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

　　官府下发了选侍的文书，沈清沂的名字排在最末位。

　　自从魏清泰因着蕙香丸的事情向沈府发难后，沈梅庵便事事变得谨慎起来。他告诫女儿说：“我知道你去参加选侍，是因为家里没有兄弟，不能通过考取功名来拿回祖宅。但是我和你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只要你平安喜乐就好，反正我们也不愁吃穿。再说，你即便有幸成为公主伴读，也未必就能拿回祖宅，不如一家人团团圆圆，好过分隔两地。”

　　沈清沂却主意已定，“叔父仗着堂哥考取了功名，已经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眼下还威逼我们让出所有家产。官府又不愿意蹚这趟浑水，我们沈氏一族人丁单薄，又没有耆老肯出来调节，女儿若是再不为家里出力，只怕那些药铺都会被叔父抢去。”

　　原来，沈新觉当年将所有家产全部记在封氏母子的名下，沈梅庵的这些药铺也不例外。族中的一些叔侄见魏家日益兴盛，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多管闲事。

　　沈梅庵见劝说无望，便只得嘱咐道：“儿啊，此去京城，父亲只有一句话要嘱咐，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初衷。你是为了有个职衔傍身，任何时刻千万不能迷失自我，去贪图荣华富贵，与不和合适的人纠缠在一起。”

　　沈清沂点点头道：“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我发誓，绝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婚嫁之事，一定听从父母之言。”

　　沈清沂便跟乘坐官府的船只一路来到天津府，再转马车去往北京城。

　　出发之前，她一直在思考，以她的才华，竟然能排到漱州城的最末位，难道小小漱州城竟然如此藏龙卧虎？

　　但是一上了船，看才女们的言行举止，她心中立即明了，此番选侍毕定有她不知道的小秘辛。如果单论才华和相貌，这些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少待选的才女左顾右盼，对船上的设施新奇不已。只有一名叫做梁中楣的才女和她一样安静。

　　甫一到京郊的驿站，才女们还不及下车，便有管事赖嬷嬷命内侍们翻查才女们的包袱。内侍们一拥而上，将才女们的包袱粗暴地撕开，放在地上检查起来。

　　沈清沂见她们也不净手，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再看其他秀女，个个都被内侍们的野蛮惊得目瞪口呆。有人眼看自己的贴身衣服将要掉落在地，想要上前去接。

　　赖嬷嬷看见她动作，剜了她一眼，“干什么？”

　　那人便只能看着自己的衣物跌入尘土之中。

　　内侍们将翻到的珠钗和簪子放在托盘中，呈给赖嬷嬷看。赖嬷嬷骂道：“亏你们是漱州府选出来的才女，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漱州官府没教过你们吗？竟敢携带这些锐利之物，仔细你们的小命！”

　　来京城之前，官府事先打过招呼，不许携带利器进京。只是才女们没想到，连玉制的发簪也算在内。

　　赖嬷嬷前脚刚走，几个才女便聚到一起。

　　“好大的官威啊，我们好歹是选出来的才女，竟然敢这样对我们！”

　　“她肯定吞没了我们的首饰，中饱私囊。”

　　“就她这样的人，怎么敢在京城做事的？竟然直接把我们晾在院子里。去年老国公夫人为她孙女选伴读，我去参选了，人家国公府的嬷嬷比她懂事多了，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还安排厢房给我们小憩。”

　　沈清沂连忙一步并做两步，大步流星地往院子的一角闪了过去。徐行喊道：“清沂，去哪里呀？”

　　“我看看这棵树。”清沂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徐行因为对沈清沂颇有好感，在船上拉着她结拜了。如今才女们聚在一起说话，清沂却独自走开，这样的行为很不合群，她想走过去告诉清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离群，否则会被孤立。

　　梁中楣见状，也飞速地往另一个角落撤离。

　　很快，赖嬷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院子里，并且开始点名，“你们六个，全部回家去。”

　　于是，漱州只剩下六名才女。

　　“好险啊，差点连我也算进去了。”赖嬷嬷走后，徐行慌地拍了拍胸脯，“对了清沂，你看什么呢？树有什么好看的？这就是普通的柳树啊。”

　　沈清沂心想，这个徐行迟早得牵连她，不如现在割袍断义，于是做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徐行见清沂莫名变脸，也不知何处惹怒了她，只得知难而退。

　　“对不起啊，徐行。”沈清沂心中想道，“在船上我就暗示过你，要少说话，你却不听，京城重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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