了一抹淡淡的绯红，像是从美玉里沁出的一抹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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