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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姜炀脚尖轻点,眨眼间便掠身到铁锁中段,长身玉立,岿然不动等着小师弟一并过桥,衣摆从容不迫,盈盈浮动着,脚下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连茂小胖子笨手笨脚保持着平衡,在粗壮的铁锁上居然还算灵动,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踏实,全然不顾四周御剑而过的师兄弟们投来耐人寻味的目光。
不过好强的心气小胖子还是有的,见姜炀几乎闪身一瞬便稳稳地立在了铁索中央,心中也鼓起一口气,运转起经络中流转的灵力,一跃而起——
圆滚滚的身躯在半空中停滞的那一秒,连茂已经预算好了下落的方位,甚至落下的姿势,他觉得相当拉风。
姜炀看着空中飞起的小师弟,不仅身材圆润,肤色还不白——简直就是一只腾飞的糊家雀。
“……”
不料天不遂人愿,连茂算准了自己的方位,并没有计算出两座山峰之间穿谷风作用的影响,导致铁锁栈桥大幅摆动,远远偏离了原本的位置。
姜炀却丝毫不受影响,即使铁锁移位,他却仍是安然而立,仅仅衣裙下摆也随风招展了些,在他没忍住扶着额头笑了一会的空挡,连茂“嗷”的一声扯嗓子嚎叫,双手裹着长袖无助地扑腾,马上就要变成落在山间沾灰的糊家雀——
笑归笑,总不能真的让小胖子掉下去,姜炀准备前去将糊家雀捞回来,不料竟然有人比他身形更快,抓了连茂的后衣领,飞身上铁锁。
姜炀面色不善,能比擅敏捷的风系皇阶的自己速度更快的,还会有谁?
转瞬之间的性命攸关,大起大落,连茂小小年纪,不堪如此起承打击,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程若虚此人倒是面善,须发皆白,长衫妥帖,只是手里拎了个小胖子格外破坏氛围,姜炀十分讨厌那一股子酸儒气质,让人见了便抗拒,生恐他马上要即兴来一篇长篇大论的讲学。
“兰心近年来可好?”
杏林仙尊早在人世消匿身影许多年了,不过据说年轻时候与这老酸儒有些交情,他知道白蕙还在世也算正常,姜炀心道那老家伙身体好的很,比你这糟老头要年轻耐看许多。
不过碍于对方是长辈,姜炀皮笑肉不笑地说:“仙尊说笑了,师太他老人家身体康健,不劳挂心。”简直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苦涩的药膳都能吃两大碗,比他这个徒弟还要强健些。
程若虚面相衣着并不显眼,平白看上去绝对不会想到,这个老头就是大明皇朝姜家的座上宾——清虚仙尊,举世数尽五指的仙阶强者。不过他拎着个小弟子,与一少年对持的场景奇特,还是招惹了些注目。
姜炀发身早,虽然吃饭上懈怠惯了,身量却很高,细高个子已经超过了娘亲应怜,加上杏林仙尊亲自施法的假面幻境,若是寻常看上去,倒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姜炀所答乃是程若虚在宫中朝廷时常入耳的官话,俗称废话。老头子无奈一笑,将风中凌乱的小胖子隔空丢了过去。
早在他松手的时候,姜炀便开了法术,促使四周风旋气流凝成实形,托着小胖子送到自己身边来,连茂毕竟年纪小,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风凝实体上,紧紧揪着姜炀的衣裳下摆,原本平整的布料上多了几分褶皱。
“你的天赋很强,是老夫平生所见第一人。”
这老头已经盯着他半天了,从上午凤凰结界至午后,姜炀早有察觉,不过没有声张,难道这老家伙想找白蕙三杯两盏淡酒叙叙旧?
“师太日常不见人,晚辈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姜炀可不想再陪这清虚仙尊站在铁锁桥上浪费时间,扯起脚下瘫坐的连茂,连搂带挟着夹在胳膊下便打算走人。
不料这一动脚,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落下了结界,将他三人困在了其中。
姜炀双眼狭长,凤眸微眯,黑色薄纱一般的睫毛帘子下垂,十分危险地盯着面前的程若虚,浑身进入备战状态。
自己虽然不弱,但毕竟年轻,这个老头子活过的年月至少比自己两世加起来还要翻倍,实力深不可测是真的,他无故执意留下他二人,难道是为了替姜家办事,趁早扼杀鸣歧宫天赋卓绝的后起晚辈,以防其再出现“南有鸣歧宫,北有皇族姜氏”的对足鼎立之势?
“老夫无恶意,只望小友告知你师太在何处,老夫断不会为难你。”
程若虚年迈的面上似有神气,他是纯粹火系修士,所以四遭游离绕身围转的灵力丝滑顺遂又雄浑之至,吐洒着火焰形状的灼热,法力纷飞阵势浩大。
“前辈既然神通广大,大可自行前去,既然您与师太是故交……”
身边还带着个连茂,姜炀不打算做无谓的抗争,这里毕竟是鸣歧宫的地盘,量这老家伙也不敢对他二人如何,只是如此僵持断然吸引他人注意,不利于他隐瞒身份。
思路清晰,姜炀面上不为所动,只说理不动作,按他的实力,与这清虚仙尊未尝有一战之力,但是拖延时间还是易如反掌的,清虚仙尊作为皇族的客卿,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在鸣歧宫撒野。即使他贵为仙阶之尊。
挑起两巨头之间的矛盾,会造成何等后果都是未知,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程若虚却不似面上平静,怨气骤生,冷不丁打断他:“他设了结界,我无法探寻兰心在何处,兰心一向对他言听计从……”
“他”大概是指先宫主罗小菊,姜炀略微思考便得出了结论,照这老匹夫一脸苦闷无奈又恨得牙根痒痒的表情,敢情他与当年的鸣歧宫双壁交情不浅,还是把烂账。
看来又是场俗不可耐的戏本子,姜炀冷哼一声,他自然能看出来白蕙对先自己一步而去的爱人情深不寿,既然先宫主临仙逝前有意将白蕙隐藏起来,想必料到了这清虚仙尊迟早会上门找麻烦。
寡妇门前是非多。
毫无愧疚之心地给白蕙安了顶寡妇的帽子,姜炀撒手在连茂身旁设了秘境,拓出一个稳定的空间,让小师弟能呆在里面。
连茂虽小,却也看得出来面前这老头不简单,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闭了嘴,老老实实待在他师哥的结界庇护下,还偷偷拉了拉姜炀的袖子,严肃而小声地说:“师哥小心。”
姜炀反手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抽剑出鞘,子来细长的剑身泛着凛凛寒光,有刺骨的寒气呈蝶状散布,深刻凌厉的暗纹刻得是上古哑咒,有着加固剑身的吟唱。
“师太喜外人叨扰,请回罢,既然先宫主设下禁制,便自有其道理,晚辈自然不会忤逆先宫主与师太的意愿。”
言外之意,要么滚,要么打。
修长的指尖逐渐抚过剑刃纤薄,姜炀耐心有限,他没有束寻常弟子发髻,而是简单利落地扎了个高马尾,乌发飘扬舞动,不大的年纪却英气逼人,尤其配上那一副美人胚子,更是薄情万分。
居然要一个小辈为那老药师守房门,不知先宫主在世会是何感想。
许是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倨傲的后辈了,亦或是觉得面前少年自负过了头,竟然敢挑战自己,程若虚暗叹岁月催人老,新生代代出人才,面前这少年生的一副惊世的好容貌,又修为臻醇,前途无量。
还能拜入那人门下为徒……
杏林仙尊收徒并不严苛,不过那是在他归隐之前,早在道侣仙去之时,他便散去了所有亲传门人弟子,独自消匿。这孩子上午出手相救紫云宫选手的时候,展现出的能力让他不得不相信其师从杏林仙尊 。
此子年纪断然不过十四五,按理来说应该是在白蕙归隐之后出生,那么是什么因素导致白蕙甘愿暴露自身来也要收徒呢?这少年是什么身份?是哪一家的后辈?
程若虚虽然修为通天,尊为仙尊,却也无法看透,上午场上所挡结界之内,姜炀是如何施救的,这便不能根据其施法方式是否来自杏林仙尊亲传,更说明了一个骇人听闻的问题——此子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于自己。
江湖代有人才出。
不容他再想,姜炀已经一剑刺出,整个人脱离了铁锁的支撑,召唤命令着四周的狂风气流为己所用,剑身汇聚冰白色天生寒气与剑主附着的白的风系灵力,万千光华急转飞旋,剑尖锋利冰寒直指自己面门。
程若虚一脚向后踏去,设下的结界自动扩大出足够的秘境空间,注意到了被面前少年所控之风几乎所牵连而起了涟漪的结界四壁。
能撼动自己的结界,至少是皇阶后期的顶尖水平,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何以至此?这不是天才,这是鬼才啊。
程若虚皱了皱眉。
花白的须发被骤风吹起,混乱如斯,衣袍长衫猎猎作响,程若虚扬手甩下一道结界挡在面前,挡住了姜炀先发制人地一剑,火色透明结界上被剑尖残忍冷冽的寒气冲出一道裂纹。下一秒火系法力暴涌而出,几乎将四周空间都烧成了高温火炉。
姜炀横剑格挡住法力的冲击,整个人被生生震退一步,子来上附着了他七成的灵力,却被这老头子轻易抗下,仙阶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并非知难而退之人。
平日实战都是趁罗毅无事之时,在后山空旷处小试拳脚,不过后山一共就那么大的地盘,若是弄坏了周围生长的灵药仙草,白蕙可是要恼的,所以一大一小二人只能处处受制,施展不开,也就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如今有清虚仙尊设下的秘境结界作保,外人既看不见其内情况,姜炀便放开了手脚,施法吟咒,无数细小的风刃如弯月般弧度刁钻,在半空一瞬间凝聚而成,大面积地狂风暴雨般朝着位于其中的老者铺天盖地而去。
来势汹汹的风刃在空中便被火系的法力灼热严烤化去三成,程若虚毕竟单修火属性法术,在用火制温上是举世无双的强大,泛着火红色螺旋光华的秘境结界已经扩展出了十余丈,秘境之内,所视之处皆烧灼模糊。
若是换作其他非火系修士,单是承受如此高温,便也是身体魂灵难以承受之温度,修为低些的,怕是直接身魂融化,烂为焦骨。
姜炀自身也具有火系灵力,他平日主修风系攻击性术法,在火灵两系懈怠了些。不过在抵御高温一层便体现了优势,恐怖的温度对他并无过多影响,顶多给冷白的面上镀了层红晕。
待再要施法,程若虚却是直接挥袖,隔空一舞将他推回铁锁之上,自己也退回原本所立之处,转瞬之间,四周原本火色滔天的秘境已经消匿于无形,慢热缓缓褪去。
铁索桥四周两峰之间已经围了不少人,除了为首的鸣歧宫正副主应怜、罗毅,还有近急赶来的十数位长老,以及其他门派的一些修士,正在探头探脑瞧着热闹。
程若虚仿若何事不曾发生一般,仍是长须飘飘,长衫旧朴。
对面的姜炀长剑在手,凛冽之气未消,煞气尤重,衣列纷飞,脚下结界中还缩着一个更小一些的少年。
“真能装啊。”姜炀冷笑了声。
应怜与儿子隔空一望,看着姜炀面上不屑的神色便知这老家伙是来找事的,子来还未回鞘,丝丝寒气缭绕,看样子是交过手,不过清虚仙尊不可能为老不尊,八成是自家的刺儿头先动的手。
姜炀远远的看见了应怜探究的表情,两指探入衣襟,摸出一块玉质异常温润的圆佩,只有半只手掌大,清清白白的成色,并无过多纹饰,只正中央刻了极小的一个“挽”字。
长情不似多情好,春风挽断更伤离。
极温柔的汉字,笔锋却狂野的不像样。
这是应怜当年偶然得来的一块玉佩,具有遮掩幻化的成效,其中一个能力便是可以掩盖所有之人的血脉灵迹,还有着作为媒介开启秘境传音的作用。
姜炀冷声道:“老不死来找师太麻烦的。”
应怜: “他知道师娘还活着?”
“因为我,他还认出了金鼎纹。”姜炀捏着玉佩,轻声说,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自己宫袍胸口前的铜炉子居然被称作“金鼎”。
儿子说话总没个连续性,不过应怜一向冰雪聪明,自行联系了之前姜炀下场救人之事,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面目严肃,道:
“清虚仙尊,今日您老无故困住我宫内两个普通弟子,大会结束后,请您就此事给鸣歧宫一个交代。”
姜炀感叹了一声娘亲来的真及时,拎着拖油瓶连茂飞身到了应怜身边,不过碍于四周人多,只怕露了自己身份,面上还要做出疏离恭谨之色。
“宫主。”
应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打量了一番,发现儿子安然无恙,并无受伤痕迹,这才安下心来,叹了口气。
对仙阶的尊者还是要留有几分薄面的,换作其他人,早就拿下捆着去找其门派讨公道了。
“都退下吧。”
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便是姜炀与老了自己两辈的清虚仙尊程若虚首次谋面。
两年后姜炀作为姜家二皇子的身份回京,在皇宫中再见,老家伙还是太学的总监,也没个仙尊架子,整日泡在书墨宣画之中,他的诗文在人族广为流传,其文约,其志洁,不像个修士,倒像是普通的文人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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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考完了 终于有空更新啦
明天开始日更
emmmmm最多两章,攻就会上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