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寒冬热吻

　　林曦看着视频邀请，洛尘点错了？

　　视频邀请的提示音还在响，林曦愣了一下，点了接通，下一秒，洛尘出现手机屏幕上。

　　前置摄像头离得近，上到发梢，下到领口，林曦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洛尘，哪怕是放大镜一般的视角下，洛尘的五官仍旧无可挑剔。

　　平日里基本都是他叭叭叭，洛尘听，偶尔回应他几句。现在他安静了，仿佛世界都跟着安静了。

　　林曦抿唇：“你点错了？”

　　林曦向来话多，聊天的时候更是三句不离表情包。刚才林曦发那几句话，洛尘感觉到林曦情绪不对劲。

　　视频里，洛尘琥珀色的眸子里没了光，只剩一副漂亮的躯壳。

　　洛尘：“没有。”

　　林曦：“啊？”

　　洛尘：“没点错，我想看看你。”

　　林曦闻声愣了下，神情更加迷茫了。

　　洛尘：“你心情不好。”

　　洛尘说的是肯定句，林曦垂眸，是，他心情很差。

　　洛尘看着屏幕上睫毛微垂的少年：“如果你愿意，可以讲给我听。”

　　洛尘声线冷，但林曦莫名觉得安心，他抬眸看向洛尘，洛尘真的在很认真地听，平日里眉眼间的淡漠都褪去了很多。林曦捋了捋思绪，简要地把傅斯年的事告诉了洛尘。

　　林曦一股脑说完，看洛尘没什么表情，挠挠头：“我说的没什么逻辑，你能听明白吗？”

　　洛尘点头，他不仅能听明白，甚至丝毫不意外。

　　林曦受伤的那段比赛视频里，林曦坐在地上抱着脚踝疼得冒汗，对手都担心地上前去看林曦的情况，而林曦的那位搭档，自始至终，直到林曦被担架抬下去，都是一脸冷漠，甚至不满。

　　洛尘看着面前受伤的少年，心里叹了口气：“所以你难受的不是他离开你，而是他要离开你却自始至终没有跟你提及。”

　　林曦想了想，洛尘总结得很精辟。

　　林曦：“你会觉得我很矫情吗？”

　　洛尘摇头：“这是因为你的心里还有温度，而他没有了。”

　　被少年清澈的目光追随，洛尘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他没有告诉你的原因，其实你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你是一个很长情的人，你不愿意相信曾经和你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罢了。每个人的天性中都有自私的一面，但他的自私，已经跨越了坦荡这条底线。”

　　林曦很认真地在听，他不自觉地思考洛尘说的话，是啊，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从花花告诉他傅斯年去找教练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是在逃避，不愿意去相信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是这样的人。

　　“林曦。”

　　林曦闻声抬头，洛尘静静地看着他：“很多人当时看似很重要，过后再看，其实他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林曦怔了一下，是啊，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洛尘极度的理性让他豁然开朗，林曦突然释怀了，傅斯年跟不跟他说什么，他完全不在意了。

　　其实何止傅斯年的事他在逃避，在方静和老林那里，他又何尝不是在逃避，但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林曦抬眸：“洛尘，如果你跟你妈有分歧，但是她又身体不好不能生气，跟她发生争执她会住院，那你会怎么处理？”

　　洛尘沉默片刻：“我妈不在了。”

　　林曦怔了一下，再看洛尘的神情，才确定这个“不在了”，是真的不在了。

　　林曦抿唇：“对不起。”

　　洛尘摇了摇头，片刻的失神后很快恢复了平常冷静的神色，“虽然在这方面我没有经验，但是我想你能长成今天这样阳光、善良、努力的样子，一定和你的父母是分不开的，能教出这样孩子的父母，想必是愿意去听你内心所想的。”

　　“林曦，互相猜测才是矛盾的根源。”

　　林曦下意识跟着洛尘的话去思考，是啊，互相猜测，才是矛盾的根源。他们互相之间总是怕让对方不开心，所以谁也不去戳破那层窗户纸，反而让矛盾越积越深。

　　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去面对这个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逃避。

　　看林曦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洛尘捏了捏右手指腹：“既然决定了回去打球，那，还学习吗？”

　　林曦挑眉：“当然，打球不影响学习啊，我训练怎么也得两个月以后了，而且我还得把陈翔稳稳坐死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上呢！”

　　挂了视频，洛尘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许久。

　　两个月后林曦回省队，自己也将成为林曦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他在意的人，总是从他的生命中匆匆而过，他妈是这样，姥姥是这样，林曦也是这样。

　　洛尘突然感觉头很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闭目缓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好转，沉重的疼痛感反而越发清晰。

　　洛尘起身，拉开床头柜，拿出五六个药瓶，熟练地从每个药瓶里倒出来药，拿过床头柜的凉水一饮而下。有一种药里有镇静的成分，过了有十几分钟，困意袭来，洛尘躺下后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只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片刻后，Lily柔软的毛蹭着他手心，直到他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

　　那是一个阴霾天的周末午后，洛尘写完作业，嚷着妈妈带他去动物园玩，妈妈摸着他的脑袋，宠溺地把他揽在怀里哄他：“今天天不好，我们下周末找个有太阳的晴天再去好不好？”

　　小小的他抱着妈妈的腰撒娇：“妈妈，我今天就想去。”

　　妈妈拗不过她，最后还是笑着答应了他，给他换上新衣服，小书包里装好洗净的水果和水壶，开车出发。

　　下一秒，场景忽变，妈妈再没了笑容，躺在血泊里，任凭他怎么哭喊都没再睁开眼睛。

　　场景再次变化，手术室外长廊的灯光刺眼，他站在幽深的长廊上，盯着那扇手术室的门很久很久，妈妈进去以后，再也没有出来过。医生出来，把爸爸叫过去，跟爸爸说了几句，爸爸痛苦地蹲在地上好久。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坚持去动物园，如果他不在隧道里上厕所，那辆车就不会刚好撞过来，妈妈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被撞倒，如果不是他，爸爸不会失去妻子，姥姥姥爷不是失去女儿……

　　一切都是因为他，那样一个灰暗的阴霾天或许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暗示，但他却坚持一意孤行，是他造成了妈妈的死亡……

　　刺鼻的消毒水味灌入肺叶，洛尘控制不住地干呕，镇定的药物亦不能让他安眠，洛尘被梦中消毒水的味道刺醒，赤着脚去洗手间吐了许久，直到吐到胃里都空了，才按了抽水，勉强扶着洗手台站起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洛尘打开凉水，兜头冲下来。

　　洛尘从洗手间出来，房间的衣架上挂了两件浅蓝色校服，一件他的，一件林曦早上升旗的时候穿过。

　　洛尘走近，摸了摸林曦穿过的那件校服的袖口，校服上还有一丝浅浅的青柠味。

　　洛尘拉开阳台的落地窗，走到右边角落坐下，看着漆黑的夜幕，伸手摸过旁边的烟盒和打火机，片刻后又放下。

　　他刚刚摸过校服的右手上也染上了淡淡的青柠味，他不想用沾过林曦味道的手去摸烟。

　　洛尘在露台坐到日出升起，晨曦一点一点替代黑暗，正如林曦一步一步走进他的生活。

　　我的世界原本一片黑暗，是你撕开乌云，照进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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