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之壶

　　《魔鬼之壶》
　　卷九
　　《轮回》
　　（上）
　　作者：百目鬼妹

　　公元前十世纪。
　　古埃及，阿努西斯神庙。
　　那是一座宏丽的建筑物，由一座宽敞的方形长廊组成，两边是成排的瑰丽的莲花形圆柱，柱身象捆束的茎梗，顶端满是鲜亮的彩绘。从那座主要的长廊又分出两座侧廊。经过长廊，面对的是两排森严的羊头斯芬克斯组成的道路，一直通向神庙的正殿。墙壁上、柱身上以阴刻或彩绘多样地表现出塞姆特斯王英勇作战的情景，强烈刺激着她的感观。她在两名强壮的褐色皮肤的兵士间，象被黑夜擒住的无处可逃的动物。但她仍执着地偏过头，注视着那彩图一幅幅向后退去。他们忽然停住了，她向上望着被两座金像支撑的大门。
　　“带她进来！”
　　柯尼丝被拖了进去，两边是僵直的持矛的卫士和白衣僧众。
　　“塞姆特斯王！”她向前扑去，但被闪亮的长矛挡住了，她用手抵住矛尖，不让它们靠近自己：“我没有背叛！我无罪！”。
　　塞姆特斯王坐在正中的包金宝座上。宝座上镶满了彩色玻璃，各类宝石，金碧辉煌，令人眼花缭乱。王的身上同样华贵，戴着黄金项圈，蛇形的臂环，一只纯金腹蛇昂然高踞在他的宝冠上。一切都那么豪华，高高在上。而他的表情也如黄金一样冷冰。
　　“王！”
　　“处死她！”从王的身后窜出一个人，历声喝道。
　　柯尼丝全身一震，望着他身上的袍子，低低地说：“大神官……”
　　“柯尼丝，”王又开口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象在冰浸过她的全身，让她一阵阵颤栗。
　　“听见了吗？处死你，是众人的裁决。我们决定用你身体的一部分祭品献给阿努西斯神。不过哪一部分，我允许你自己决定。”
　　“你看是你如尼罗河畔莲花般鲜润的手，修长健美的双脚，或是你那迷人的青尼罗河水颜色的眼瞳？抑或能发出竖琴般灿烂美妙音色的……”
　　“请别砍下我的手吧，王——
　　我要用双手拥抱你；
　　也别是我的双脚，
　　我将靠它们永远追随你；
　　更别是我的眼眸，
　　否则我如何能将你找寻；
　　更别是我的唇舌吧，除此我该如何呼唤我的王。
　　伟大的塞姆特斯！”
　　“那你准备献出哪部分呢？除了性命，你还该对阿努西斯有所表示吧？”
　　柯尼丝目光蓝幽幽的，象黑夜里山头孤独的月光。她把手扪在胸头，轻轻地，如召唤远方的亲人：“把我的心，献予陛下！”
　　话音刚落，几支长矛一齐刺过来：
　　“啊！——。”
　　行新刑的兵士迅速准确地把矛尖对她心脏刺过，只见她的白色筒裙飘动了一下，如注的血便从她心的周围喷射到地上。
　　“塞姆特斯王……”她满是红口涎的嘴张了张，声音如在水中发出：“我的心……！”
　　在旁观的人恐怖惋惜的叫声中，柯尼丝被钉死在神庙的石壁上。但她的蓝眼睛还不平地睁着，仿佛凝视着石柱上被无形的风牵动的火光。火跳动着，跳动着，射进她淡蓝的双眸。

　　火光渐渐暗下去，白色的晨光射了进来。

　　熊熊阳光在金字塔尖上燃烧。
　　它们鲜明的轮廓，在无边沙地上凸现出来。
　　狭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语音杂沓。

　　沙漠深处吹来一阵狂风，扬起漫天沙尘，一切又模糊不清了，只有黄沙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沙漠里如同万涛起伏。
　　金字塔挡住了斜射而来的阳光，形成一个巨大的阴面。
　　阴影下，各种年龄、国籍的人如河流一样涌动，不同的肤色犹如遍布河底的各色鹅卵石：当地与外地、本国与外国的商人充塞其间，展示兜售他们的各类货物。
　　备着花鞍子的骆驼，踏着沙砾，绕着大金字塔与人狮身像缓缓而行。
　　不过，驼背上不是裹头巾，披宽袍的阿拉伯人，而是几个少男少女。
　　“这么热，还要骑骆驼！”角猎擦了一把汗，说。
　　“好容易来一趟，这样才有异国风情呀。”他身旁的小优显得悠哉游哉的。
　　“是啊，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不就为欣赏这异国风情吗？要不就呆在家里翻翻环球杂志。”他们中那个皮肤略深，较年长的少年阿曼说。
　　“哎哟我的老大哥，算我说错了，你就别替她吐糟了。一路上都你唱我和的，这次就饶了我吧！”
　　“角猎！你说什么？”小优听见了，把眼一瞪。
　　“啊，算我没说！”
　　“小优，别放过他，一定要真正罚他才行！”阿曼笑着说。
　　“发他？”
　　“罚他带吃的回来呀！将功折罪！”
　　“好，角猎，我罚你去买埃及风味小吃！一定要买回来噢！”
　　“天哪，我怎么知道到哪儿买？”
　　“角猎，”阿曼拉过他，“看到那群人了吗？有没有感受到那阵阵浓香？就是那儿了，去吧！”说着把他往外一推。
　　“不准逗留哦！”小优加上一句。

　　“逗留？谁愿意在这儿鬼地方多呆？”
　　一旦角猎加入汇集的人群，就不得不顺着它的趋势往前走。商人，卖艺人和小摊贩的叫卖声，和游客们的讨价还价，仿佛巨大的一波强似一波永不停歇的浪潮。
　　“这是埃及特色小吃？”
　　他望着烤架上喷香的鹿肉。
　　守着小吃摊的妇女用蹩脚的英语回答：
　　“是。”
　　“来一份吧。”
　　她用一把又长又薄的刀子在烤好的鹿腿上切下一块肉，夹在大饼里用纸包好递给他。
　　角猎夸张的喘了一口气，好象卸下千斤重担。

　　天气炎热，金字塔熠熠闪光。来自各个方向的人们不厌其烦地围绕它，随着空气流动温度好象越来越高，噪音也越来越大。
　　“买护身符吗？”他们被一只捏着古护身符的手拦住了。手是赤裸裸的棕色，就象手心中的圣甲虫护身符那泥土色。
　　不用。谢谢。阿曼的手在胸前摇一摇。
　　“需要导游吗？”又有人近来了。
　　我叫利芬，这里的一切，我都熟悉。

　　角猎看到人群在蠕动，象蚂蚁在巢边熙来攘往。四周晃动着各种服饰，令他眼花缭乱。但他还是顺利地穿过了人群，看见了守侯的二位。
　　不，是三位。他一愣神，眨眨眼睛。旁边还多出一位，是位漂亮的少女。真的很漂亮。
　　“怎么搞的？人怎么多了？”他问，一边又瞅了瞅她。深色的头发和皮肤都闪着油亮的光，眼瞳却象淡蓝的尼罗河水，显得清澈又深邃。
　　“这位是导游。”阿曼简单的说，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她叫利芬。”小优轻快地说，“买回来了？”
　　“喏。”
　　“哇，肉饼！阿曼你要吃吗？”
　　“喂，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得来的，不要浪费！”角猎话里有刺。
　　阿曼不想同他计较，转向利芬：“导游小姐，我们先从那里看呢？”利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睃了一下其他两人，出其不意地说：“如果你们中有情侣，我建议你们先看哈斯奥斯神庙。”
　　“哪有！我们只是旅伴！”小优枪先说。角猎可不想和“她的阿曼”被放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嘟咙着说：“我们同这位来的时候才认识。”
　　利芬不动声色的听着。这时阿曼问：“不管怎么总得看看吧？哈斯奥神庙，可算得上埃及爱情历史的见证噢！听说还留有埃及艳后和她的情人凯撒以及他们孩子的名字呢！”
　　“真的？那快去吧！”小优情绪高涨。
　　回来的时候，利芬注意地看了看太阳。太阳已经西斜，滚向西岸的建筑群（古埃及以尼罗河为界，河西岸是法老的安息地，死神阿努西斯的领域。）
　　河水碧蓝，河水平静。

　　他们正走向哈斯奥神庙的南部入口。
　　无数寺庙、厅堂和雕塑矗立在沙地上，曾经存在过的不同的雕像刻像站立在雕粱画栋之间，坚毅而尊严永恒不变。，面孔坚毅气势尊严。
　　“哈斯奥是掌管爱情的女神。这座神庙建于第十三王朝。”利芬介绍说。布满象形文字的圆柱支撑着屋顶，他们从下面走过，犹如步入寂静神秘的梦幻之中。
　　“神庙的墙壁、房间及房顶都保承的很好。”利芬说，“可惜刻有女神图象的柱子被基督徒毁坏了。不过从残存的部分来看，当初它是相当精美的，线条很细腻。”
　　“我们到屋顶上去看看。那里可以看到开罗许多古建筑。”利芬带着他们饶着螺旋形石梯往上走，“还刻着……”说到这里，她的脸转了过来，看着后面的阿曼，“你刚才提过，克莉奥佩斯特拉他们的名字。”
　　阿曼有些惶惑。他看见她的眼睛更蓝更深了，深不见底。他觉得她的目光透过他飘向无限。他不自觉的回了一下头。
　　一刹那，他看到的不再是死的石雕，或一些没有生命、过去的纪念，而是一片活着的最初的景象。
　　立柱上呈现的女神像，优美完整令他想哭。她就象刚刻出的一样崭新，奕奕发光，自然逼真，面带热情和祈求的神态。他回过头，看见了利芬的脸。头发上压着灿如阳光的鹰膀头饰，额头下的蓝眼睛。他熟悉这张脸，很久，很早。这张脸正向他伸来，他听见她轻轻问道：你还在这里？
　　“阿曼！”
　　他猛醒过来。小优他们已走到上方了。他追上几阶，望见领头的利芬纤长的手臂。她停下来，向他抛下灼灼的目光。

　　（待续）
　　（2021年3月5日15:16 发于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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