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向我奔来

　　地铁内，江尔和简嘉并肩坐着。

　　“为什么我们要坐地铁？”江尔问。

　　简嘉说：“我和你说实话，你不要笑话我。”得到默许后，她说，“因为我爸如果看见你开着好车出现，他一定会觉得我傍大款了。我不想让他这么误解。”

　　“傍大款？”江尔笑了，“我长得很像大款？”

　　“嗯……”简嘉打量着他，他今天听她的穿了十分平常的白T和牛仔裤，“不像，像卖健身卡的。”肌肉太明显了，把白T都撑起来了。

　　江尔撇头笑了，“那你爸应该高兴，起码他女儿的嫌疑男友可以保护她。”

　　“呵呵哒，我才不需要卖健身卡的保护呢。”简嘉重新坐好，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爸妈离婚的事情？”

　　江尔收回玩笑的表情，恢复严肃，点头。

　　简嘉继续说：“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爸再婚的事情？”

　　江尔惊讶，摇头，“怎么再婚了？”难怪她和她爸不生活在一起。

　　简嘉说：“我爸在我妈去世后三年，也就是四年前再婚，他和我阿姨是重组家庭，阿姨的孩子现在随他姓。”

　　“哦。”江尔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双手交叠，不自觉地转着拇指。

　　简嘉笑着看他紧张的样子，说：“你是不是担心我？我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江尔轻笑叹气，“那如果以后你觉得难受，就找我。”

　　“那不是显得我很弱？”简嘉轻松地说着话。

　　江尔问：“为什么想带我见你爸？我们这算，见家长？”

　　简嘉挑眉，“随你怎么想，圣诞老人还要管许愿的人为什么要那个礼物吗？”

　　江尔闭上嘴，又嘀咕了一句。简嘉听不清，但见他不服气的样子，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出地铁站后，江尔问：“你们约在哪儿了？”

　　简嘉说：“我没和他约。”她四处看了看，带着江尔往前走，又说，“我爸这个人特别讲时间规律，一般这个点他都会在奶茶店里看一会儿报纸。”

　　“为什么是奶茶店？”江尔好奇。

　　“因为……”简嘉几乎不好意思解释，“奶茶更便宜？”其实以前都是在咖啡馆，每隔两三天去一次，赵英然说那是他的放松时间，没想到维持了这么多年。

　　他们走过拐角，简嘉指着前面的奶茶店说：“就是那里，往里面看，那是我爸？诶？”简嘉歪头，她看见赵英然对面还坐着一个背书包的男孩。

　　“怎么了？”江尔也看见那男孩，他之前也见过赵英然，便笑问，“对面那是你阿姨的孩子？和你爸很像啊。”

　　“不是啊？”简嘉一脸茫然，“我阿姨的孩子今年才七岁。”

　　她和江尔一同进了那家店。今天是工作日，又是四点左右，奶茶店压根没什么人，只有赵英然和那个男孩。简嘉进门后，正好能看见那男孩的脸，她微微张着嘴，明显惊讶。

　　那男孩简直和赵英然年轻时一个模子。

　　男孩背着书包，很轻松地和赵英然说话，说话已经开始变声，有点沙哑，“妈妈已经开始为我准备行李了，哈哈，但是我很担心英语不好。”

　　“你怕什么？”赵英然的声音比较大，“能出去留学，以后说英语和喝水一样简单。”

　　男孩皱眉，又说：“我听说那边物价很高。”

　　赵英然打断他的话：“别担心钱的问题，好好在国外读书，你姐姐能赚钱。”

　　“帅哥美女，你们想喝什么？”前台的服务员唤了一声。

　　赵英然回头，见到简嘉，突然惊慌失措，他急忙忙地将那个男孩推走，让他从后门后，又回过头来挤出笑容对着简嘉，问：“小嘉，你怎么来了？”

　　“他是谁？”简嘉被他挡着不能前进，她只好又重复地质问赵英然，“他是谁？”

　　“亲戚的孩子。”赵英然心虚地回答，“过来看看我。”

　　“哪个亲戚？”简嘉瞪着他问。

　　江尔看见服务员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们父女俩，便将简嘉拉到身边，对赵英然说：“叔叔，不然我去包厢里说？”

　　包厢在二楼，江尔抱着三杯奶茶进门时，简嘉和赵英然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肯先说话。简嘉的脸色难看，一直盯着赵英然。赵英然缩在椅子上，像接到救命稻草一样，将江尔按在自己身边坐下，拿起奶茶大口地喝了一口。

　　简嘉问：“你老实说，刚才那个小屁孩是哪里来的？”

　　“我、我都说了是亲戚的孩子。”赵英然不敢看她。

　　简嘉气极反笑，“赵英然，你的亲戚我十根手指都能数的出来，以前还好说，现在谁会特地来看你这个穷亲戚？他长得和你那么像，只能是近亲关系，你说，他是谁的孩子？”

　　“你看错了。”赵英然笑着否认，“怎么可能和我像呢？”

　　“我看错？好。”简嘉点头，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脸，那我也不用给你留面子了。你是爷爷奶奶的独生子，爷爷也是独子，哪里来的那么像的亲戚？”她说着，眼眶和鼻子都红了，眼泪不争气地落下，脸上却还倔强着，冷冷地问，“你敢发誓吗？”

　　“什么？”赵英然弱弱地问。

　　连江尔看着简嘉的表情都有点怂。

　　简嘉说：“你发誓，如果他不是你儿子，他就断子绝孙！死于非命！”

　　“简嘉！”赵英然急了怒了，他直起腰板，“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呢！”

　　“你敢发誓吗？”简嘉不理会他，继续追问。

　　赵英然缓缓地缩了回去，他低下头，好一会儿闭上眼睛，承认道：“我服了，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简嘉抬起头，泪水不停滑落。江尔皱眉看着她，从对面坐过来，抱住她，这才发现她身上发抖。

　　赵英然一点都不敢看她，一直侧着身。

　　江尔拿来抽纸，简嘉胡乱地抽出几张为自己擦眼泪。大家都沉默了将近三分钟，她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在回忆，她实在想不出来，过去的什么时候，她的这个“弟弟”是不是出现在她过去的生活里而她从未察觉？那孩子看起来也有十三四岁了，那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出生？到底是什么时候，赵英然背叛了她的母亲？

　　但她想不出来了，她只回想着赵英然对那个男孩说的那句话：别担心钱的问题，好好在国外读书，你姐姐能赚钱。

　　简嘉含着泪，突然笑了，“你真行啊。”

　　“那是、那是个意外。”赵英然也豁出去了一样，磕磕巴巴地解释，“当年我，我喝醉了，我根本，我不知道他妈怀孕了，等她生了我才知道，一个女人未婚生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但当年我还有点钱，后来就不太行……”

　　在简嘉的注视下，赵英然的声音弱了下去。

　　江尔一直用手安抚着简嘉的后背，这个时候他说不上话，只能安静地陪着她。

　　简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笑着问：“那孩子要出国留学了，是吗？”

　　“嗯。”赵英然的头低了下去。

　　简嘉抬手擦干了刚流下的泪水，吐出一口气，问：“有我卖车的钱，对吗？”

　　“嗯……”赵英然的声音非常小，几乎听不清。

　　简嘉吐出一口气，又说：“当年我妈和你离婚，给你留下一笔钱要给我读书，你骗她说，借给朋友救命去了，其实是给那对母女了，对吧？”

　　“小嘉……”赵英然终于抬头看她，“我……”但他说不出更多的话，好一会儿，他委屈地说，“当年那种情况，你也没办法读书啊，你忘了你复读的那个学期，好多债主找上门……”

　　“那是后来的事了！”简嘉打断他，“提这些你有意思吗？”

　　“对不起……”赵英然哭了，“爸爸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你是我爸啊。”简嘉说，“我一直知道你是混球，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为什么不能让我读完书呢？”

　　江尔震惊地看着她，他的呼吸也乱了。

　　赵英然擦了眼泪，说：“你弟弟，他读书很好的，等他出来了，我就不用你养老了，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你在说什么？”简嘉已经被他的话惊到了，“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能给你养老了？”

　　“因为！”赵英然咬牙，看着她说，“你明白吗？我看着你我就会想起你妈，我再婚就是为了避开你，你不明白吗？”

　　“你说什么？”简嘉完全愣住。

　　“叔叔！”江尔赶紧制止了又要发言的赵英然，他抱着简嘉说，“今天都太激动了，不适合再聊下去了。”

　　赵英然喘着粗气，完全没了愧疚和难过，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简嘉，转身就走。

　　包厢的门被狠狠关上，发出巨大的“砰”声。

　　“啊！”简嘉叫了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满脸的慌张与恐惧。

　　“简嘉？”江尔看她脸色不对劲，不停地呼唤她，“简嘉，你没事吧？”

　　简嘉不哭了，也不出声，只是捂着自己的耳朵，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桌子，任凭江尔怎么呼唤都听不见。

　　江尔紧紧地抱着她，心疼地问：“怎么了？究竟怎么了？”他感同身受般，居然流下眼泪，“你别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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