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月亮做主

　　四月底期中考试，方垚他们宿舍难得凑齐几天，考试前一周四人都在宿舍挑灯夜读背重点。

　　考试一结束，贺子秦顶着熬了两个通宵的黑眼圈吆喝道：“走哇，去耍。”

　　谢文毣头也不回：“忙得很。”

　　方垚攥着笔怯怯地说：“实验室的学姐请我去给她帮忙。”

　　周裴的回答建立在方垚的决定上：“不去。”

　　“……”贺子秦捂着心口掩面痛哭，“好，好，好，都忙，忙点好。”

　　走到宿舍楼下，贺子秦突然反应过来，揽着方垚疑惑道：“幺儿，你怎么突然变得人缘这么好了？又是协会的学姐又是实验室的学姐。”他说话总是没个重点，前一秒还在质疑这个，后一秒就扯到了另一边，“诶，你那个实验室的学姐漂亮吗？有没有男朋友？”

　　“？”方垚一脸疑惑。

　　“想什么呢？我是给周裴和谢文毣打听的！”似乎怕方垚不相信，他拍拍胸口保证道，“我有我的蔓蔓就够了，别的女生再漂亮也入不了我的眼。”

　　方垚勉强相信，仔细回忆了下舒绾的长相，肯定道：“很漂亮。”

　　至于有没有男朋友——方垚想起那天在他对面落座的男生，阳光、帅气，和舒绾走在一起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犹豫了几秒，方垚不太确定道：“应该有吧。”

　　“啊？真可惜。”贺子秦瞬间从兴奋转为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满腔热血，拍拍周裴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别灰心，大哥再帮你们找。”

　　看来他是真想给舍友牵红线。

　　话音刚落，方垚兜里的手机传来铃声，他接通后礼貌问了声好，“学姐，我考完了。”

　　贺子秦听这称呼瞬间来了兴趣，凑近了耳朵偷听。可惜风太大，方垚又有意躲着，他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个一二三四。

　　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方垚连连应道：“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大概是催得急，方垚挂断电话急急忙忙地说：“大哥，你能帮我把书包带回宿舍吗？”

　　贺子秦乐了：“这有啥不能？跟大哥你还客气。”

　　方垚连连道谢，一边往后退一边叮嘱：“书包里有猫粮，如果碰见小猫了可以喂它们。”

　　“知道啦。”贺子秦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熊孩子，看着点路，别摔一跤。”

　　交代完，方垚扭头就跑，生怕迟到了耽误学姐的大事。

　　给舒绾帮忙这事还是裴静深主动联系他的，上次加完微信后两人除了最开始的互报名字再没有后续，所以当他收到裴静深的消息时还怀疑了几分钟。

　　专业摄影师怎么会想到找他这种连相机都没摸过的人帮忙呢？

　　方垚想象了一下自己能发挥的作用，无非就是拎包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随叫随到，起到一个可有可无的作用。

　　约定地点定在图书馆后面的林荫小道，再过几天就是立夏，因此最近天气极好，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方垚走过去后背都出了层薄汗。

　　他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远远地看见裴静深举着相机朝他挥手，身后立着妆容精致的舒绾。

　　俊男靓女的组合吸引了不少路过的目光，方垚僵硬地扯开一抹笑，抬起手回应。

　　“咔嚓。”

　　照片定格在一瞬间，裴静深半眯着眼从相机的镜头后面移开视线，落到眼前的方垚身上，揶揄道：“哇，你很上镜嘛。”

　　方垚措不及防被拍入画面，脑袋还处在发懵的状态，“什么？”

　　裴静深笑了笑，收起相机关心道：“你吃饭了吗？”

　　方垚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舒绾靠在梧桐树上补完口红，对着小镜子美美欣赏了会儿，听到方垚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才抬起头来，漂亮的丹凤眼染着笑意：“我包里有零食，你要不要垫垫？”

　　方垚忙摆手，“我不饿，早上吃撑了还没消化呢。”

　　舒绾不再坚持，柔声解释请他帮忙的原因：“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的休息时间，原本我们是定在五一假期的，但是合作的公司临时通知要提前发布，恰巧另外一个小伙伴最近生病住院了，实在找不到人帮忙。”

　　方垚张了张嘴，想跟学姐说不用客气，他很乐意帮忙，可他嘴实在笨拙，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一句轻飘的：“没事。”

　　人到齐，趁阳光正盛，裴静深拍拍手规划各自的任务。

　　舒绾是主角，所有行动都要建立在以她为主的基础上，因此裴静深要保证给舒绾拍出最适合她的照片，而不太懂摄影的方垚则负责举反光板、递道具、帮忙整理裙摆等琐事，配合裴静深。

　　打杂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方垚又是个新手，听不懂专业名称，整整一个小时拖着个巨大的反光板绕着舒绾走。

　　裴静深要拍俯视的照片时方垚就得或蹲或趴在地上，当他起来了方垚也得起来，随时待命转换动作。

　　拍完一组照片，裴静深将相机交给舒绾检查，揉着发酸的胳膊对方垚苦兮兮道：“方垚，你能陪我去买几瓶水吗？我实在拎不动了。”

　　他好像很喜欢笑，说话时总是带了几分轻轻柔柔的笑意，配合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撒娇。

　　方垚咬咬唇，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

　　一高一矮的身影并肩而行，裴静深低头擦额前的汗，余光瞥见方垚胸前的污渍，短促地“啊”了声，“你的衣服……”

　　方垚顺势看去，才发现刚刚趴地上蹭了一身黄土，看上去仿佛狠狠摔了一跤。

　　“我帮你擦擦。”裴静深不仅眼尖，手也挺快，不知他从哪掏出包湿巾，抽了张抬手就要按在方垚衣服上。

　　但方垚的身体反应比他更快，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隔开些“安全距离”。

　　裴静深停在半空顿住，面上的笑容挂了几分僵硬。

　　方垚抬头看去，一颗心都绷紧了，磕磕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

　　他揪着衣角，小心翼翼观察着裴静深的反应。好在裴静深是个好脾气的主，闻言耸耸肩反倒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话：“我刚刚出了身汗，臭味熏到你了吧？可别嫌弃我啊。”

　　他轻轻松松两三句话便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反倒显得方垚的反应更加莫名其妙。

　　方垚从头红到尾，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没有……谢谢你，我，我自己擦吧。”

　　三人忙前忙后一天，结束时头顶的天都快黑了，舒绾提议出去吃个饭，她请客，方垚早早就打好了腹稿，闻言急急忙忙背台词：“我晚上还要去做陶瓷，老师催着交作业，要不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裴静深说：“就简单吃点，不耽误太长时间，你今天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胃不难受吗？”

　　方垚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难受，真的，你们去吃吧，我要赶紧去练习了。”他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就被强留下来，“我，我先走了，拜拜。”

　　舒绾“诶”了声，再准备开口时发现人早已背上书包跑远了，像是躲洪水猛兽似的。她哭笑不得，提起裙子无奈地看向裴静深：“走吧，请你吃食堂。”

　　裴静深耸肩，无所谓道：“行吧，食堂就食堂。”

　　等餐的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知话题怎么扯远，裴静深倏地问了句骇人的：“学姐，你该不会喜欢方垚吧？”

　　他表情极认真，舒绾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发簪上缀着的几颗珍珠因为动作幅度而晃动，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笑够了，她托腮歪着脑袋回道：“不喜欢。”

　　裴静深挑眉，有些吃惊：“真的吗？”

　　舒绾说：“干嘛不信？我有必要骗你吗？”

　　“没有哇，就是感觉你应该会很喜欢这种看起来……”他顿了顿，似乎在纠结措辞，半晌，最终决定放弃，自动跳过那个词语说道，“的小男生。”

　　舒绾懒洋洋地问了句：“看起来什么？”

　　裴静深耸耸肩，“说不上来，我和他接触的不多。”他往前倾身，狭长的眼眸藏着深不可测的笑意，“你呢，你觉得他是什么类型的？”

　　舒绾好半天没接茬儿，只是静静盯着他漂亮的眉眼。

　　裴静深是他们圈里公认的帅哥，从入学开始收到的表白不计其数，连舒绾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禁感叹他生了个极好的皮相，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相处越久越像是一团雾，时而浓烈时而稀薄，抓不住也散不开。

　　许久之前，两人初次合作时舒绾脑袋里莫名蹦出过一句话——越漂亮的人越擅长撒谎。

　　她看不清这团雾，亦如此刻她看不清那双清澈明亮的黑眸里藏着的点点心思。

　　盯久了，眼睛微微发酸，舒绾换了个姿势，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些玩味的笑：“小屁孩，好好修你的照片，别想着从姐姐嘴里套话，姐姐的男朋友练过拳击，能把你们这种小男生揍得找不着北。”
　　很直白的拒绝和警告，连半分退让都没有。

　　裴静深一愣，突如其来的攻击性使他忘了掩饰情绪，不过很快他便堆起笑，亲昵地说道：“学姐，你想什么呢？我能套什么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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