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可没坏心思

　　“你确定你看到了？”

　　奚念点头：“对呀，就是因为是这样，我才知道他也是人鱼的。”

　　贺芊在本子上画了个圈，意识到奚念的问题可能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但跟安城奂有关的事大概率不是造成奚念认知障碍的根源，所以她还是决定继续“过去”的话题。

　　“那原来的生活呢，你喜欢吗，想过回以前的生活吗？”

　　贺芊原以为奚念已经如此在意安城奂了，肯定会立刻回答不想，但奚念罕见地沉默下来。

　　大海对于奚念来说的确是存在着一些不美好的故乡，但记忆中更多的是美好。

　　“喜欢。”

　　贺芊没说什么，又在纸上写了几笔。

　　“但我不想回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贺芊又问：“可以和我聊聊原因吗？”

　　让奚念不开心的事也算不上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他很痛快就告诉了贺芊：“大家不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控制水。”

　　得，又回到原点。

　　“具体说说。”

　　“人鱼都会控制水呀，但我控制不好，”奚念说到这个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总嘲笑我，我就跑出来了，正好遇到哥哥，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是善良的人鱼。”

　　不会随便嘲笑别的鱼。

　　见过那么多病人，贺芊还是第一次碰到奚念这样的。

　　他表现得很开朗，态度乐观，也不像是装的。

　　至少在有多年经验的贺芊看来，奚念没有在她面前掩饰什么。

　　或许她应该对他进行催眠治疗，深挖一下他潜意识里的东西。

　　奚念没有拒绝，他刷到过关于催眠的内容，觉得很神奇，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催眠的过程很顺利，贺芊却忽然想不到该问些什么。

　　她拿着刚才做记录的本子看了半晌，最后挑了个问题：“控制不好水的事，哥哥知道吗？”

　　“不知道，”闭着眼睛的奚念眉心皱起，“我的秘密不可以告诉他，他会不喜欢。”

　　“只有这一件事你没告诉他？”

　　“不是的。”

　　贺芊坐直身体：“你还有什么不愿意被他知道的吗？”

　　“柜子、抽屉里的盒子，不可以、告诉哥哥。”

　　那里面有小人鱼藏起来的赤金色珍珠眼泪。

　　哥哥也许不在意他能不能控制好水，但没有鱼会喜欢一个流金色眼泪的人鱼。

　　贺芊追问了几次，奚念都没有告诉她抽屉里的秘密是什么。

　　她意识到这对奚念来说是埋藏最深也最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一定是他认知障碍的病因所在。

　　按理说告诉安城奂，让安城奂作为陪伴者辅助治疗会对奚念的病情有很大帮助。但她不知道这个秘密的重要程度，也不清楚让安城奂知道会对奚念产生什么影响，而且她有义务为病人保守秘密。

　　贺芊犹豫很久，最后还是没在安城奂和奚念离开时跟安城奂提这件事，只告诉他奚念现阶段对什么感兴趣就让他做什么。

　　也许她应该换个思路，在下次治疗时引导奚念，让他愿意跟亲近的人分享他的秘密。

　　回去的路上，安城奂问奚念有什么想做的事，奚念目不转睛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树影许久：“想要游泳！”

　　他都好久没下水了。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安氏旗下的一家酒店。

　　安城奂记得，他家这个酒店顶层的泳池最近没有对外开放，正好他不喜欢人多，干脆趁着这个时间直接带奚念过来。

　　路上他有想过会不会被家里知道他带奚念来，但爸妈跟哥哥其实没怎么关注他平时都做什么，他住家里酒店他们也从不过问。

　　泳池刚清理过，他让人送来了泳衣，还没来得及叫奚念换上，就听见噗通一声，奚念直接跳了进去。

　　奚念不敢承认自己是因为好久没见到水才这么激动的，这里虽然不比大海宽敞，但比他之前觊觎的鱼缸要大多了。

　　他一入水就摆动身体，腿却不听使唤，胸口也被窒息感挤压着。

　　怎么回事？

　　安城奂的喊声从水面传下来，模糊成一片，奚念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身体在不断下沉，意识也渐渐模糊。

　　“奚念，奚念！”

　　再次醒来，眼前是挂着豪华顶灯的酒店房间。

　　奚念自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只觉得灯的颜色跟自己的小珍珠好像。

　　“醒了？”安城奂看他没事，转头跟叫来的医生说了几句话，又转过来，“你不是说自己是人鱼吗，不会游泳？”

　　“我会的。”奚念有些委屈，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定是因为变不回尾巴，他才不会游的。

　　“哥哥不是会吗？”

　　奚念低头拧着被子，只要哥哥会，就证明他以后习惯双腿了，也能会用腿游泳。

　　安城奂看他还在嘴硬，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万一我因为别的事没注意到你，又或者以为你在潜泳……”

　　他深吸口气：“以后不许再这样！”

　　“哦，”奚念声音越发小，“哥哥对不起，我以为我会的，是因为尾巴，尾巴没有出来。”

　　“你为什么还在说尾巴！”

　　安城奂话说出口，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愣在原地。

　　刚才把奚念救上来时，奚念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蹲下检查他状况时腿都在发软。

　　奚念不明白安城奂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他看着他转身离开，开门出去后就没再回来，瞬间被不安吞没。

　　“不是的，哥哥。”

　　“哥哥！”

　　奚念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开始发现自己在地面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恐惧。

　　他又做错了事，所以连能忍受他的哥哥也讨厌他了。

　　暗灰色的被子上砸下来好几颗圆润的赤金色珍珠，奚念揉揉眼睛，把它们一颗颗捡起来，藏在手心里。

　　他想要去找安城奂，却不敢乱动，怕安城奂一会儿回来找不到他，又怕自己贸然出去，会找不到路，在偌大的人类世界迷失。

　　奚念六神无主地找手机，看到它就被放在床头柜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指尖在安城奂的电话号码上停留许久，鼓起勇气按下，很快被接通。

　　听到安城奂声音的一刹那，奚念又忍不住掉了两颗小珍珠：“哥哥，你说我有事有问题可以打给你的。”

　　他尽量平复心情，一边说着一边把掉下去的珍珠捡起来：“那我现在还可以问问题吗？”

　　不知名的香气钻入鼻腔，奚念抬起头，看到安城奂就站在床边。

　　安城奂手里拿着刚从楼下餐厅打包来的午餐，一手挂断电话，直接问奚念：“想问什么？”

　　奚念看到他，激动之下从床上站起，因为衣服湿透而换上的浴袍瞬间散开，手里的珍珠还不小心掉了几颗。

　　安城奂眼前立刻被一片白皙的肌肤所占据，不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板上弹了好几下，吧嗒吧嗒的声音像是敲在他心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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