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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都道春光如飞矢,陆怀绮在书院经常因为回答不上先生的问题而被罚打扫庭院,如今安墨澄也陪他扫了好几次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春风骀荡,安墨澄竟也觉得这日子也有了一丝明媚。这日,安墨澄收捡了这几日穿过的衣物,准备拿去洗。可到井边时,发现井床正在重砌,还未干。他犹豫要不要拿去河边浣洗,如果不洗那么后日到书院就只能穿一身脏衣坐到陆怀绮前面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拿去河边去洗。不想路上,遇见了刚下早朝回来的安洵。他拖着身子,面上无甚表情,可脸色有些难看。虽说安洵无心家室,脸上也难见笑容,可好歹为人父,看见安墨澄端着一盆衣物准备去洗的样子,就开口道:
“墨澄,你这是要去洗衣服?”
“是,父亲。”安墨澄听见不大跟自己说话的父亲主动问起了自己,心里有些高兴。
安洵听了这回答,有些不悦,问道:“没有下人去洗吗?”
安墨澄支吾道:“嗯……我自己洗洗也没关系。”
安洵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把脸转了过去,眼神也没有再看安墨澄,眉眼间却微有神色。他心底当然知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也不打算追究。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多年,顾妧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主要是心已空,再大的波浪也在他心里翻不起波澜了。
安墨澄见安洵脸色有些发白,就问:“父亲是病了吗?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安洵道:“无碍,是前几日在书房看书,忘了关窗,有些着凉了。”
安墨澄道:“那父亲注意身体。”
“嗯”这一句简单的回答后,安洵又朝着书房走去。
安墨澄也准备走之时,看见安允澈从对面一道月门跑来,小小年纪,自然是一步一生风。看他面上似有事的表情,心里虽不愿意,安墨澄也站定了,等着他问。
果不其然,等安允澈跑近了,便高声开口道:“安墨澄,你看见爹下早朝回来了?”
听见他直呼大名,安墨澄也不生气,轻轻道:“嗯。”
“又进书房了?”
“是。”
“我都好久没有跟爹说上一句话了,今日巴巴地等着他下早朝,就想跟他说上一句话,可是还是错过了。”安允澈失望道:“这会儿进了书房,又要等上好久了。”说完便垂头丧气走远了。
安墨澄心里也想到了自己像他这般年纪时,也是如此等着安洵回家,有时拿上自己刚写的字,想要给他看。运气好时,会得到一句“写得不错”的简单夸奖,但更多的时候是等到太阳落山也等不来一个影子。如今,他早已不等了,只是有时心里还是会想跟他说上一句话。现在安允澈变成了那个终日盼着可以跟父亲说上一句话的人,安墨澄虽心里不喜欢安允澈,可想到这里,也觉得他跟自己一样可怜,有些不是滋味。
想了一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城中人常来洗衣服的地方。白鹭河穿城而过,此处正是才出城外的一段河道。清早,杨柳依依,河面上还笼着一层薄薄的雾,周围已有了许多在洗衣服的女子。安墨澄端着木盆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便准备蹲下开始洗了。可他蹲下时听到了周围浣衣女子们的嬉笑。这洗衣服的多见是女子,这男子衣服可是少见,再加上见了这样一个清玉般的公子来洗衣服,少不得嬉笑议论几句。安墨澄顿时觉得耳朵开始热起来,雪白的脸上也浮出阵阵红晕。面对别人的刁难对他来说不是难事,真正的难事是面对姑娘家们对自己的窃窃私语与偷看嬉闹。那些浣衣女中有几个大胆的还主动开口喊道:
“这位公子!你会洗衣服吗?”
安墨澄头快要没入水中了,脸红着轻声道:“会。”
那边又传来阵阵清亮的笑声,那浣衣女又问:“看公子你文质彬彬,不像是会干粗活的人啊!你那拿笔的玉手来洗衣服可是让我们心疼咯!”说完笑得更大声了。
安墨澄此刻脸上红得似夏日傍晚的云霞,嘴里没有再答应,手里抓了一大把皂角粉胡乱撒在衣服上,手忙脚乱间,装皂角粉的罐子也被手碰到了水里。
那几个浣衣女见了他这副紧张样,心里更觉有趣,又打趣道:“公子,我说你不会洗衣服嘛,要不你给我们,我们帮你洗,不收你钱,只要你在花神节上把你头上簪的花送给我可好?”说完又是一阵黄莺般的笑声。
这在花神节上送簪花,意义如同有情人之间互赠信物,私定终生。这话一出,安墨澄心里更是想要跳进水里去。他一手抓起落在水中的罐子,却发现皂角粉早已经全部倒进了水里,刚打湿的衣服怕也是洗不成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正又急又羞时,远处的陆怀绮手中正牵着一只高飞的燕子风筝跑向他这来,后面跟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成烨。陆怀绮手里的风筝线时紧时松,那风筝也在空中时高时低,青色衣袍因跑动而翻飞起来,腰间还是那把剑。他似乎也看见了安墨澄在这边,便又加快了跑动的步子,那风筝也跟着急急飞起来。安墨澄不大愿意让他看见自己在洗衣服,此刻心里的害羞也没了,更多是有点难堪,但他已经看见了,又不能端起盆来逃去。
“澄哥哥!”才站定,他嘴里就喊出这名字。
安墨澄心里本想开口叫“陆公子”,可又想起了有日失口叫了他一次“陆公子”让陆怀绮不大高兴,所以改口轻轻叫道:“怀绮。”
陆怀绮把风筝线轴一把塞给旁边的成烨,便也蹲下身去跟安墨澄说起话来。
“澄哥哥,你这是在洗衣服?”陆怀绮疑惑道。
“嗯。”
陆怀绮眼光一沉,看向了他那双在春水里泡得发红的手,眼神里突现一抹怜色。但他立马又掩饰起了那不忍,依旧用明媚的声音问道:“那为何澄哥哥不洗啊?”
安墨澄此刻正呆呆蹲在河边:“因为我罐子里的皂角粉被我弄到河里了。”
陆怀绮看了一眼湿漉漉的空罐子,说道:“好办!”说完拿起那罐子起身去,走到那几个浣衣女的地方,跟她们说起话来:“这几位姐姐,你们能不能借我一点皂角粉啊?”
那几个浣衣女见到这面容姣好且面带笑容的陆怀绮来借,其中一个笑道:“陆公子来借,当然是要给的了。”便开心的倒给了他半罐。
接过罐子的陆怀绮,低头闻了闻,说道:“姐姐们的皂角粉就是不一样,闻起来都格外香些!”
那几个浣衣女听见了他这话,又咯咯笑起来:“陆公子惯会让姐姐们开心,让人借人东西都借得心甘情愿。”
拿到皂角粉的陆怀绮又蹲下身来,跟安墨澄蹲在一块石板上,一边衣角掉在了水里,可他也不在意,只觉腰间的剑太过碍事,又跑去岸边把那些东西丢在草地上,又跑回来蹲下。安墨澄见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日,也没懂他要干啥,只是继续低头搓起衣服来。陆怀绮在一旁折起了宽大的袖子,折了许久终是把半截白皙的小臂露了出来,伸手欲抓那罐子里的皂角粉。安墨澄见了,一惊,问道:
“怀绮,你要干什么?”
陆怀绮认真道:“洗衣服啊。”说完手里抓了满满一把。
“这是我自己的衣服,我来洗就好了。再说了这春水还刺骨着呢,会着凉的。”
安墨澄也严肃道。
陆怀绮却坚持道:“澄哥哥,你别担心,我身子好着呢。且你也说了这水凉,可这一人洗要洗上半日才洗得完,澄哥哥洗完了就该得风寒了。”还说着,就抓起盆里的一件白衣扔进水里,才碰到水,冷得他全身一个激灵,适应片刻,撒上手里的皂角粉就埋头开始搓起来。
安墨澄见他也不听,也只好加快速度洗起来,好让他少洗几件。
在岸上的成烨,见惯了平日里要么写字读书,要么骑马练剑,再要么信游闲玩的陆怀绮此时居然洗衣服,眉间终于有了一点疑惑的神色。不过他也不管了,此刻坐在了一石头上冷冷地开始放起风筝来。那一旁的浣衣女们此刻也见了娇生惯养的陆公子也蹲着有模有样的洗起衣服来,一时也搞不懂他在做什么打算。不过两个翩翩公子,在河岸洗衣服,这样一幅如画的美景可不多见,几人又边洗边耳语起来。
白衣散在水里,如沉入水下的白云,悠悠地在水里飘着。其实陆怀绮也不会洗衣服,洗完一件衣服,搓得全身酸痛,头发散在双肩,额间竟也沾上了水珠。可他脸上并无半点烦躁,又拿起一件中衣开始洗起来。那中衣材质并不似外衣那般厚实,可陆怀绮的手劲不减,依旧大力搓着。他心里怕洗得不干净,澄哥哥也不好当着他面说,然后他自己回去又洗一遍,所以才卖了力气去洗。同一个地方被他翻来覆去搓了几遍,果不其然“嘶啦”一声,那白衣就破了一个莫大的洞。笑容僵在陆怀绮脸上。安墨澄闻声看去,见自己衣服破了一个洞,而陆怀绮双眉向眉心挤去,露出一个颇为尴尬的笑,说道:“破了。”
安墨澄安慰道:“无碍无碍,回去补起来就是。穿在里面,别人也不知破不破。”
陆怀绮收起了那衣服,嘴里道:“澄哥哥,你不用补了,我赔你件新的。”
安墨澄却道:“不用赔了,突然想到这件中衣我也穿了很久了,这下也不用补了,直接丢了倒省事。”
陆怀绮心知这是安墨澄在替他找补,所以坚持道:“那丢了,澄哥哥也还是少一件啊,我就赔你一件新的。我那里有很多新的,不碍事。”
两人僵持不下,安墨澄也拧不过他,便放弃坚持,说道:“那麻烦怀绮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怀绮说着便起身去吩咐成烨回家去拿衣服,然后送到安府上。听到吩咐,成烨立马就开始收风筝。
吩咐完了,安墨澄最后一件衣服也洗完了,端着木盆准备回去。看着成烨在收风筝,便以为他俩都要回凤鸣府了。正欲告辞之际,陆怀绮跟他说:“澄哥哥,我可以一道跟你回安府吗?这么久了,澄哥哥也没邀我到府上去玩,我只好自己开口了。衣服一会儿成烨就送来。”
安墨澄没料到陆怀绮要跟他回安府,端着的木盆又往身体边靠了靠,随后欣然答应。
陆怀绮走去,捡起放在草地上的剑,佩在腰间,两人便开始往回走了。
陆怀绮一路上说说笑笑,问这问那,此时正值日中,阳光从竹林间的缝隙里洒下来,一个个光斑落在转过身来倒着走的陆怀绮的脸上,食指上的青玉云雀指环也发出幽幽的光;也落在安墨澄的白衣上,像一只只憩在他肩上的银蝶。两人边说着话边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安府。
正坐在屋里的顾妧听见陆怀绮到了安府,立马放下了手里茶杯,迎了出去。
“啊呀!陆公子大驾光临,快进屋坐。”顾妧满面笑容,但看见陆怀绮跟着的是正端着木盆的安墨澄,觉得他有点丢了安家脸,脸上又生不悦。
陆怀绮沉了脸,严肃道:“我是跟澄哥哥一道回来的,我来安府也是为了跟他有事相谈。”
顾妧听到他说他是跟安墨澄一道回来的,而这安墨澄正端着一木盆,看来陆怀绮已经知道她刁难安墨澄了,脸上又换了殷勤,笑道:“这会儿正该吃午饭了,那陆公子要在府上用膳吗?我叫他们去备点好吃的。”
“好,麻烦安夫人了。”陆怀绮答道。
顾妧听见他要留下来吃饭,心里大喜,可这高兴不是因为好客,而是这是一次结交陆家的好机会。“好,快去叫厨房做饭!”顾妧吩咐道,随后又对着陆怀绮笑道:“陆公子,快先进屋坐下吧。”
陆怀绮却道:“不用麻烦安夫人辛苦招待我了,我跟澄哥哥说说话就好。”
说完两人便向安墨澄房间走去。
热脸贴了冷屁股,顾妧只能灰着脸回到屋里继续喝茶,嘴里念道:“这安墨澄何时跟他这么亲近了?”
两人把衣服晾在院子里后,就走进了屋里。陆怀绮环视一周,安墨澄房间不大,陈设也不多,却素简雅净。陆怀绮见了一方不大的书桌上搁了一张有些红绿颜色的宣纸,上面隐隐约约还有些字迹,便走上前去准备看个仔细。安墨澄却先他一步,走到那书桌前,一把把那张纸揉成了球,捏在手里,嘴里慌道:“这是我画坏了的花鸟,没什么好看的,呵呵。怀绮快先坐坐吧。”
陆怀绮有些狐疑的被拉着坐到屋中央的桌旁。安墨澄则见陆怀绮没有再问而松了一口气,把那纸团往袖子里一塞,也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递给陆怀绮。他想着这饭一时半会也做不好,便问道:
“怀绮,你饿了没?”
“我还没饿,澄哥哥不用担心。”
“澄哥哥,我是不是该先去拜见一下安大人?刚来时为何不见他?”陆怀绮问道。
“父亲一直都在书房里,他一般也不爱见客,想来他也不介意这些,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拜见也不迟。”
“唔……对了,澄哥哥,再过几日,城里的达官显贵们要办一场蹴鞠赛,澄哥哥跟我一起可好?”
“可是我不会踢蹴鞠。”安墨澄面露难色道。
“无碍无碍,我可以教澄哥哥。”陆怀绮安慰道。
“可是,这一两日也教不会吧。再说了,我真不适合踢蹴鞠。”安墨澄拒绝道。
“哎呀!哥哥,我这找不到人,你就帮帮我嘛。”说着便用手去拽安墨澄衣袖。
安墨澄脸上忽觉发烫,便胡乱答应了。应承之后心里又觉不该答应他。兰台城里的年轻人,无论是显贵家的还是一般百姓家的,都喜欢踢蹴鞠,特别是少年们,晚饭后总是能看见他们在街上踢蹴鞠。安墨澄偏偏就是那个例外,他不喜欢。这念书弄墨倒是安墨澄长处,骑马射箭也还好,就是不会踢蹴鞠跟凫水。
陆怀绮正高兴着,就听见外面一人敲门,并禀道:“公子,成公子来了。”
安墨澄开了门,成烨冷冷的脸出现在门口,一手拿一个用纸包好的东西,另一手拿一纸袋。
陆怀绮见他来了,连忙凑上前去拿那纸袋子。
“澄哥哥要吃流云糕吗?”陆怀绮手里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说。
“我不吃,我现在吃了,等会儿就用不下饭了。”
“刚刚我叫成烨回去的时候,叫他过来时顺便给我买流云糕来。那时候不知道要在澄哥哥这吃饭。澄哥哥不会怪我吧?”陆怀绮咬了一口,嘴里说道。
安墨澄道:“不会不会,这饭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上,你先吃点垫垫也是好的。”
“流云糕可好吃了,我拿它当饭吃都行,日日吃,时时吃我也吃不腻。我从七八岁就喜欢吃流云糕了,长了这么大还是喜欢。我娘说我恐怕是流云糕做的。”陆怀绮边吃边说。
“这样说来是有点像了,晶莹剔透,白白净净。”安墨澄不自觉说道。
“啊,那澄哥哥可是在夸我了?”陆怀绮一手撑脸笑道。
安墨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有点难堪。
陆怀绮吃了半日才想起来,成烨是为什么来着的,放下手里的流云糕,又拿过成烨手里的东西,边拆边说道:“澄哥哥,这是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
一件青色衣服躺在纸中央,陆怀绮双手拿了起来,在安墨澄身前比了比,说道:“澄哥哥,这衣服是新的,我还没穿过,我看这大小正合适。”
说完递给了安墨澄。
安墨澄接过,衣服凉凉的,拿近了,还有一股微微的雨后花香飘进鼻子里。安墨澄笑道:“麻烦成烨特意跑一趟了
成烨微微点头。
“我看澄哥哥穿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是白色的,这次送澄哥哥一件青色的,穿上就是白中一抹绿,想必也是极好看了。”陆怀绮道。
安墨澄把那衣服收进了柜子里,回来时,看到陆怀绮倒了一杯茶递给成烨,而后又吃起流云糕来,看上去似是饿了许久一般。成烨则接过茶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喝起来。安墨澄之前就觉成烨跟陆怀绮关系不大像一般的仆从关系,更像是从小长大的手足兄弟。
坐定之后安墨澄说道:“怀绮跟成烨关系很好啊。”
“我跟成烨差不多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六岁就来我家了。”陆怀绮道。
“哦?”
“我是陆夫人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我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幸运的是后来遇见了陆夫人。他看我在人贩子手里饿得皮包骨头,就把我买了下来。”成烨道。成烨这一口气一下说了这么多字,安墨澄还是头一次听见。
安墨澄又问:“那你长大后有没有去找过你家在哪儿?”
成烨答:“没有,我只记得我爹娘叫我‘阳哥儿’还模模糊糊记得我家里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村口有一棵极大的月桂树。还有就是人贩子拐跑我的路上过了两道河,其他的都不记得了。且这世上有这些东西的地方多了,我又上哪儿去找呢。陆夫人救了我,还让我跟着公子,她待我如她的第二个孩子,公子也待我很好,我也不想去找了,只想好好报答他们的恩情。”成烨脸上出现了少见的表情,坚定的目光在眼睛里闪烁着。
在一旁吃着流云糕的陆怀绮这时也说话了:“小时候我要是被谁欺负了,都是他帮我打回去的。”
安墨澄道:“怀绮你还会被人打啊?”
陆怀绮恹恹说着:“是啊,小时候那些小孩可精了,当着大人面就对我好,私底下都偷偷欺负我。”
安墨澄道:“我想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吧?”
陆怀绮挑眉道:“那是了,不过,谁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我呢。他们敬我,多半是因为我爹,因为我是凤鸣府的独子。”
安墨澄安慰道:“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是陆公子。”
陆怀绮叹道:“要是所有人都像澄哥哥你就好了。”
安墨澄却问他:“怀绮,你为何这样确信我跟其他人不同?为何就知道我跟你交朋友不是因为你是陆公子?”
陆怀绮笑道:“澄哥哥一看就与旁人不同,哥哥是那高山上的雪,不落人间的。再说了,不是我先找上哥哥你的吗?”
安墨澄听见了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脸颊竟绝有点发热,眼神躲闪道:“怀绮过奖了,我哪里是高山上的雪,”后垂下眼帘,睫毛微颤,悠悠道:“我应是那地上的泥。”
陆怀绮听了他这话,笑意消失了,急道:“才不是!要是泥也该是那月宫上的泥。”
安墨澄被他的话逗得勾起了嘴角,笑道:“怀绮真是惯会说笑。”
陆怀绮却依旧认真道:“澄哥哥,我是认真的。”
成烨在一旁听见了这两人的对话,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暗自翻了个白眼。
在这屋里坐了许久,陆怀绮也把流云糕吃得只剩了两块,才来人传吃饭了。
三人走到中堂,安浔此时也坐在了桌旁,脸上并无太多神色地听着站在他身旁的安允澈说话。平时难见他出来吃一次饭,今日有人来书房传陆怀绮来了,便理应出来尽主人应有之礼。
陆怀绮见了安浔,还未走近就作了一揖,说道:“安大人!怀绮来时听人说安大人在书房,我便没敢上书房去拜见打扰,是怀绮失礼了。”
安大人上前去扶起他,也微微屈身说道:“哪里哪里,陆公子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倒是我,没有及时得知你在这府上。”
陆怀绮道:“那不在意这些虚礼,安大人便快坐下吧。”陆怀绮见安浔脸色似不太好,便问道:“我见安大人脸色似不大好,身体可无恙?”
安浔道:“无恙无恙,是前几日受了风寒。”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几人都都坐定了下来,成烨则站在一旁。
顾妧这时开口道:“陆公子,今日在府上还玩得高兴?”
陆怀绮恭敬答道:“澄哥哥待我很好,我很开心。”
顾妧这时却拉着正在低头吃饭的安允澈的手说道:“这是我的儿子,安允澈。快,见过陆公子。”
安允澈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来作了一揖,说道:“见过陆公子。”
顾妧脸上挂着笑。
这顿饭吃了有两刻钟,陆怀绮准备回府时,几人又跟着将他送到了府门口,临走之时,陆怀绮却走到了顾妧身边。顾妧以为陆怀绮要跟自己说一些什么漂亮话,却不想,那个声音却变得寒意满满,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今日我无意之间撞见了澄哥哥在河边洗衣服,那春水这样冰凉,一双拿笔研墨的手就这样泡在水里,都发红了。我只知澄哥哥是个清风般的人物,竟不知也是这样一个事事亲力亲为的人,不仅要打扫庭院,连衣服都要自己洗,让我好生佩服。不过,不知是澄哥哥自己坚持要亲自做,还是下人们懒惰、欺主呢?如果是后者,安夫人可要对下人们好好管管了,不然传出去,说的可就是你安夫人这个做后母的故意刁难了。”说着,陆怀绮眼神冷淡的看着顾妧,看得顾妧心里发毛。
安墨澄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这时的陆怀绮面容冷峻,眼神夹霜。从认识陆怀绮时起,见到的都是一个春风满面的少年,他这副阴沉严肃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心里有些忐忑。
顾妧本想让自己儿子也跟陆怀绮有一些交集,但却得到这样一番警告,一脸难堪,嘴上只连忙道:“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管管,好好管管。”心里却十分不服气。
说完这番话,陆怀绮转过身去,脸上又恢复往日颜色,对着安墨澄说:“澄哥哥,蹴鞠比赛没有几日就要开始了,明日起你就到凤鸣府上来,我教你踢蹴鞠吧。”
安墨澄突然想起了自己答应了他什么,突感头痛,可君子之诺,岂可再有反悔的道理,便说了声“好”。
陆怀绮走后,安浔就又回了书房。顾妧则对安墨澄狠狠道:
“抱上了这样一个大腿了,这下便敢登天了吧!”
安墨澄只觉是顾妧又针对他了,并没有理她,也无多想,就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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