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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芷兰斋,天不过破晓,辛姑姑已起来了。人一上了年纪,觉也随之少了,本应多眠的春,她已不再似年轻时那般“不觉晓”,更多是与天上的金乌神一起醒来。
满院的花枝,大多已换了新一岁的碧玉妆,薄雾蔼蔼中格外鲜嫩,积累了一个冬日的养分一经释放,迸发出莫大潜力,抽枝的速度非常快,不少又当修剪了。
一丛玫瑰中,姑姑稍稍直起身轻捏了酸痛的腰,人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了,心力也憔悴不堪。近几年,曾经一起经历过风雨患难的人先后离世,陛下、皇后还有自己的爱人,她也没了多少活着的乐趣,倘若不是仍有件心事牵绊着,或许她也早早到天上过逍遥日子去了。
人就是这样,支撑活下去的理由往往不过一个信念,一担责任。她还有桩心愿未了,还不能撒手离去,至少目前不行。
院外,听筠引了雨桐过来,遥遥望见对面有些疲惫的姑姑,院内,陆尚宫其他一应侍女见她进来,忙停了手中活计俯身见礼。
从某方面说,魏希同听筠是截然不同的、互补的。
魏希绝少发怒,在她看来发怒是一个人修养不够或者无能的表现,与其为下属不通圣意、阳奉阴违而暴跳如雷,不如花大工夫去寻一批与自己配合默契的臣属或者去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更好地完善自己的让人发自内心的诚服。
她很少有情绪波动,在这世上没有人真正愿意去压抑自己的情感,她有她的无奈,小人物的想法没有几个人会去留意,大人物的心思却有太多的人想去揣摩。
她不怎么心血来潮,时刻保持冷静,只因她才是最高决策者。她需要清醒的头脑,当争执不下时,最终拍板的人是她,有时,一个不起眼的人一个小小举动也会影响后世,何况她一帝王,她的决定关乎太多,一句话甚至可以主宰几万人的生命。
不过二十出头,一般人还处在“愣头青”的年纪,她自省、自律、自控的能力已远远超出一些壮年人。简而言之,她不冷、不温也不热,总是平淡如水,与不同的人拉开不同的距离——帝王应有的距离。
而听筠不同,可能是成长经历决定的,她不高傲,亦不冷漠,她性情谦和,温润如玉。她身上有种独特的亲和力,一种让人从心灵上贴近的融合力,一种威力无比的“杀伤力”。她站在魏希身旁,可以消淡她身上的疏离感。
在魏希面前,人很难不去掩饰,在听筠面前,人会非常自然的展露自己。她折服了自己的小姑小叔,也折服了芷兰斋的侍人,从她作太子妃起,这儿的人便喜欢她时常来串门。
听筠脚下稍住,一个莞尔,一个颔首,示意免礼。所有人继续干她们先前的活,没有丝毫的拘束。
“姑姑…”
“筠儿来啦”姑姑回头看了她,亲切的像个母亲迎接自己回娘家的女儿。
“嗯”听筠搀了她,取了她手中的裁枝剪,“姑姑累了吧,歇会儿,剩下的筠儿来吧!”
“好”姑姑也不拒绝,听筠跟她侍弄了两年的花草,手艺相当不错了,她放心。枝上扎出的刺已有了些硬度,“小心点枝上的刺。”
“嗯”听筠应了,特地到几株绿玫瑰一侧细下瞧了瞧,前几天她过来的时候,去年埋下的母枝上初展的新叶还不怎么明显,今日再看已是油油亮了。“姑姑你还真把它们给养活了!”
“多亏了东方妹子送的母枝”姑姑抑制不住的欣慰,“估计过不几天到了上巳左右的时候就能孕蕾了。”
“是啊…”
听筠太过留心这个日子,原来一年上巳又要到了。
时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同样一段时间,随人心境不同,可度日如年,亦可稍纵即逝。
最初到九州的那一年真的好难熬,为何这一年没在意匆匆就过了呢?听筠浅浅一笑,可能是因为有他伴着吧。
“呵呵…”那一低头的温柔,姑姑从旁瞧的清楚。“怎么?想起希儿了?”
“姑姑…”
两年多的相处,听筠同姑姑建立起的是一种微妙的情感,一种既类似于“母女”,同时又像“婆媳”的情感。有些时候她可以像女儿那般同姑姑交心,而另有些话她则羞于启齿。此刻涉及魏希的这个话题,明显应归于“婆媳”范畴。
当一位婆婆向儿媳过问自己儿子对她如何时,大多数儿媳的心里多少都会有些难为情,而听筠并不属于例外的少数。
“嗯…”姑姑心慰,在感情上她不会去强求任何人,确切的说,感情是强求不来的。她疼爱魏希,也疼惜听筠,尽管两人的关系注定此生千丝万缕,她也绝对不会去生硬的撮合。现在看来,顺其自然的结果似乎更好。“希儿对你好吗?”
听筠腮上酡红,女儿家的心思给人猜透后的羞涩中又晕了几分迷醉。“他对我很好…”
“好我就放心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魏希无疑就是上天选择的可堪大任之人,饿其体肤之类她虽不至于,心志的磨砺却是尤为苦的,无论处事还是感情上,她注定都要经历一番苦楚和波折。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姑姑再清楚不过。在储君的选择上,魏希不会去勉强无心的魏隐,在感情上,她也绝不会去强求心爱的听筠。一旦天机揭露,冲开心障,最主要的还是要靠听筠自己,而希如今付出的看似不起眼的点点滴滴在未来日子里可能就会成为将命运的秤杆拉向自己的砣码。
“希儿难得这样去喜欢一个人,筠儿将来可要好好珍惜!”
“姑姑…”听筠脸上滚烫,姑姑话中蕴含的深意她还无法洞彻,此刻的她只留心了表面,她从来没有听魏希说过“喜欢你”之类的话,也不知真正听到后会如何反应,不过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婆婆守了儿媳说“我儿子喜欢你”这样——抹不开!“我们…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好,好,不说啦,不说啦!”姑姑见好打住,她还真怕再说下去,听筠可能会跑开。“咱们裁枝,裁枝。”
“唔…”
灿灿春阳下,姑姑看了身旁“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面容,笑得促狭,或许应该让希儿来瞧瞧筠儿这个模样。
真不知,倘若她知晓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的、一手拉扯的大的孩子,正在为眼下她寻思的另外一名女子而惦记上了她精心培植的玫瑰后会作何感想。
翔鸾。
魏希若有所思地盯了桌上的胭脂缸,镜前涵阳正悉心地为尔烟上着红妆。虽然她不知道阳今儿又犯了什么错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有,这种方式一向是烟惩罚她的一个小手段。
谁堪览明镜,持许照红妆。为爱人补红妆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或许那一天她也应该试试。
对面,涵阳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本来甜腻的两个人,中间突然夹杂个外人,她不管这人身份如何,统一的评价,没眼力劲、煞风景。
魏希懂她的心思,她也不想再这儿掺和的,可她要做的事是关于胭脂水粉的,她长这么大压根没怎么碰过这些玩意,还必须得请教烟和阳。下午还有折子要批,只能趁午休这会子问。
“陛下,有什么事吗?”涵阳再窝不住了,有什么事咱们不能一会再说么?
魏希多少有些尴尬,“咳…朕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是否知道宫廷有那种御用胭脂可以散发浓郁的花香?”
“啥?”涵阳给吓了一跳,陛下甚时候对这类女孩家的东西有兴致了?
尔烟沉心一想就知道她所为谁,听筠的生日这两天马上到了。只是她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有一个人可以。“陛下,这事阳儿我们还真不太清楚,你应该找花司容问问。”
魏希立感自己糊涂了,仪容饰品之类的自然应该去咨询专职的司容。问题解决与否,也要找对人才是。
行家终归是行家。
花司容只一个小小思忖,“陛下所说的向花汁中加入花露蒸出来的胭脂,咱们还真没有,平日大家用的颜色虽说极艳,味道却是不浓的。不过奴婢倒是知道有一种的方法,淘制出来的不仅质地上佳,还散发有浓浓的玫瑰香,只是有些费时。”
“玫瑰香?”魏希忆起上巳听筠在马车内沉醉那束青碧玫瑰的神情,玫瑰香她无疑是喜欢的,
“怎么说?”
“它需要在春天采集上好的玫瑰花瓣,用干净的石臼把花瓣捣成厚浆后取细纱滤汁,再把当年新缫就的蚕丝剪成胭脂缸口大小,放到花汁中浸泡,等完全浸透后封了口放在阴凉处,待到了秋天,天气干燥的时候拿出来晒干后,就成了上好的胭脂。若是陛下需要的话,奴婢今年可以淘制些。”
“喔,不用了…”一胭脂需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确实挺费时的,魏希暗暗筹措了下,上那去寻上好的玫瑰呢?英眉一挑。
在龙朔,还有那儿的玫瑰能比姑姑的好?
人一旦有了什么念想,最好赶紧付诸实施,拖的时间愈久,淡忘的可能性越大。魏希属于典型的“筹划派”加“行动派”的人,动作之迅疾往往是人所不能预料的。
姑姑午间小憩醒来,到院子里散散心,只见陆尚宫正不知所措地对了丛花枝,狐疑地上前细下瞧了,也给惊得够呛。
人道“雨疏风骤”后才见“绿肥红瘦”,打入了三月,近些日子,天朗气清的,何曾有过什么风雨,她一丛玫瑰,确切的说是红玫瑰,仅留下光秃秃的花桠还有少得可怜的含苞的花骨,其余开得正艳的花束统统不见了踪影。
正午前还好好的,不过才半个多时辰,怎会变成这样?谁趁她午睡之际偷的,“这怎么回事?”
“这…”陆尚宫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抑或如何来说。“陛下…陛下刚刚来过,说是姑姑许他剪些玫瑰回去做胭脂…,不曾想…”
“呵”姑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在这龙朔敢偷摸打她东西主意的人,会有谁?还能有谁?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可真是一点不假。
前几天,魏希来找过她求些上好的玫瑰做胭脂,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希花大心思在外寻些姑姑喜欢的物什,难得这一次她主动开了口,红玫瑰对姑姑来说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何况又是为听筠淘制,她更有理由支持了,当即一口就应了,只是她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筠儿是用胭脂来妆点的,又不是做糕点的,剪了她满丛的玫瑰,得出多少盒?怕还没用尽已坏掉了。得亏她要用的是红玫瑰,若是绿色的,她今年大半心血不就废了。
“这臭小子…”姑姑宠溺中又夹杂几分庆幸。
不过她显然错怪了自己的孩子,也高估了她在某方面的能力。
魏希绝少会去心血来潮的做一件事,但凡她做了,必然有她的缘由。
人贵有自知之明,魏希就是这样一种难能可贵之人,她清楚自己擅长什么,也明白自己的不足在何处。十几年里,她的身份一变再变,从世子到皇子,再到天子,可无论怎么变,有一点一直不变——打落生起,她身边永远环绕了众多伺候的侍人,只见加多,从不见减少。
一个从小一应吃穿用度全部给人打理的妥妥帖帖的人,指望她第一次淘制胭脂可以有十成十的把握?!老天爷很少跟人开这种玩笑,所以,她魏希也绝不会与自己开!
她敢于“险中取”,同样也懂得“稳中求”。
既然不打算让人插手帮忙,为确保自己不致失手,她会采取另外一种冗余方式、一种稍显笨的办法——多备些料。纵然水平再不济,十盒胭脂里面总也得有一盒成的吧。
秋。北方的干燥如期而至,天高气爽,到了适合淘制胭脂最后一道工序,晾晒的时节。
上个月月底黄河新河堤竣工,魏希打算过些日子赶在中秋节之前去巡视下河堤,胭脂交到其他人手里她实在不放心。
“这孩子…”姑姑细细摩挲了手里的精致胭脂缸,大概知晓了魏希剪去她满丛玫瑰的原因。
经过前面几道工序,魏希仅出了区区三缸,天知道最后一步完成还能剩下几缸。
——一缸,以魏希的对完美的追求,她认为可以送给听筠的只有一缸。
栖梧。
魏希递了胭脂给听筠,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如此大的功夫去准备一份礼物,庆幸中不免也自嘲下,成功率竟比不得第一次拉弓的中靶率,看样子,她实在不是干细致活的料。“这个给你!”
“什么?”听筠取下小缸盖,扑鼻的是浓郁的玫瑰香,“胭脂?”
“喜欢吗?”魏希手心发紧,没有什么人愿意看到自个儿花了老辈子劲作出的东西送到别人跟前,只换回句“不好意思,不喜欢。”
“喜欢!”魏希估计的没错,听筠无疑是喜欢玫瑰香的,尽管更喜欢家乡的茉莉清香,当没有最好的,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可,她并不推崇太过明亮的色彩,比如红,以前她会很自然地将以红色居多玫瑰归结到不喜欢的一类,在见识过脱俗的碧绿色的后,再重新回去审视才发觉,她对玫瑰根本是走进了一个误区。
“这就好…”
在魏希看来,自古后宫佳丽们的斗争层次一点儿也不逊于朝堂,顾盼一笑里、举手投足间,足以致人死地,时时刻刻上演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较量!
她对后宫曾有句毫不客气的评价——一笔理不清的烂帐,争宠、上位、夺嫡周而复始,不厌其烦,简直是乌烟瘴气!
她敬重自己的祖父,却也从不避嫌地将他的拉入这个范畴。她庆幸父亲的专情以及母后的贤德,能让她有个清净的皇子生涯。也相信听筠可以为她营造一个同样氛围的后宫。
华夏一族,“本是同根生”的血脉,四十多年的分裂,已生硬地将九州、东陵两方隔为敌人。在龙朔,作为帝王,她会不遗余力地去维护自己皇后的权威,作为夫君,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受丁点委屈,那怕一个小小的细节。
茉莉的清香她喜欢,不过它也有它的不足之处,淡淡的容易给人干扰,她还不至于无聊到禁止宫人用香料,她会用自己独有方式、不会让其他人的气息在听筠身前“喧宾夺主”。
“质地好好的胭脂…”听筠弹了些在自己手心,她也是用惯了宫廷用品的人,好东西一上手即可知的,打东陵带来的用尽后,她的司容曾为她挑选了九州的,以她的身份,一应的用品规格全是后宫顶尖的,手里的这一份竟丝毫不比她用的差,又不曾在龙朔见过的,还有什么地方的东西可以跟御用的比?“陛下从那儿弄来的?”
“朕…咳…筠儿喜欢就好了。”听筠送她的折扇魏希今年都没舍得用,换位想一下,她真不知若道出了实情,听筠是否会舍得,胭脂不同于折扇,放不起的,万一将来受了潮,她心力岂不白费了。“去试试吧!”
女为悦己者容。
魏希的审美有点与众不同,既糅杂了女子天生对美的敏感,同时又掺和了后天养成的偏向于男子对美的要求,唯美、细腻,甚至可以说是挑剔,集女性与男性的挑剔于一身。听筠是难得可以通过她层层挑剔的一位,或许她的容貌不是最精致的,不过恰恰完美地衬合了她独特的韵味。
在心爱的人身前,很少有女子可以对自己完全的自信,即便她不知在对方的心中她已无可挑剔。
听筠也缺乏这种绝对自信。
一直以来,两人分居两宫,魏希还从未见过听筠晨起妆点的样子,搁往日她一定会默默守了一旁,今天却有另外的冲动。“朕…来为你补如何?”
她在身侧坐了,听筠已觉拘谨,不料想。“陛下…”
“…”魏希心上忽地莫名发紧,想想还是忍住了,她甚至不知该挑多些胭脂。“还是筠儿自己来吧。”
听筠淡淡失落,女儿家的心思总十分微妙,一线外,害怕他走近,又希望他走近。
只是,她大可不必失落。
感情上,魏希含蓄,但含蓄不是畏缩!她终会迈出关键性一步。如同上巳,同露骨的表白相比,她会选择赠芍药,同样的蕴意,不过方式委婉些罢了。
听筠不喜欢太浓的妆,浅浅一层就好了。魏希赠的胭脂底子较厚些,她挑了常日的量,调和到她想要的颜色,自然要多加些水,待敷了双颊,手心还剩些。
“不要洗,可惜了…”魏希揽了她,瞳内的是听筠不再陌生的醉意,足以映颤她呼吸。
“陛下…”听筠肩上僵直,唇瓣上柔柔的触感,丝丝玫瑰香。
她的唇不艳,淡淡的红,在一些人瞧来,或不够诱人,魏希可钟爱的紧,尤其衬上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日曜外,有种云烟的朦胧。此刻室内昏黄,浅妆对比下,唇色不免显淡了。
常年习武之故,魏希手已比不了思琪的光滑,无名指上薄薄一层磨皮的细细摩挲让听筠沉醉,痒痒的、麻麻的,不舒服又舍不得。
余下的胭脂已用尽,看魏希似乎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喜欢这软软的触感,欲罢不能。
“好了…”口气中浓浓意犹未尽,她算是切身体会了为何涵阳当日会那样的排斥自己,这个时候有人打扰了的确太煞了风景,“很美!”
去年上巳魏希在为她插上芍药时也曾情不自禁说过句“很美!”,那日的听筠细细琢磨过他的真意,人美?抑或芍美?渐渐吃透了他的性情后,她已可以完全肯定他的心思,一如今日,从始至终只有一层——人美!“陛下…”
“嗯?”魏希有些神驰,她分明记得只是一层浅浅的红妆,为何现在人会如此的娇艳欲滴,是她的心变了,还是筠儿的人变了?
大概是自己的自控力差了,又或许是在筠儿身前自己已不再想压抑。怀里,魏希轻轻揽了听筠,压了自己的唇在她芳唇之上,不知是想尝下她唇上的玫瑰香,还是想吻尽伊人香。
“大姑姑”范司膳望了院外,已过了晚膳的时辰,陛下为何还没有回来?
“什么事?”榻上,尔烟收了手里的书看了她。
“姑姑可知陛下今日有何安排?为何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范司膳有些纳闷,明明中午交代了要好好备份晚膳的。
“应该是在皇后那!”涵阳头也不抬地在自个胳膊上试着银针,“一向是用过晚膳才回来的。”
范司膳也知道魏希这个习惯,不过今天不同。“可中午他特地嘱咐要给他做一顿晚宴的。”
“是吗?”尔烟生了警惕,今天什么日子?貌似不过年不过节的,九月二十六?呵!对其他人倒还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对她们可不是,“传去栖梧吧,陛下一定在那等着了!”
魏希有责备过自己的大意,临行只匆匆交代了御膳房,却忘记吩咐传到那了,不过也只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她知道有一个人会给她补办的妥妥帖帖。
“烟让你们过来的?”
“是。”范司膳一一摆了菜,多亏了姑姑在,虽说耽搁了点时辰,总算没有误事。
魏希莞尔,神情中不乏熨慰,这就是她离不开烟的原因。
身边,听筠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在这儿她可以同任何人坦然相处,惟独与尔烟、涵阳不行,总觉得跟她们之间隔了粒沙。上个月,魏希去巡视河堤,随行的是烟和阳,她在宫里一等就是二十多天,倘若说她心里没有任何的吃味,断不可能。
试问世间有那个女子真心愿意去与其他女子分享一个男子的爱?
明知以魏希的身份,将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嫔妃,她依旧拂不去日渐日甚的独占欲。“林尚宫很懂陛下的心吧…”
“嗯,她跟朕一起长大,所以也就比较了解朕…呃…”
魏希在感情上青涩,不成熟只因未曾经历过,并不代表她懵懂。
她是个擅于总结经验的绝顶高手,不是天生的,实乃后天所逼,她的身份决定她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摔两次跤,她失误的代价往往太大。
“筠儿…”本无心的一句话,她在听筠眼神中读出的是与去年一个冬日暖阁内何其相似的误会,也是在这个瞬间,她突然发觉原来她已开始介意她与尔烟、涵阳的流言。
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握了听筠,“朕知道朕同烟她们两个的关系你一定有所耳闻,不过朕今天要告诉的是,她们只是照顾朕的生活起居。”
暮霭沉沉中,听筠望了渐渐消逝在夜色中的颀长背影,忆起他一汪清澈见底的黑眸、一句不存怀疑的话。
——对于朕,烟和阳只是姐姐!
怎么一回事?
既然点透了他们真正的关系,也就是想打消自己的心结,心上已如此贴近,为何还要走?一年多里,他在躲什么?
澄清一些误会,无非是想说明另外一些事实,他究竟想要说明什么?又或者说——
他到底隐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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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自控力差了可就悬了,心疼小希呀!出场时20虚岁,18周岁,现在都21周的人了,不小啦,从喜欢上听筠有一年半了,还没碰过自个儿媳妇,自控力真不是盖的。也心疼听筠,出嫁过来不过15周,现在都18了,搁如今也成年了,三年,好难熬,比高中三年难熬多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早知把“出征”一章的时间点缩短一年了。弄得咱儿都有些想骂自个了。
这周再铺陈一章,开始爆雷,瘆得慌,最害怕写虐的了,怯,从心底上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