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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卓凉秋感觉更好的时候，便起床了。和路青禾走出屋子，发现韩睿正在那儿忙着和人打电话。
路青禾目光停留在韩睿身上，小声说：“看他为了你的事情工作都推。”
卓凉秋笑着嘀咕：“下次他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帮他，算是报答。”
路青禾不可思议地瞪了她一眼：“他是男的……”
卓凉秋忍不住扑哧笑了。
韩睿抬头的瞬间正好看见她的笑容，有些俏皮，和往常的她完全不同，感觉就像在寒冷的地窖里，忽然吹来一阵暖暖的春风。他不禁呆了一下。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路青禾脸上，友好地朝路青禾露出一个笑容。
路青禾回他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
看着此刻的韩睿，路青禾不得不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韩睿邂逅的画面：他衬衫的第一个纽扣没系上，随意地斜倚在柜台旁，目光不确定地在人群中游离。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不停地晃来晃去，但是整整半个小时都没见他的嘴唇碰过那个杯子。
悠闲自在，那是他留给路青禾的第一个印象。
路青禾本来没打算和他搭讪，但是在她目光要转开的时候，韩睿对她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轻轻饮一口。
路青禾笑了，于是端着酒杯走过去。
当时她还想，说不定自己会和这位自称瑞含的帅哥交往。然而世事难料。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路青禾提议出去吃，卓凉秋正犹豫着要不要请韩睿一起过去的时候，韩睿一口否决了出去吃的提议。
“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在家里做饭吃好。”
路青禾想了想说：“那只有我一个人做，好无聊……算了，看在凉秋今天身体不舒服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下一次厨房吧。不过我会做的菜很有限，别指望我能有什么好厨艺。”
卓凉秋眨了眨眼睛说：青禾，过来，我再告诉你韩睿的一个巨大优点。“悄悄指了指韩睿，“他做饭特别好吃。”
路青禾有些不相信，“真的？”
卓凉秋笑而不答。这样的事实完全不需要不停确认来让别人相信。
韩睿则是低调地保持沉默。
后来，韩睿和路青禾一起出去买菜。本来只是要韩睿一个人出去，不过卓凉秋想了想，觉得总这样麻烦韩睿很不好，就让路青禾也过去，美其名曰：“好好学习人家买菜。”
路青禾毫不顾忌地扯下她伪善的面孔，说：“你是觉得老用人家韩睿，所以不好意思了吧。小样，用我你就觉得好意思了，啊？”
“那不也是你因为每次你喝醉都是我给你收摊。用你一两次没事的。赶紧去吧去吧，再往超市要关门了。”
路青禾原来对韩睿的厨艺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当看到他挑菜选菜的娴熟程度，她不由得相信像韩睿这样的男人，也是可以很会做菜的。不过很好奇，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如今还管着那么大一家公司，怎么会某些行为这么像上海的居家小男人呢？
他毕竟又是不一样的，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漫步的姿态和旁边的人也不一样，气质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空谷幽兰仍在玫瑰堆里它始终还是空谷幽兰。
“韩睿，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上过烹饪班吗？”路青禾紧紧跟在他身后，问他。
韩睿答：“不是。小时候老爷子生怕我将来成一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废物，早早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让我自力更生。那时候开始学会做饭。”
“老爷子？”
“就是我爸。”韩睿解释。
“噢，这样。”
韩睿推着车子，快步走到买素菜的那儿。站在原地稍作停留的路青禾再一次怔怔地看着韩睿。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不是崇拜，不是爱慕，仅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她和韩睿走在一起，宛如一对新婚夫妻，羡煞超市里独自来买菜的已婚妇女。若有人将口中的误会说出来，路青禾想自己还是会第一时间解释清楚。
回到家里，卓凉秋和先前的韩睿一样，在那儿忙公事。
路青禾忍不住道：“她真是典型的工作狂。”
对于做饭这种事情，卓凉秋向来不爱擦手。于是，路青禾和韩睿两人在厨房忙活起来。和伍经理讲完电话，卓凉秋被厨房飘来的香味吸引，忍不住偏过头看那两人。韩睿个子正好比路青禾高出一个头，路青禾围着围裙，以韩睿为主，又是洗菜又是端盘子，忙得不亦乐乎。
韩睿手掌大勺，开火炒菜的动作非常绅士优雅，给卓凉秋一种他就要和红酒的错觉。
他们有说有笑，看起来……就像夫妻一样。
卓凉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脑子里又冒出另外一个念头。她决定今晚和韩睿小谈一会。脸上挂着笑容，偷偷瞄了一眼韩睿和路青禾，她接着看电脑上传来的文件。
四十几分钟之后，饭菜就做好了。
路青禾感叹道：“凉秋，今天我是见识了高人做饭的效率。”她捏起一根菜，尝了尝，叹道，“美味啊！香喷又可口。凉秋，你们过年的时候回去吗？不回去的话，我就在这儿蹭韩睿同志做的饭菜。”
卓凉秋笑中带着深意道：“今天过年我因该不回去。你要问韩睿回去不回去？”
路青禾轻轻推了一下韩睿，问：“你回去吗？”
韩睿看了一眼卓凉秋，说：“我应该也是不回去。回去也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有你和凉秋两位大美女陪着，挺好的。”
“嘿，凉秋，不介意我过来吧？”
“当然欢迎你来。你天天住这儿我也没意见。”卓凉秋又看了一眼路青禾和韩睿。
路青禾道：“那就不用了。你们两个都是大忙人，我这一大闲人在你们这儿不合适。到时候让我来蹭饭就行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这也是卓凉秋第一次尝韩睿做的菜，以前两次都是吃他做的早餐。
晚上路青禾要走的时候，天空又沉沉地落下小雪花。
见天气不好，卓凉秋提议：“韩睿，要不你开车送送路青禾吧。”
韩睿目光淡淡地从她脸上飘过，说：“那也行。”
路青禾赶紧摇手道：“不用这么麻烦了。你送我，那我的车怎么办？难道明天还要我打车过来取车。”
韩睿道：“没事，明天我正好不怎么忙，我再给你送过去。”
路青禾执意不让。卓凉秋和韩睿都挺坚持，路青禾也只好顺从。
韩睿的车消融在夜色里，想到路青禾和韩睿同在车里，卓凉秋心里竟有一丝丝的窃喜，嘴角又一次挂着奇异的笑容。抬头看天，一片漆黑，伸出手，截住天空飘下的一两片雪花，有点点凉意。
转身，回到屋内，放任自己发一阵小呆。
天气不好，但上海街上的车辆从来不会少。车灯闪烁，对比下，路灯显得羞涩许多。路边的公交站牌下，等着好些赶夜路的人，手里提着把伞，翘首期盼。上海的冬天阴冷，很少下雪，下得多是雨，就算下雪也都是这样不纯正的雪。
车内，韩睿问路青禾：“听歌吗？”
路青禾点点头。韩睿随便找了一张碟。纯音乐，婉转动听，有高山流水之韵。
于是两人沉默着。韩睿车开得较快。
路青禾觉得有些尴尬，说：“你做饭真好吃。”
韩睿微微一笑，说：“谢谢。对了，下午你都和凉秋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当然了，我和凉秋也聊了聊你。”路青禾眉梢带笑，飞快转移话题，“那天往你脸上泼酒真是太对不起了。我直觉把你跟你哥想成一类人了。”
“没事。”韩睿没继续追求下去。
“你这么好一个人，之前怎么会没有结婚呢？”
韩睿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总遇不到合适的。你呢？”韩睿反问路青禾。
路青禾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也是因为总遇不到合适的吧。”
说罢，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夜色朦胧。
终于到了，韩睿轻吁一口气。
路青禾解开安全带，说：“韩睿，真是麻烦你了。”
“青禾，就咱们这关系，哪用这么客气。”
“那，”语气竟然不自然地带着些不舍，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再会。”
“再会。”
路青禾下车，走到台阶上，转身看到韩睿正等她进门。心里不禁觉得舒服，对韩睿莞尔一笑。她刚一进门，韩睿就驱车而去。车身穿过一小水洼，泥水飞溅而起。
他回到家，发现卓凉秋还在忙，她好像正在写邮件，忍不住皱眉道：“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卓凉秋头也不抬，说：“已经休息了一个下午了。”
韩睿走过去，不由分手地挡住她的电脑，说：“我可不想某人下一次还可怜巴巴地疼成那样。我这么心地善良的人看了会折寿的。”
卓凉秋笑了笑，推开他，说：“多谢你别样的关心，放心好了，我比谁都关心自己。发完邮件就关电脑。”
韩睿深知自己此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说了也没用，只要悻悻地退到一边。不过卓凉秋说话算是，说发完邮件就关电脑她果真关了电脑。
她扭过头，看韩睿坐在沙发上，假正经地看报纸。她想了一下，也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眼珠子骨碌转着，好似孩子一样。
韩睿内心感觉不太妙，忙问：“有事？”
“呃，没事。”
韩睿于是上下打量她，心想没事你会用这个表情？
“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韩睿警惕地看着她，内心有一种不安。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想要骗你的钱。”卓凉秋正色，“我没有多少朋友，路青禾是唯一的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无须要多少，对我来说，一个足以。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很好，漂亮大方，有想法。”韩睿直言。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韩睿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卓凉秋有些尴尬，“唔，我仅仅是随便问问，好奇罢了。要是你不方便说，就别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韩睿嘴角浮起一丝笑，但让卓凉秋琢磨不透，“她盯着我看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我对她笑笑，然后她就走过来。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不过当初也没打算真认识，彼此连名字说得都是假的。”
卓凉秋听得仔细，语气略带遗憾，叹道：“我觉得你们两个人气场还挺接近。当天我要是没有出现该多好。可惜了那一场邂逅，不然兴许成就一段佳话。”
气氛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骤变。
韩睿的脸色和刚才一样，如和煦春风，然而眼神却和之前大不相同。
卓凉秋不由得抚摸自己的脸，询问：“有什么奇怪的吗？”
韩睿摇摇头，说：“你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你的话让人觉得奇怪。晚上你让我送路青禾回家我就在猜你该不会有了这不该有的心思，还真没是猜对了。”
卓凉秋脸红，清咳两声，说：“我的心思是我的，没有该有不该有。不过是看到一对般配的，忍不住想起来红娘此人。”
韩睿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好心。”
“不客气，理所应当。”卓凉秋很无所谓地抛下这一句。
韩睿依然脸色如初，还隐隐带着笑意，问：“想当红娘那也要敬业一点。当年的红娘知道张生钟情崔莺莺，崔莺莺也中意张生，才大胆牵线。可是你呢？你怎么知道我会对路青禾感兴趣？”
卓凉秋被一阵抢白，很是尴尬，说：“那你要谁？”
“我要说我要宁少尧呢？”韩睿斜倚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那不可能，她已经结婚了。”卓凉秋语气顿时凉了下来，一如平日，目光清冷，“真对不起，我竟忘了，你一直是最喜欢她的。算我多事！不过你这样说也太好笑了，她的女儿都已四五岁的光景。”
韩睿睁开眼睛，微微偏过头，看着她，说：“好笑吗？有比自己的妻子想要做丈夫的红娘还好笑吗？”
卓凉秋僵直身体，许久没说话。
韩睿一声叹息，饱含了无奈。
卓凉秋知自己理亏，说：“对不起……”她此刻放懊恼自己怎么竟和韩睿聊起了这些，果真是痛了一下去，脑子都丢了。
韩睿忽然问她：“能算出我们登记多长时间了？”
卓凉秋一愣。
韩睿道：“那天是九月二十七号，距今三个月零十七天。”语罢，他问，“果真是，你虽然脑子里很清楚得知道我们登记过了，可是从来没真想过我们的关系。”
卓凉秋嗫嚅着：“我们本来也就不是。夫妻不是我们这样子的……”
“你说得好像对。”韩睿忽然从沙发上坐直，身处后，一把将半米之遥的她拉到怀中。
卓凉秋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做夫妻应做的事情！”说着他低下头，似要吻她。
卓凉秋急忙躲开，一脸怒火。
韩睿紧握她腰肢的双手在她怒视下松开，耸肩，故作轻松，说：“对不起，闹着玩的，别当真。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擦手我的感情世界。时间不早，早点休息。”走到屋内，他的脸色迅速耷拉下来，随后像秋日的清晨，浮上一层冰霜。
今天，不是时候啊。凉秋的身体早就提前请假了。
他不能，也不应这么做。
早就明白隐痛是多么痛苦，今天却让他感觉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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