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月

　　齐婉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华辰衍，眼里是惊恐未定，她颤抖道：“辰衍……哥哥，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谁给你的胆子叫你算计本王的王妃！”华辰衍看着她，眼里除了冷漠没有半分其它情绪。
　　齐婉宁一听华辰衍这话，立刻来了勇气，“辰衍哥哥，她是害你的奸细啊，婉宁怕她迷惑你便想将她丢给别人，辰衍哥哥，你忘了吗，姑母说过要把我嫁给你的。”
　　华辰衍眸子更加冷漠，“除了父皇，无人能左右本王的事情，你也配做本王的王妃？”
　　说着他便举起剑，作势欲刺，齐婉宁吓得尖叫起来，华辰衍剑锋一转，刺向别处，冷漠道：“待本王战胜南梁回来，便是你的死期，在此之前留好你这条贱命！”
　　华辰衍甩袖离开，齐婉宁疯了般爬过去喊叫着他的名字，华辰衍自始至终都未在理会。
　　“关上几天叫人送回去，归来本王在取了她的命。”
　　“是。”
　　楚山找来两人看守后便跟着华辰衍去了书房。
　　南梁战事告急，裴赐先前已经被派去镇守，奈何他年纪小又无经验，屡屡吃了败仗，这回更是伤到了他，连连向朝廷请兵。
　　皇帝又在这时感染风寒，很多朝中大事皆由四皇子主持，但边关一事还是亲自叫了华辰衍去商议，面对国家大事，华辰衍毫无推辞，请求出战，上次本就是他大意才叫南梁小人得志，此番前去，定要叫他们俯首称臣。
　　他目前就一件事不放心，他若走了，沈清尘该如何，且不说与他作对的人会对她怎样，她自己定会寻求办法再次离开他。
　　思来想去，他决定带着沈清尘一同前去边关，这一路定会舟车劳顿，只能委屈她忍一忍，他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府里。
　　做好计划部署，三日后华辰衍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发前往南梁。
　　沈清尘坐在马车上头晕不已，呕吐了好几回，水米基本不打牙，华辰衍看着着急却也实在无可奈何，只能加快行程早日结束她的痛苦。
　　四日后队伍顺利抵达翕朝边境，裴赐早在城门口候着，见到华辰衍远远迎接。
　　“将军。”
　　“这滋味如何？”华辰衍翻身下马扶起裴赐。
　　裴赐如过往那般开朗，边塞的风有些大，将他的乌发吹到身前，他笑笑：“男儿本应当报效国家，镇守边疆，这点小苦算不得什么。”
　　华辰衍点头，像裴赐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锻炼锻炼，才能散发他最耀眼的光芒。
　　沈清尘扶着楚山的胳膊下了马车，边塞的风吹得她有些站不稳，路上这几日让她的身子又单薄了许多。
　　华辰衍将她护在身侧，挡住风沙，裴赐看到沈清尘极为惊讶，华辰衍竟然带着金枝玉叶的沈家小姐来了边关战场？这是何种心态使然！
　　他带着惊讶作揖行礼：“三王妃。”
　　今时不同往日，沈清尘的身份地位一下高了他一等，他竟觉得有些微微的不欢喜。
　　沈清尘也有半月未见裴赐了，现在的他脸上少了世家公子爷的狂傲，多了一份沉敛，胡子拉碴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军，她收了眼里的打量，淡淡回他：“裴公子有礼了。”
　　一行人进了内帐，裴赐同华辰衍讲解现下的局势，沈清尘走出营帐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远处的帐里传来女子的笑声，没一会女人们端着浣衣盆走了出来，同路过的士兵打情骂俏，这应该就是营妓吧，她从前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犯下大罪人家的女子被充当营妓，男子发配边疆充兵。
　　她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走，这里绿植甚少，人迹罕至，一眼望去除了荒丘，再无其它，住在这里的人常年遭受着南梁的侵犯，这次终于等来了他们的救星。
　　沈清尘渐渐回忆起来，她好像就是在这里被带回去的，那么意味着这里是她正真魂穿的地方，有可能她能在这里回去。
　　想到此，她不免有些激动。
　　华辰衍无声走到她身后，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心里有些愧疚，清了清嗓子，道：“这里风大，进去吧。”
　　沈清尘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他，“好。”
　　这般温顺的她是他第一次见，心里不由得愉悦起来，近日他们的相处渐渐融洽了起来，沈清尘也不似以前那样抗拒他，他很满意她现在的状态。
　　晚饭沈清尘只喝了些清粥，其余的一口吃不下去，晕马车的那股劲还没有缓过来，基本上没胃口。
　　夜晚，狂风在帐外肆虐，沈清尘烤着火盆有些迷茫，她该何去何从，华辰衍对她确实越来越好，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软，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对这样的人心软，一旦陷进去，才是正真的地狱。
　　但她，已经到了地狱之门。
　　她陷入这种境地无法自拔，只有信念一直维持着她存活。
　　但她的信念也一直没有变，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一定会选择了结此生，她实在无法和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共度余生。
　　华辰衍从帐外进来，身上冒着寒气，他摘去披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一战，不易。”
　　沈清尘让开位置给他，离他远远的坐在一旁，“嗯。”
　　华辰衍招手让她过来，沈清尘不愿意，起来拉开床铺躺了进去，没一会华辰衍也躺了进来，亲了亲她的脖子，问她：“身体还难受吗？”
　　沈清尘摇头，推开他往里面躺了些，华辰衍来气，一把把她拽进怀里，“带着你来委屈了。”
　　沈清尘这回没有出去，转身看着他，心却突然跳了起来，她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华辰衍只当她是在索吻，抬起她的下巴轻柔的吻了起来，起初沈清尘还有些抗拒，慢慢的便随着他一起云雨。
　　情到浓时华辰衍抚上她的脸，附在她耳畔道：“阿绾，我知道你还记恨我过去那般对你，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是我薄了你，我愿意用下半生来还你。”
　　沈清尘呼吸一滞，“我说过，这辈子不会原谅你的。”
　　可她却与他做着这般苟且之事。
　　厌恶与欲望交织出现，她闭了双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华辰衍也无可奈何，他们的相遇是如此，便注定了日后互相嘶磨，但他无畏，余下的日子，他会一点一点去偿还欠她的。
　　他的过错，他不惧怕，只要她在，只要她还愿意看他一眼。
　　他的爱卑微且真挚，他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低自己，如尘埃那般祈求她的原谅。
　　边塞的风在呼啸，浩浩荡荡的队伍成对立的两方，华辰衍一身战甲骑在高头大马上，他冷眼瞥过对方战马上的人，这一战于他，只许胜，不许败！
　　对面战马上的女子骑着马向前走了两步，她忽然取下面纱，笑着看着向华辰衍，这一眼叫华辰衍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这张脸同沈澜绾竟有九分相似，若是不仔细辨认，很难区分的开来。
　　只听那女子道：“三王爷近来可好？不知长音上次的计策对你怎么样，总之，我们南梁啊，受益匪浅呢。”
　　华辰衍握着利剑的手加紧力道，脑海深处突然涌现几个月前萧长音献计的场景，原来从一开始就中了她的计谋。
　　“王爷抓去的那姑娘也可怜了，也是上天助我，偏在那时遇上了她，这只能说是命使然，怪不得谁。”
　　到这里，华辰衍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的脸色刹那间冷青，全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萧长音将手里的纱幔随手一丢，立刻被风卷走，她妖娆的看着他：“我南梁几十万儿女死在这战场，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华辰衍冷笑，“今日便要你南梁葬身于此，对欺骗本王付出代价！”
　　华辰衍拔剑驱马，刹那间数十万兵将混战在一处，他所过之处鲜血淋漓，尸横遍野。
　　南梁勇士瞄准华辰衍，将他团团围住，华辰衍急刹住马，脚一用力便跳在马背上，他躲过粗壮大汉的攻击，灵活转身直将刀抹过他们的脖子，三四个人瞬间从马上摔落。
　　越来越多的粗壮大汉涌向他，他并未露出一丝胆怯，将来者一一杀死，满是噬血的模样。
　　最后他将目光锁在萧长音身上，骑回马上，直逼萧长音。
　　萧长音也不慌乱，拿起长缨枪与他正面开打，可她远远不是华辰衍的对手，三个回合下来，处于下风，身上好几处都被刺伤。
　　裴赐十分骁勇，有了前几次的教训，这次对战轻车熟路，打得对方的小兵连连逃跑，他得空瞧了一眼华辰衍，他正死死的盯着萧长音，而身后有人拿着剑悄悄刺向他。
　　他大喊一声，“三哥小心后面！”
　　华辰衍反应过来侧身一躲，那剑刺入马儿的脖子，马儿倒下，华辰衍一起跟着滚落在地上，他翻身而起，将偷袭他的那人一剑刺死，周围的士兵见他落地举着长矛刺向他，数量之多让华辰衍一时有些应付不过来，恰好裴赐赶了过来，将外围的一圈士兵全部砍死。
　　又一轮攻击上来，华辰衍没了马有些收敛，一不小心叫萧长音刺中胸膛，但他只是勾了勾嘴角，拽住萧长音的长缨枪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背后却传来长矛刺入身体的声音。
　　他猛然回头，裴赐嘴角溢出一口血。
　　华辰衍暴怒，拍晕萧长音，将身后的士兵悉数杀死，裴赐倒在地上不断流血，华辰衍连忙将他扶起，“裴赐！”
　　“三哥我没事，有一事没有告诉你，上回是我帮助沈澜绾回到沈家的，这次就当我还了你。”
　　华辰衍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道：“那就等你伤好了，本王在同你追究责任！”
　　裴赐被人送回了军营，沈清尘看着他浑身是血吓了一大跳，在军营里她能听到外面战马长鸣，刀枪相见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她随着军医一同给裴赐治疗，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和衣服，她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手忙脚乱。
　　不多时裴赐醒了过来，却相当虚弱，看到她扯出一个微笑，“小爷我没死？”
　　“你在胡说什么，这么点伤哪儿能说死就死？”其实他的伤口很多，还有旧疾，他能扛过来实属不易，沈清尘只能用这种激将法让他保持清醒的意识。
　　军医将裴赐抬起来，沈清尘快速将纱布缠了几圈，片刻又被鲜血染红，裴赐疼的吸了一声，“小爷命大，估计死不了。”
　　沈清尘绑好纱布，用盆里的冷水摆了一下擦布，将裴赐脸上的污渍清理干净。
　　“这算是你报答我吗？”
　　沈清尘动作一停，没好气道：“再多说一句，我就故意弄疼你。”
　　裴赐低声浅笑，扯到伤口又皱起眉头，接下来便被人抬走休息，沈清尘接着和军医一同去处理其他人身上的伤口。
　　军医处理伤口的方法很简单，用盐水洗一下，敷上草药纱布一裹就算好了，她看了一个就学会了。在这里，随时都有人死去，根本顾不上细细疗伤，加上医疗条件十分有限，能得到治疗已经很好了。
　　就连裴赐那样的将军，也是同样的方法，只不过用的药比这些士兵好了很多。
　　沈清尘衣裙上沾满了鲜血，她原是不想管的，但兵营人手不够，这里又哀叫连连，她实在不忍心一个人安稳的坐在营帐里。
　　所以当她开始帮忙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吓得不敢动，她只好拿出王妃的气势命令他们。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却迟迟不见华辰衍带兵归来，她的心里莫名慌张，她明明希望华辰衍死在战场上的，可现在，却十分期盼他能凯旋归来。
　　她一定是不忍心看着军营这些人被敌军再次俘虏，自己的安危也掌握在他的手上，所以才这么期盼着他能安然回来。
　　接近傍晚的时候，军营外响起阵阵马蹄声，沈清尘屏住呼吸看着大门口，华辰衍带着将士们回归，身后是数以万计的俘虏。
　　沈清尘松了口气，手里的擦布还滴着血红色的水，她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血迹，看起来很是凄美。
　　华辰衍翻身下马，他的脸上被划了几道口子，胸前的盔甲也破了一块，看着沈清尘的眼似乎充盈着泪水。
　　沈清尘突然明白，她们之间已经变了，她想他死，想亲眼看着他死，所以如果他战死沙场，她可能会心痛。
　　华辰衍疾步上前猛地抱住沈清尘，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她打横抱起直入帐内，大家只当是王爷王妃感情深厚，便各自忙碌起来。
　　华辰衍放下沈清尘，将她抵在帐壁上疯狂的吻了起来，沈清尘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手触上他胸膛上的伤口。
　　华辰衍的头搭在她的肩膀上，他道：“阿绾是我薄了你，是我对不住你，阿绾，你杀了我吧，阿绾！”
　　沈清尘被她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到，问她：“你知道了什么？”
　　“阿绾，我错怪你了。”
　　沈清尘一行清泪滑落，错怪了又怎样呢，她受过的伤，遭过的痛，都已经成了无法挽回的过去。
　　“阿绾，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我说过这辈子我不会原谅你的。”
　　沈清尘推开他走了出去，没一会又进来，手里拿着上好的药和处理伤口用的东西，她没有说话，让华辰衍坐在火盆旁边，替他褪去盔甲，脱掉上身的衣服，处理伤口。
　　华辰衍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满是愧疚，他太愚蠢了，一点都没发现，让她受了这多苦。
　　“阿绾……”
　　“裴赐没事了，就在隔壁帐里。”
　　沈清尘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却没了当初的热情，心如死灰大抵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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