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也

　　“比武尚未开始，此时下定论未免太早了吧！”

　　有人嚷嚷起来，语气听来十分不平：“上官允是盛名在外，但谁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的！武林大会本就是为公平公正地选拔武林盟主，若一早就内定了，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门小派还凑什么热闹！”

　　谢朝寒笑了：“是不是徒有虚名，届时亲眼一见便知。这位兄台，大会终场可记得来啊。”

　　那人哼哼一声别过脸去，有意与派中师兄弟大声讨论，叫他们听见：“上官允如何我不知道，这谢朝寒么……哼，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押他还不如押‘横刀绝澜’月翎襄呢！”

　　当着人面这样说，实在有些不给面子。阮翕尴尬，望向谢朝寒。

　　谢朝寒摸着鼻子，无所谓道：“不招人嫉是庸才。”

　　“嘁，为何非要押他们十大派？”有人不屑道，“要我说，天下高手又不是只有十大派，说不定大会爆冷，从天而降一个绝世高手坐了武林盟主之位呢！”

　　“嗯，若我是设赌局之人，遇上这个结果做梦都能乐醒。”谢朝寒点点头，认真附和道，“庄家通吃，赚的银两可够全门派吃三年了。”

　　梅潜抽抽嘴角：“你闭嘴。”

　　阮翕好奇已久，终于找到机会打听：“几位所说的这位上官……庄主，究竟是何方神圣，连谢兄都甘居于下？”

　　叶扶疏大为惊讶：“你不知道？”

　　阮翕挠挠头：“我应该知道么？”

　　叶扶疏伸手去翻书袋里的书册：“朝闻月报竟然没写过上官庄主？话本也没有？”

　　谢朝寒好意提醒：“目前话本写的都是在下。”

　　叶扶疏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翻着一本本书册嘟哝道：“师父说上官庄主要好好写，不能随意编排杜撰，我写过好几版都不甚满意，这稿子便压手上了……后来琐事太多，就给记岔了。”

　　“喂，这是什么理？”谢朝寒不满，“上官兄不能随意编排，我就可以了？”

　　叶扶疏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躲到梅潜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也不算随意编排，我们也是听到传言，再走访事主才写下来，只是有些事只知个大概，又无处询问细节，就只能自行补完……”

　　谢朝寒微眯了眼，似笑非笑：“那么在下是否应当好——好——答谢朝闻会，答谢，姑娘？”

　　叶扶疏打了个寒战。

　　能叫朝闻会如此重视，不肯轻易撰写的上官庄主叫阮翕更加好奇：“这位上官庄主如此厉害？”

　　在梅潜谢朝寒开口之前，叶扶疏清清嗓子，抢先道：“百川山庄乃是十大派之首，上官允公子是百川山庄新一代庄主，一力促成武林大会的人，你说厉不厉害！”

　　“十大派之首……”阮翕懵懵懂懂，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百川山庄？是侠名录中所说的，武林正道之首那个百川山庄？”

　　“就是它！”叶扶疏一拍手道，“你可记得侠名录上曾提及过一件事，就是那二十七年前，江湖各大门派齐发江湖通缉令……”

　　梅潜打断她：“并没有发过。”

　　“咳咳，虽然没有实际下发，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叶扶疏红了红脸，改口道，“二十七年前落英门还未兴起，少林寺没有入世，当年亦有十个颇负盛名的名门正派牵头，武林正道曾与魔教大战一场，合力围剿了当时作恶多端搅得江湖鸡犬不宁的魔教教主。”

　　“我记得我记得！”阮翕忙道，“侠名录最后一卷便是此事，说是有位大侠与魔教教主同归于尽了，看得人好生难受！只是那位大侠姓名并未提及，莫非就是……”

　　“不错，这位大侠便是百川山庄上一任庄主，上官允的父亲，上官诀。”叶扶疏肃容，郑重其事道，“书中所说的魔教，便是至今仍在的侠名虞谷，那位魔教教主，是他们落日城的城主，夏殷。”

　　“当年的落日城围剿甚是惨烈，双方俱是损失惨重，莲心岛整个门派都给打散了。上官老庄主以身诱敌，虽亲手斩杀魔教教主，却也中了他们的暗算，没几年就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正是因此，各大派对百川山庄皆敬三分，如今这平静江湖，可是上官老庄主用命换来的！”

　　阮翕也跟着唏嘘不已：“上官庄主真是高义。”

　　“侠名录中的那一段我曾斟酌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写完，大侠的身份与魔教教主的名字也被隐去，一则是将此事夹杂于半真半假的江湖话本之中，对上官大侠实在不敬；二则，不知为什么，师父看过之后说什么也不让我写了。”

　　“原来如此……”阮翕跟着叹出一口气，默了一默，突然疑惑道，“半真半假？”

　　叶扶疏顾左右而言他，拉拉他袖子示意台上：“哎呀这些以后再聊！琴姐姐有话要说我们先别吵她！”

　　阮翕只得闭了嘴，跟着望向高台，身边有阵风悄无声息流过，再回神时，谢朝寒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台上，向操琴微笑致意。

　　操琴站起身，扬起手。

　　高台后，传出震天鼓声，只一下，瞬间便叫热烈讨论的全场重又静默下来。

　　操琴道：“午时已至，斗辅堡已为诸位预备午膳，诸位可前往膳堂取用。我派弟子已于演武场外石壁上张贴演武顺序，请通过报名审查的各位根据铭牌号码前往查看。此次比武不过初试，胜过三场的侠士可前往尚武堂领取铭牌与盘缠，至宋州落英门参加第二场比试。”

　　谢朝寒跟着站起身，接道：“落英门恭候诸位。”

　　六月之前，报名启动，但凡是身家清白、与侠名虞谷没有瓜葛的侠士，不论出身，不论派系均可报名，通过各地报名堂口的简单试炼后便可领取铭牌参加武林大会。武林盟草创，求贤若渴，大肆招募人才，头两月纷涌前来报名的侠士就有数千之多，然而大多武艺低微，不过三脚猫功夫聊以防身而已，连报名堂口的试炼弟子都打不过，筛去了一大片；之后几月，许多听闻传言的江湖人士踌躇起来，不敢轻易报名，报名人数反倒少了下来。

　　经过重重筛选，最终通过报名试炼审查的不到五百人，虽不足最初报名人数的一成，但也不算少，一场场比试同样耗时弥久，必须用些法子加快进度。

　　“所以操小姐便布置了这豆腐界线！”阮翕恍然大悟。

　　“有资格竞选武林盟主的有五百人，也不算少了。”谢朝寒感慨，想起先前那几个不认识的小门派弟子所说，认同地点了点头，拍拍梅潜，“说不定此次真会爆冷，挖出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高手来。”

　　梅潜却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看好。

　　谢朝寒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转到了阮翕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阮翕不解，再三检查并无不妥后才问他：“谢兄怎么了？”

　　谢朝寒意味深长：“想参加武林大会吗？”

　　阮翕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我已错过报名了……”

　　“我给你开个后门怎么样？”谢朝寒兴致勃勃，“与操小姐说一声，不是什么难事。若你不想一场场地打，我给你豁免，你就代表凌虚派直接进百川山庄的终场。”

　　梅潜皱眉：“你又想做什么？”

　　“好奇。”谢朝寒随口答道，“你凌虚派没人出战，我就想瞧瞧凌霜踏雪能打到哪一场。”

　　梅潜不客气地泼他冷水：“阮兄弟身上不止凌霜踏雪。”

　　“啊，错了。”谢朝寒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道，“应当是凌霜踏雪能跑到哪一场。”

　　梅潜脸黑了，眨眼间又刷刷甩了几枚针出去。

　　谢朝寒左躲右闪，费着力气一一接下：“你最近发财了？这么不要钱地丢针。”

　　“你会捡。”梅潜伸手找他讨还，“不丢白不丢。”

　　“啧，不捡了不捡了！穷死你个铁公鸡。”谢朝寒嚷嚷道，却还是将一把金针拍回他手上。

　　梅潜速度极快，指尖一动，便在他掌心手腕扎了几针。

　　“……”谢朝寒愤然道，“不识好人心！”

　　“再辱我师门，就扎哑穴。”梅潜慢条斯理道，回头招呼阮翕一同去膳堂。

　　阮翕正悄悄向叶扶疏讨教：“谢兄所说的豁免是……？”

　　叶扶疏小声道：“十大门派的代表都有豁免权，不必参加前两场，可直接进入第三场武林盟主角逐。另外江湖上颇负盛名的门派，若得十大派力荐，也可以得到豁免。”

　　“这样也行？”阮翕隐隐有些心动。

　　“每个门派只有一个力荐名额，并且要征得其余九派中，起码五派的同意。”叶扶疏补充道，“不过若是谢公子开口，其余各派应当不会为难。”

　　直接参与武林盟主的角逐，与江湖顶尖高手过招，即便第一场便败北，也无憾了吧……阮翕动摇起来，看着谢朝寒几次欲言又止，明知他是玩笑，却当真想要那么一个机会，成全自己纵意江湖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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