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第15章
　　在晚饭送上门之前，余惊羽看完了《狂人日记》，似懂非懂，却有不小的触动。

　　杨霏一心想要在她面前邀功，把整合的资料打印出来，在余惊羽面前道：“看，我搞到资料了！”
　　这种求夸奖的模样不知道怎的让余惊羽想起了以前养的一只猫，那时候家里老鼠多，猫猫叼着老鼠来到她跟前，也是这样一副得意求夸奖的眼神。余惊羽不由失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杨霏的脑袋。
　　细软的头发在指腹滑过，余惊羽才意识到这是杨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她从前养的猫，手指僵硬，火速抽回。

　　“余惊羽，你是不是看上我头发了？”杨霏拉起余惊羽的手，重新摸了摸她的长发，“怎么样？是不是又长又软又好摸？”
　　余惊羽：？
　　“喜欢长发有什么错，你完全可以自己养长一点嘛！虽然你短发也很酷，但是我觉得你长发更好看！你要是不信，我晚上把照片洗出来给你看！”
　　照片？余惊羽眉头一拧。
　　杨霏飞快捂嘴，糟糕，说漏嘴了，本来偷拍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个……”杨霏抿嘴，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刺探一下情况，小心翼翼发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拍照啊？我觉得你天生就适合在镜头下，要是不在镜头前留下点什么，简直是暴殄天物啊，不过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可惜……”

　　“我妈说要带我来龙城拍照，然后把我弄丢了。”余惊羽言简意赅道。

　　杨霏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余惊羽的回复，“啊，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杨霏注意到余惊羽落寞的神情，说道：“你放心，以后在我的镜头下，你永远都是主角！”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给你做模特了！”
　　“你不都说已经过去了吗？现在，你是全新的余惊羽了，你要放心的把自己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你在镜头下创造一个更美好的自己！”
　　“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镜头下的我？”
　　“好看的我都喜欢！”

　　门铃响起，杨霏把余惊羽按在椅子上，道：“现在本大摄影师的御用模特就请好好的保护你的盛世美颜！”
　　余惊羽：……

　　吃完饭，余惊羽坐在书桌前做卷子，好些内容现在龙溪中学都还没教到，做起来属实费力。她简单的过了一遍，把自己不会的题目做好标记，然后根据题目倒推知识点。

　　余惊羽的勤奋好学成功带动杨霏。
　　杨霏为了展现自己的优秀，题目做的飞快，偶尔瞥见余惊羽对着题目犯难，都会稍作停顿，期待着对方的求助，谁知道余惊羽宁可空着，也不问她。

　　杨霏认真分析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学霸的自尊吧，不过求知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不就是张个嘴，说自己不会嘛。

　　也不知道是和谁较劲，杨霏刷刷刷的写完两套卷子，抬头用手背敲了敲桌子，“诶，有什么不会的吗？我教你。”
　　“不用。”
　　杨霏挑眉，心中冷哼：装什么装。
　　“那我出去一下？”
　　“嗯。”
　　“有不会的可以问我，这些我都学过。”
　　“嗯。”余惊羽头也不抬的看着卷子说道。

　　杨霏恨铁不成钢，转身去拿相机洗照片。
　　狭小的房间，深红色的光线，墙上挂满了照片，都是杨霏之前拍的，里面有各地的风景，也有爸爸妈妈，老师同学和朋友，现在多了余惊羽和龙山岛。

　　杨霏看着冲洗出来的照片，成就感满满。
　　她看着照片里的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足以让人魂牵梦萦：我真不愧是未来的大摄影师啊！

　　她把底片放好，走出房间，看了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拿上衣服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到一半，水蒸气在天花板上冷凝成水珠，滴落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杨霏下意识的想起了贞子，飞速冲了个澡，甚至来不及擦干就换上睡衣跑到了睡房。

　　开了灯，杨霏还是觉得房间冷冰冰的。
　　余惊羽在哪儿？
　　杨霏想找她给自己壮胆。

　　书房的灯光从门缝露出。
　　杨霏眉头微蹙，推开，余惊羽坐在书桌前不知疲倦似的，写着卷子，专注的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

　　“余惊羽，熬夜不好，该睡觉了。”
　　“你先睡吧，我再写一会儿。”
　　“你要是有哪里不会，我教你。”
　　“不用。”
　　“你不用客气的。”
　　“嗯。”
　　又是这样，杨霏舌头抵上牙根，忍住发火的欲望，威胁道：“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有题目也不告诉你了。”
　　余惊羽抬头，放下笔，“哦”了一声，听上去还有些委屈。

　　“还不去洗澡？”
　　“我……我没换洗的衣服！”
　　“我去给你拿！”
　　“这不太好吧！”
　　“唔——”杨霏将余惊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点头道，“是不太好。”
　　余惊羽眼皮一跳，向来冰冷看不见情绪的脸上泛起薄红，吞吐道：“我还是回去吧。”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回去？”杨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抬了抬下巴说道。
　　“我……”
　　杨霏轻笑，“好了，我的衣服给你穿是小了点，但是你还这么嫌弃主人家的东西就不太好。再说了，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这么拘谨，你快去洗洗睡吧。”杨霏说完，转身去拿睡衣。
　　余惊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味了一句“大家都是朋友”，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她也有朋友了吗？

　　杨霏喜欢宽松些的衣服，故而余惊羽刚刚好。
　　在卧室看法制新闻的杨霏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余惊羽出来，只好去敲门。

　　浴室的水声早就停下了。
　　杨霏没有找到余惊羽，下意识惊慌，难道真闹鬼了？
　　她开了灯，房子很大，每走一步，拖鞋和地面摩擦都会发出声音，甚至还有回音。
　　杨霏的心跳的飞快，试探性的唤道：“余惊羽？”

　　“余惊羽”的名字在整栋房子里回响。
　　而名字的主人公正缩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骤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还以为是幻听。

　　杨霏又接连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下楼后，还没开灯，看到黑暗中有个影子在动，说话声里都带上了哭腔，“余惊羽，你去哪里了？”

　　“啪”的一声，杨霏闭着眼开了灯，小心掀开眼皮观察周围情况。
　　余惊羽走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了？”
　　杨霏刷的抓住余惊羽的手，温热的，不是鬼，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余惊羽：……
　　“你大半夜的干嘛不睡觉。”杨霏埋怨道，“我等得你都快睡着了。”

　　“我……”余惊羽局促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觉得有沙发睡觉就不错了，没想到杨霏直接拉她去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粉粉嫩嫩的，里面放着张宽大的公主床，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一家三口都能躺下。
　　床头摆着几个卡通布偶，还有一个和杨霏差不多高的熊娃娃，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干花。

　　杨霏看出了余惊羽的拘谨，也容不得她逃避，直接把她拽到了床旁：开玩笑，她要是不陪着自己，晚上要是真撞鬼了怎么办。

　　余惊羽下意识想逃，被杨霏拽住了手腕。
　　杨霏警告道：“别乱动，你身上的睡衣可是名牌，要好几千一套呢！要是弄坏了或者弄脏了，我看你怎么赔？”

　　如杨霏所想的，余惊羽果然安分下来了。
　　她转身出去拿了个医药箱回来，故作凶巴巴道：“站着不累吗？坐啊！”说着，把余惊羽按在床边，然后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半蹲下来。

　　余惊羽神经紧绷，脚被杨霏捏住，不知怎的想起神话故事里的阿克琉斯之踵，下意识的缩回脚，杨霏松手，抬头看她，严肃道：“你要是不想明天早上起来感染住院的话，最好让我处理一下。”
　　“这么好看的脚，要是留疤了多难看！你也是，一个女孩子家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余惊羽沉默。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配上电视里的节目的阴森的bgm和解说，显得更加的诡异。
　　“……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在受害者死后给她洗脚呢……根据警方所收集到犯罪嫌疑人在社交网站上发过的照片来看，嫌疑人是一个恋足癖。我们也找到了嫌疑人发布在社交网站发过的受害者的腿，受害者穿着白色丝袜，腿型好看，笔直细长，线条流畅，嫌疑人在下面评论道：白色丝袜的包裹下，稍显肉感的脚丫格外的诱人，每一个脚趾都像是晶莹剔透的珍珠，等着人去开蚌，舔舐……”

　　杨霏一心专注在说服余惊羽上，发现对方警惕而戒备的神情，也没想过反思，反而“变本加厉”，故技重施：“我告诉你，我们城里医院可贵了，住一天要好几千，你要是不——”
　　余惊羽刷的一下起身，抓住杨霏肩膀，将人给钳制住，反手给压倒在床上。
　　“喂，你发什么神经！”杨霏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死变态。”余惊羽居高临下的看着杨霏。

　　杨霏只觉得自己一腔好心付诸东流，气的不想说话，扭头就看到电视里放的几张嫌疑犯亲吻脚□□甚至还沉醉其中的照片，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变态啊！”
　　电视里节目主持人还在评论：“……恋足癖这个群体远比我们想象的多……”

　　杨霏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余惊羽该不会误会她是恋足癖吧！
　　“余惊羽，你该不会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一个三好青年，对朋友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要是不喜欢就直接说，何必这样误会我！”杨霏生气道，末了不甘的补上一句，“我刚才就是想给你脚后跟上个药，不然明天回去，你家里人要问起来，诶，余惊羽你怎么脚后跟破皮了，你要是告状了，说都是我的错，那我不就成了大恶人了！”
　　“我不会说的。”余惊羽看着杨霏，信誓旦旦道。
　　“你是不会说，但是村子里的那些个长舌妇就不一定了，她们闲着呢，就喜欢找点乐子宣扬他们正义使者的身份。”杨霏翻了下白眼，“我要是因为这些闲言蜚语，毁了女神形象，你赔我？”

　　余惊羽无话可说，放开杨霏后，自己拿着碘伏消毒。
　　杨霏在一旁高兴得像个老妈子一样：“余惊羽，你可算知道爱惜自己了，以后对自己好点！”
　　余惊羽操作的手微顿，想要问“为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好一会儿也说不出声来，她是知道答案的，可是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这样我这个做朋友的也能放心一点。”
　　余惊羽全然没想到杨霏会主动提起“朋友”两字来，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笨拙而干涩道：“我们是朋友了？”
　　“我早就认定你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杨霏满脸真诚的看着余惊羽。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余惊羽头一次慌了神，刷的站起身，伸手想要自我介绍，看到手里拿着的碘伏棉签，又迅速将手背到身后，紧张道：“我以前没有交过朋友，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及时和我说，我一定会改的。”
　　杨霏没忍住笑出声来，真的和她很像啊，高冷的时候像个刺猬一样，全副武装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一旦真正有人走进她的内心，才会发现刺猬的内心也是柔软的。
　　余惊羽板着脸，手足无措。
　　杨霏一本正经，像个教导主任一般问道：“真的吗？那之前跟在你身后的两个男生是什么人？”
　　“他们是……”
　　“喜欢你的人？还是你喜欢的人？”杨霏根本不给余惊羽回答的机会。
　　余惊羽甚至都没意识这个问题，矢口否认：“都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跟着你啊！”
　　“我也不知道。”

　　杨霏难得看到余惊羽呆萌的模样，恨不得再逗上一逗，谁知道眼前一黑，电视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外面有人喊道：“停电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窗帘遮得严实，黑暗中，杨霏只能凭感觉勾勒出余惊羽的身形。“你不准跑，我怕黑。”

　　余惊羽“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上床。
　　床垫很软，被子很暖和，余惊羽小心的睡在床的另一边，自己给床划了一条三八线。
　　“惊羽，你睡了吗？”杨霏瞅着天花板问道。
　　余惊羽放轻呼吸，小心翼翼的不敢越线。
　　“你要是没睡的话能陪我聊聊吗？”
　　“嗯。”
　　“惊羽，鲸鱼，我以后可以叫你小鲸鱼吗？”
　　“嗯。”
　　“小鲸鱼，我脚冷。”说着不太规矩的朝着余惊羽那边伸脚。

　　杨霏的脚勾到余惊羽的小腿肚，暖乎乎的。

　　“你怎么不说话呀？”
　　“再不睡明天就是鬼节了。”余惊羽本来是想让杨霏早点睡的，谁知道杨霏听完后，浑身起鸡皮疙瘩，刷的一下伸手抱住了余惊羽，余惊羽被人从后背抱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听到杨霏害怕道：“小鲸鱼，你以后不准吓我，”大概是身边的热源给了她胆子，她气呼呼道，“你要是敢吓我，我就把你清蒸了，不对，清蒸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红烧了，再放点酱油醋……”

　　耳边说话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余惊羽在脑海中想象着杨霏刚才张牙舞爪说话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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