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少年

　　学生熬完了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声一打响，大家把作业往书包一塞，就招呼着一起回了家。

　　原本热闹的教室不需要几分钟就安静下来。
　　只剩夕阳温暖了无人的教室。晚风将那些么没被收起来的课本吹得翻起，微微作响。

　　向晚最后一节课被老师叫走，现在还没回来。

　　三人站在教室外面等他。

　　佐明憋了一下午，作为前排观众，他可有太多疑问了。

　　用肩膀拱了拱叶寒声，问他：“你和王震怎么结的梁子？”

　　叶寒声望着老余办公室的方向，回他一句：“没结梁子。”

　　“那他找你麻烦干什么？”这也是佐明最不解的地方，照理说叶寒声刚进学校，每天也都呆在教室里，哪有时间啊。

　　周南轩发挥了学霸“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作用，说：“我觉得王震是被别人叫过来的。”

　　叶寒声见向晚迟迟不出来，只好回过头来聊天。
　　“不是，是张扉。我逃学那天，被他看到了，然后今天被举报了。”

　　周南轩和佐明同时“啊”了一声。
　　怎么出来个张扉？
　　怎么不是隔壁班同学？

　　不论是张扉还是王震都不太好惹。

　　佐明继续追问：“那你逃学也没碍着他。等等，难道他也想逃学，你堵了他的路了？”

　　周南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佐明：“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嘛。”
　　实则完全不是开玩笑，是很认真地猜测。

　　叶寒声不在意佐明的脑洞大开，又看了眼办公室，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另外两个人也顺着叶寒声的目光，看向那边。

　　“都这么久了，老余还不放人啊？”周南轩问。

　　佐明也疑惑，“对啊，这有啥可说的，向晚啥也没做啊。”

　　叶寒声心想：是啥也没做，就是开个了嘲讽而已。哦，外加一个欺骗老师。
　　你叶哥突然生出一丝愧疚之心。

　　向晚终于被放行，从办公室出来。

　　看到人前脚踏出办公室，三人立刻就赶上去了。

　　路过老师办公室时，还往里瞄。
　　老余见到他们，问：“还不回家？”

　　想想乖学生也有不让人省心的，又补了句：“放学赶紧回家写作业，别给我出去惹事。”

　　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叶寒声的身上。

　　从小到大一直格外受到老师关注的佐明，此时居然不再是老师“关爱”的对象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叶寒声淡淡地应了句：“好的老师。”

　　四人离开后，余辉也不明白这看起来挺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干得出逃学这事呢？

　　佐明从楼梯上冲下去，跨下最后一级台阶，就回头问向晚：“在办公室老余都和你说了什么？居然要这么久。”

　　第一次在老师办公室被教育谈话的向晚撇了叶寒声一眼，说：“我因为谁进去的，谁心里有数。”
　　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向晚其实没有多难过。自从那天后，向晚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事情败露。
　　这下真的败露了，反而轻松了。

　　叶寒声笑着说：“我可没让你帮我放狠话啊。”

　　想起自己在中午说的话，向晚突然觉得丢人······
　　而丢人的表现就是，耳朵会红。

　　叶寒声走在他旁边，一下就看到了从耳朵上蔓延开来的红，适时地打住了接下来要调侃的话。

　　佐明跑得快，感受不到这边的氛围。
　　周南轩看在眼里，但嘴上不说。
　　向晚把头一扭，就不打算理人了。

　　佐明：“不过晚啊，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刚，我那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你这反应力真的是一流······”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寒声捂住了嘴。

　　“呜呜，叶哥你捂我嘴干什么？”佐明扒下了那只手。

　　叶寒声用佐明的校服擦了擦手是，回答：“你太吵了。”
　　说完不动声色地撇了眼向晚。

　　向晚猝不及防和他来了个对视。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长的影子靠得很近。走到最后又剩向晚和叶寒声两个人。

　　“今晚，我去你家做作业？”叶寒声没好意思说我送你回家这种话。

　　向晚：？
　　脸上写着“您还会写作业”，这话都不需要说出口的。

　　叶寒声被看得有一点尴尬，但还是不自觉挺起了脊背，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了？我不配写作业吗？”

　　向晚一贯不会打消别人的学习积极性，“你配，你最配，没人比你更需要学习了！但凡你心里装着学习两个字都不可能会逃学。”
　　就差拉着叶寒声的手，来一句：同志，您真是好样的，您不配学习的话，天底下没人会学习了。

　　叶寒声轻轻揉了揉向晚的头。

　　向晚感受到头顶上压下来的一股重量，然后那股力量变成轻轻的揉。向晚不习惯被人摸头，更不要说这人比自己高这么多，简直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搭上自己的脑袋。

　　于是向晚就往前跑了几步，脱离了叶某人的“魔爪”。

　　叶寒声轻笑起来，也往前追，追到向晚身后的时候，重重地揉着向晚的头。

　　“你干嘛。”向晚挥掉头顶的那只手。

　　“哈哈哈哈，不知道，就是想揉揉你的小脑袋。”

　　向晚又跑起来。

　　叶寒声仍然往前追。

　　夕阳在他们的前方，像是追逐这落日给人间的最后一点浪漫，握紧后希望它永不熄灭。
　　叶寒声的笑，随着飘向身后。

　　叶寒声没几步就追上了向晚，还跑到他前面转身原地跑步，故意等他。

　　向晚见到这立刻刹住了脚，绕开人径自往前走。

　　你叶哥也不跑了，和向晚并肩而行。走着走着就把手搭到了向晚的肩膀上。

　　感受到那只不安分的手，向晚自然是要抖两下肩膀，以示抗议的。

　　但是无奈，那只手牢牢地搭在上面。
　　于是向晚只好口头警告：“放下去。”

　　叶寒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向晚原本走的直线就歪了一下。
　　但你叶哥可是走得稳稳的直线，连目光也没有斜一下地说：“就不。”

　　向晚没辙，只能任由他搭着了。

　　两人走到向晚家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老旧小区的灯一般都不怎么亮，微微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穿插的电线乱糟糟地悬挂着。

　　夏日的夜，安静得没那么快。

　　有放学归来的学生。有坐在门口摇着蒲扇聊天的阿公阿婆。有出来散步的猫猫狗狗。

　　叶寒声到了向晚家楼下，撒开了向晚的肩膀。

　　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接通了根本没有的电话。

　　“喂，啊，你有事找我？但我现在不在家啊。很急，能有我写作业急？啊？”叶寒声好像真的有大事发生一样不好意思地看了向晚一眼。

　　向晚平静地和他对视。

　　“那行，你等会，我马上过来。”然后就赶紧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向晚看看叶寒声的口袋，又看看叶寒声的脸。
　　平静地戳破他：“你其实不用特意送我回来的。”

　　叶寒声差点表演一个平底踉跄。
　　“啊？什么送你回来。”

　　向晚把目光放到叶寒声单肩背着的书包上，抬了抬下巴，说：“你书包这么轻，一本书都没有，拿什么做作业。”

　　叶寒声：······大意了。

　　你叶哥不想说话。

　　但嘴上还是要反驳一下的。“没带作业本就不能写啦，我可以看你的作业······看你的作业本上的题啊。”

　　向晚又看看他口袋的手机，“那手机拿倒了你没发现吗？”

　　叶寒声纳闷，这也能看出来？

　　向晚：“你当我是傻瓜吗？”

　　不，我看我现在是个傻瓜，叶寒声想。

　　“来都来了，上去坐坐？”向晚没有歧视撒谎的不写作业的孩子，并向他发出了到自己家学习的真诚邀请。

　　叶寒声警惕地看了眼向晚，又看了眼楼上的方向，觉得这事应该不是那么简单，果断拒绝。
　　“不了，既然已经安全送你回家，那我就走了。”

　　向晚轻轻挑眉，还真是故意送自己回来的，看来猜的没错。
　　“为什么非要送我回来？怕王震找我麻烦？”

　　“知道你还问？”叶寒声心痛，本想做好事不留名，现在被无情拆穿。

　　向晚往叶寒声站的地方离得近了一点，逼得叶寒声一步步往后退。“首先我是个男孩子不需要被保护，其次我跑得也挺快的，最后谢谢你。”

　　像个□□老大肯定下属似的，向晚拍了拍叶寒声的肩膀。

　　叶寒声终于定住脚，看了眼重重地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瘦小的手，咧了一下嘴，“您太客气了。”

　　可谓是一秒入戏。

　　向晚懒得和他贫，撤下自己的手，这人长这么高，搭一次也挺费劲的。
　　问叶寒声：“真的不上去吃个晚饭？”

　　正想说不了的叶寒声就听到向晚说：“反正你回家也没人，吃饭也是到外面吃······”

　　叶寒声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被向晚推着后背往楼梯的方向走了。

　　楼道的感应灯听到声响，“啪”的一声亮了起来，为他们驱散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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