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息

　　第十五章朋友 (上)
　　朋友就是同進同出, 有架一起打. 別誤會, 不是聯手, 是互毆.

　　萬年妖狐之後, 不會弱. 鳴風, 你可以把布蘭加當作妹妹.

　　鳴風殿下這幾天很反常, 非常反常. 平日裏終日握著劍在院子裏狂劈的生猛狗像電力不足以的, 揮幾下劍就忽然停了下來發呆, 清醒過來後又揮幾下.

　　侍蚤忍不著了, 想上前叫喚, 鳴風又在這時清醒過來, 擡手就是一記記凌厲劍招, 嚇得蚤軟著手腳往回爬.

　　幾隻新來的侍蚤好不容易把嚇軟了的同伙拖回來, 老蚤尖尖劈頭道 "不是叫你們別打擾殿下嗎?"

　　幾隻侍蚤心有餘怯的看向院內. 院內的鳴風還舞著劍, 邊舞邊向前方進迫, 又忽然回防暴退回來. 站定了又繼續先前的一套動作. 那樣子, 不像是練劍, 反而像是和個隱形妖對打似的.

　　"都十多天了." 一隻狗蚤擔擾地道.

　　"我說, 殿下是不是衝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對呀, 對呀. 殿下自從去了打架湖回來就怪怪的."

　　"聽說那湖死得妖多, 又都是戰死, 那種東西猛著呢."

　　"嘻. 那些東西怕衝撞了殿下還差不多."

　　的確, 就鳴風的殺氣和名聲, 鬼見了都怕.

　　"又聽說, 前些天殿下不滿師儀大人送來的東西, 把師儀大人的房子給拆成亭子了呢,"

　　"師儀大人的房子現在都還未重建好."

　　"尖尖, 我們的前任是怎麼...去的?"

　　尖尖回憶了下, 歎氣道 "不知道."

　　"你不是殿身邊的老蚤了嗎? 總知道一點吧."

　　尖尖再歎 "好像是殿下心情不大好, 他們又正好順手, 就這麼著了."

　　眾蚤齊歎, "話說, 娘娘和陛下那裏也缺侍候的."

　　正感慨自己命不好, 分了要命的差事, 一隻狗蚤忽地涼涼道 "對呀, 娘娘和陛下那裏也是常缺侍蚤的.

　　眾蚤沉默. 舊的不去, 新的不來. 常缺蚤當然是因為常死蚤.

　　"噫, 殿下呢?"

　　"哎呀, 怎的一眨眼就不見了. 有誰跟著沒?"

　　鳴風去了白音林. 武功一事, 練習故然重要, 但找妖驗證也是很重要的一陪份. 所以, 在陽光普照的午後, 白音林傳來了一級介嚴的警鐘. 掀飛了翻出 "私有物品, 請勿毀壞" 的牌子挂脖子上的狂橘後, 鳴風到下一站, 冰麗院, 找布蘭加.

　　今天是初一, 布蘭加帶了些吃的用的玩的去了冰麗院, 狠狠拆騰一番, 用了午膳便拐了鬼夜叉去湖邊. 布蘭加本是想教鬼夜叉吹葉笛的, 無奈鬼夜叉太不定性, 於是布蘭加帶鬼夜叉遊湖, 又妥拹地和他玩小沙袋.

　　布蘭加拈起一個金字塔形的小沙袋擲上天, 反手爪起地上兩個沙袋, 再轉手接著掉落的沙袋, 擲起, 放回手中的兩個沙袋, 接著, 再擲, 手在地上掃起三個沙袋時, 擲上天的沙袋落到地上.

　　"到我了."鬼夜叉高興地接過沙袋.

　　擲了一轉, 又到布蘭加時, 布蘭加忽然收起沙袋, 提議道 “我們去遊湖吧.”

　　湖岸栓了一首小舟, 不大, 且殘舊. 布蘭加和八夜叉上的就時這舟.

　　鬼夜叉還是第一次來離犬寨較遠湖邊, 舟更是未坐過, 對輕微的搖晃很是新鮮, 還在舟中一搖一擺的增加舟身晃動. 再看布蘭加時, 只見她不似在享受, 反而賣力的划舟. 兩片細細的漿被她划成輪, 舟行迭速, 不似遊湖, 更像逃命.

　　狗仔湖不大, 站於一岸亦能看到對岸, 加上舟速快, 眨眼便到逹對岸淺水區, 布蘭加卻在此時頓著了.

　　鬼夜叉轉過頭順著布蘭加的視線朝湖畔望去, 立時明白過來. 站湖岸上的那隻藍衣白髮的妖, 不正是鳴風麼? “要麼” 鬼夜叉轉向動作變慢的布蘭加, 伸手抓漿, 小小聲道 “我們划回去?”

　　布蘭加黑線, 擡眼在湖岸估算一陣, 搖頭道 “這位置不錯.”

　　運交華蓋. 布蘭加定言, 死死氣的和鬼夜叉上了岸, 還未安置好船, 一把連鞘倭劍擦著鼻尖飛射過來, 一頭插入舟身, 穿了好大一個洞. 害鳴風繞湖跑了半圈的犯舟當埸被誅殺.

　　鬼夜叉嚇得縮到布蘭加身後, 再看鳴風時, 犬王子眼中火熠熠, 手中劍”嚓” 一聲出鞘, 已經氣得連話都不說了.

　　鳴風不說, 但他手中劍早說明他意思. 鬼夜叉拉拉布蘭加裙襬, 暗視她逃跑.

　　布蘭加搖搖頭, 示意鬼夜叉侍在一邊, 拔出隨身花劍.

　　兩妖牙齒印不少, 架更沒少打, 隻揪實在不需要開埸白了, 當下收起廢話, 異常默契地雙雙進入火拼狀態, 火熠熠地打了起來, 妖氣四射.

　　只見 兩道劍光撞到一處, 一黑一藍兩條妖影閃動, 鳴風和布蘭加蹿了出去, 追遂著越跳越遠. 花劍引著鳴風拉離鬼夜叉.

　　鬼夜叉躲入灌木裏, 在安全地帶好奇地看. 他妖力太底了, 從沒機會看到修為高的妖怪催動妖氣打架.

　　兩人的速度很快, 鬼夜叉看不清. 只看到一條藍一條黑, 以及灌滿鳴風亮碧色妖氣的闊劍在空中像瑩光捧似的揮, 撞上什麼時就碧光大盛, 中間閃燿著箭箭不刺眼的淡青.

　　這種柔和的光, 是布蘭加的妖氣? 就和布蘭加一樣溫柔呢.

　　想起有布蘭加在, 鬼夜叉膽子大了點想要鑽出去看得更清楚. 打鬥時, 蘭加似乎故意把鳴風引到一個離他越來越遠的方向. 鬼夜叉修為本就低, 離得遠了, 就更看不清兩人的打鬥埸面了.

　　遠處, 鳴風和布蘭加已邊打邊沿湖岸走了個弧, 布蘭加還是在每次雙劍交鋒後大步倒退, 看得鬼夜叉有點擔心了. 然後, 鳴風的身影忽然就不見了. 布蘭加往後跳到一棵樹下又快速向鬼夜叉跑來. 她身後, 一大纍石子從天而降, 落到地上又如鳴風一樣失去踪影.

　　鬼夜叉目瞪口呆地看著飛奔過來的布蘭加, 伸直了手指著她身後. 他看到了, 他看到地上忽然噴起一輪小石子, 然後鳴風從地上不知何時挖成的陷阱裏爬出來.

　　"快逃." 布蘭加跑到鬼夜叉跟前, 一把抄起他的腰帶著他跑, 聲音裏帶著柔和的笑. "有備無患."

　　***

　　若問鳴風朋友是什麼, 他想到的會是同進同出, 有架一起打. 別誤會, 鳴風這種眼高於頂的妖中貴族是不肖於夾擊的. 他們只會單挑, 字典裏是沒有聯手的. 所謂的有架一起打, 是互毆. 沒錯, 鳴風就是因著這一點才決心交朋友的.

　　以鳴風的性子, 看得上眼的都是和他修為相當的妖, 也就是王族. 鳴風是依守獨子, 曾有個哥, 叫吟風, 不過在鳴風還未出生前就夭折了. 表兄弟姐妹倒是有, 當中比較出色的有大舅的女兒呿芳表姐, 以及小舅的兩個兒子和五個女兒.

　　在同輩中, 呿芳的修為僅次於鳴風, 兩妖本該是合得來的. 無奈鳴風的大舅仕首痛失長子唅風, 夫人又在懷胎時動了胎早產和三子雙雙離世後, 就把女兒當作命根子, 平常妖輕易不得近呿芳身, 即使是鳴風也只是過節時才見到呿芳, 而且有謢犢大舅死守著, 兩妖的交流自是不多.

　　致於小舅傑首的兒子叱風和呼風, 他們和鳴風結的樑子深了去了. 鳴風小時修為不及兩妖時總是被他們欺負, 現在修為超過了他們, 自然沒少討回去. 而其他五個表姐妹, 鳴風看不上.

　　所以鳴風對朋友兩字的體味並不多. 他只知道朋友可以互相切磋.

　　其實, 鳴風要是分得清切磋和虐殺的話, 願意討好王子, 給他喂招的妖絕不會少. 可惜沒妖敢跟鳴風說. 於是, 對布蘭加和鬼夜叉的神經的考驗來了.

　　首當其衝的是布蘭加. 剛被布蘭加擺了一道, 鳴風隔天就找上門去了. 難得的表現良好, 沒有見狐就劈. 迎客, 見禮, 上茶, 然後是一片靜默……

　　這是唱那一出? “鳴風殿下.”

　　鳴風冷冷看著她, 斟著良久. 終於下定決心, 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 “天氣不錯.”, 臉上卻是陰雲密佈.

　　“……確…是好天氣” 雖然人濟關係的一句都是廢話. 可用這種語氣說出來就太難接話了 “吃飯了沒?” 時正巳初, 可見布蘭加也沒姿格腹誹鳴風.

　　鳴風被她問得愣了下, 布蘭加一見, 高呼 “狂橘, 上果點.”

　　幾隻狐精進來擺弄食物時, 妖多事多, 倒是有些玩藝能分散心神, 可狐精一走, 氣氛又不對頭了.

　　鳴風皺著眉靜靜吃食, 沉寂得像個未引爆的炸彈. 沒有錶上計時器的不定時爆炸炸彈.

　　布蘭加拿起蛋糕, 輪匙把蛋糕一匙一匙送入口中, 吃得自在.

　　苣良伸了條藤沿窗貼著內牆聽, 越聽越不安. 吃過糕點後, 廳內連物器碰撞聲都沒了. 苣良推推把腦袋湊過來聽的一幫狐精 “拿紅茶過來.”

　　廳內, 鳴風側坐在沙潑上, 一手搭在桌上, 閉眼假寢, 若無傍人. 布蘭加調轉沙潑, 背嵌入柔軟的毛皮墊子上, 兩手相疊眺望大廳外金盞花盛開的花園, 宜然自得. 苣良每次入廳換茶水時見到的都是這麼一副敵不語, 我不語的架式, 心下感慨, 這位小王子的定力, 連她這個植物出身的都自歎不如.

　　話說, 鳴風自幼高傲孤僻, 平常一月的話, 保不淮就比別人一天說的都小. 再說布蘭加, 她是練金術師, 要認真研究起魔藥來, 動徹把自己關個半月一季的, 屬於一年不說話都神智正常的主. 都是高手, 交手沒百把回合分不出勝負. 於是, 兩位自閉症鬥法直鬥到月上西樓.

　　終於, 在送茶改成送飯時, 鳴風對布蘭加說, 咱們去打架吧.

　　苣良扶額. 難得有人肯陪布蘭加瘋上一整天, 布蘭加是不會拒絕的了. 看著他們雙雙向堡後的空地走去, 苣良踹踹狂橘 "你們又出賣布蘭加了?"

　　狂橘主立時乍了毛 "我們幾時出賣過公主!?"

　　其他幾隻同在院內探頭探腦的狐精也很不滿的對著苣良嚶嚶叫. 苣良看著幾隻狐含寃憤怒的表情, 沉默.

　　後院一陣碰碰磕磕的音響過後, 鳴風春風得意地轉了回來, 步伐清爽地走了. 再看布蘭加, 她正在拿布帕拭擦花劍, 動作輕鬆, 看來這架打得頗過癮的.

　　“小王子來幹什麼?”

　　“挑釁”

　　苣良挑著一邊眉毛 “我還沒見小王子這麼靜, 我見了都替他難受.”

　　“本月依守沒再送東西來.” 布蘭加抖抖布帕, 還劍入鞘. 想起鳴風一整日都冰著臉, 一副欲語還休, 要搭訕又拉不下臉的樣子, 她聲音帶著調笑 “卻是換作鳴風上陣.”

　　對於鳴風的到來, 布蘭加初時驚訝, 但很快就找出了解釋. 每月初一十五是晨昏定省的日子, 而每逢這些日子的前一兩天, 依守都會派妖送一些食物來. 這是暗示叫布蘭加定省日去她那裏轉轉的意思. 一個正室向妾室的半妖兒媳示好, 形同給雞拜年的黃鼠狼. 布蘭加不是在童話世界長大的無邪小天使, 看了自然警鈴大作, 雖不知因由, 也是有多遠躲多遠.

　　第一次布蘭加發燒燒得天昏地暗, 回禮還是狂橘私下造了些西餅私下送過去的. 開了這頭, 第二次也是禮到人不到, 還一大早就跑到冰夜那裏去, 往後晨昏定省亦是如此. 表明她這個庶出半妖的半妖準媳婦自知身份, 絕不會蹭到冰夜那裏認親認戚. 總之就是高掛免戰牌, 堅決不希裏糊塗送上門給狗家做權謀內鬥的炮灰.

　　送了幾回東西後, 依守那裏忽然就沒了動靜, 卻原來是轉換到兒子政策上了. 可惜可憐的鳴風不是個當外交家的料.

　　這友誼牌 “我且看他能堅持幾天.”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