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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丛林
莉迪亚闻着楼下若隐若现的熏咸肉中的胡椒味，忍不住想要打一个喷嚏，但最后成功克制住了。她裹紧了自己肩膀上的羊毛披肩，靠在窗户旁追着味道的踪迹，视线里布莱克宅邸后院里的空地正在反常的闪烁着点点星火，那火光反射在玻璃上成为斑驳的倒影，成为她屋中唯一的照明。
宴会，宴会，宴会。哪怕在这种风雨欲来的严峻环境下，他们还要搞这些灯火辉煌的社交季。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样的频率与规模已经算得上克制。但她无权去批评或者是判断对错，不仅是为了炫耀和贪图，这种觥筹交错的交际往往是他们重要的关系维护方式，亦是某种作为交换的情报来源。
她不知道围观了整场宴会流程的自己是否算得上有幸，这种机会着实不多，也许是生活在麻瓜世界里太久了，但她直觉的感受到这是她不熟悉的、亦不属于她的一方世界。直面这种社交形式带给她的惊讶感不亚于第一次在麻瓜世界看到轿车跑动如海流的高速公路。莉迪亚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们在旁观这种金玉满堂的美梦时是否也会像她一样带着一种莫名其妙涌动的，眼看他起高楼的悲凉感。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
他们是刻意低调了的，现在人们大多都在现搭的花园（难以置信昨天的后院还是一片空地）中三两成群的小声交谈，手上拿着一杯冰酒或是一小口红醋栗朗姆，宛如一场私密的违规集会。但女士们身上的长袍和首饰还在闪闪发光，夸张的帽檐或胸针上摇摆着的尾羽仍旧花俏。不算奢华，但足够郑重，黑夜不能遮挡它们的光华，它们早已成为这些人礼貌的一部分。
她几乎谁也认不得，哪怕已经给自己施了咒放大了视角把他们看了个遍，看来这次布莱克没打算把这次宴会告诉大部分熟知的人。有什么意义呢，莉迪亚劝说着自己，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睡一会，把那些脸蛋都认下来了你又带不走，就算真有人能在伦恩.格里森的遗忘咒语下逃脱，这个人也绝不会是他的女儿。
她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
紧接着她看到了雷古勒斯又出现在视野里，他还是穿着熨烫妥帖的、和平时差不多的黑色衣服，不过这一套的布料更厚重，在火光下会映出隐约的银色暗纹（这种料子肯定更贵），袖扣也换成了更正式的一对。相比于布莱克夫妇，他的气场显然更温和，他合宜的照顾着所有的人，和他们交谈，不让他们感到受到了冷落。但这种打点也仅仅只能算合宜，雷古勒斯的拿捏从不过火，总是在热情和傲慢之间若即若离的徘徊，让人知晓他还是这场交际中绝对的核心，是这场社交的主人。
他已经16岁了，即将接过布莱克这座古老王国的权柄，大家也自然愿意多和他进行沟通，再放出去一些人情或是恭维，哪怕他还是个未成年人。
莉迪亚看雷古勒斯还算得心应手，就越过了他去观察别人的活动。这些客人大多数在寒暄，有的在互相讽刺，剩下的在交换他们知道的秘闻和一些家族的订婚事宜，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回事。于是她把目标放在了花园深处的几个人里，远离人群的谈话应该会有更有价值的情报。窃听咒的距离已经要到极限了，她屏住呼吸更仔细的听着，手指为了靠近轻轻贴在了玻璃上，夜晚没开壁炉和气灯的室内冷如冰窖，她的指尖得以一贴上窗户就立马感受到了屋外浓烈的来自盛夏的暖意。
她听到有人讨论着霍格沃兹，有人讨论着国际保密法，也有人讨论着——好像是在吵架？莉迪亚的神情突然凝固了下来，因为那是一些重要的事，一些——
“约瑟你能不能不要再看我的脑子，我有点受不了这种感觉——”
“小点声！梅林啊，你疯了——”
一些关于摄神取念的事。
她继续听着，配合上他们的对话，她倒是很想亲自去探一探那个被侵入大脑人的脑子，这样自己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在谋算什么。但是这个距离太远了，她的无痕摄神取念基本只能贴着脸施法，一紧张还大概率什么都提取不出来。可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要通知雷古勒斯保持警惕，毕竟他还没完全从她这毕业，那些人又不知道有什么新手段——
于是莉迪亚快步走到房门前，她还没这样试过，但是应该会有用。“克利切，我有很重要的事。”她用适当的音量对着门外说道。
过了一两秒，门外出现了一声微小的噼啪声，她知道它来了：“请帮我把雷古勒斯叫过来，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你只要通知他这个就可以了。”
门后没有回应，留给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她只能一边期望克利切会抛开血统问题，把这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放在心上，一边回到窗边听着他们的对话。那两个人还蛮好认，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是被摄神取念吓了一跳的那个，而高个子则更沉默，戴了一顶夸张的棕色昵制巫师帽，刚刚好遮住了他的眼睛，这个隐藏视线的特征可是相当、相当的不妙。
莉迪亚听到了敲门声——这才过去了不到一分钟？她把魔杖藏在衣袖里，然后小心翼翼的过去拉开了门。门外的雷古勒斯站在昏暗的走廊里，胸膛正因为短时间的运动微微起伏着。
“我找你有事——”她们异口同声的对对方说道。雷古勒斯随后退让了：“你先说，我来的路上见到克利切了。”
她让他进屋来，让他看花园中的那两个人。“那个高个子男人似乎是会摄神取念，不知道是不是准确，不过最好还是小心他的目光和魔杖。”莉迪亚抽抽鼻子，雷古勒斯身上有一股香味：“然后就没有别的了，记住我教给你的东西的话问题就不大，其实不是非常重要。”
雷古勒斯的面色是沉稳的，但他说出的话宛如一道惊雷：“事情很重要，我来是告诉你，他们提到了格里森，他们似乎在找你——”灯火在他的左脸上反射出一小块暖光色的亮斑：“但现在看来你们并不认识，这就比较棘手了。”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但仍在努力维持着明面上面色的正常：“克利切告诉你的？”
“我自己发现的。”他观察着花园里的动向：“你不会真的信有什么秘密能从宴会主人的眼皮底下溜走吧。”
莉迪亚难得的被他噎住了，她感到他身上的香味慢慢簇拥到了她身上，那是玫瑰的香气——她想她明白他的手段了。
“近一点的话，”雷古勒斯的目光回到了她身上，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莉迪亚，你能摄神取念到他们的想法么？”
“足够近的话，至少那个矮个子我有把握——”她开始脱她的披肩，同时脑海里开始回顾自己三年来所有的经历，心里不打鼓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这个时候必须足够冷静——哪怕真慌了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们在玫瑰的丛林中穿行，身上是漫天的星斗月色，远方是攒动的人群与璀璨的火光。这是她两个月来第一次夜晚出来走动，明明是盛夏，但察觉不到半点虫鸣与野草肆意生长的嘈杂，留在她身边的只有玫瑰、玫瑰的味道和似乎无穷无尽的玫瑰丛林。
蔷薇科那纯粹的香气灌满了她的鼻腔，这让莉迪亚无端的联想到之前帮雷古勒斯做迷情剂的那天，那时候她还只能从他身上和迷情剂里闻到这种馥郁的味道，现在她的四周都是了。她一面飞速的翻找着回忆，一面想要不要这次也施一个那次去除味道的咒语，但她很快丢掉了这个想法。
她的感官已经被玫瑰包围了，宛如火焰坠入浩瀚的海洋，只留下一缕明灭摇曳的烟尘。
隐蔽咒和无声无息让他们的脚步不发出一点声响，莉迪亚伸手拂过大片白玫瑰的花丛，叶片被她的手指扰动，但安静的像是被贴上了海绵——她现在就应该停留在回忆中布莱克兄弟取鬼飞球的位置，而布莱克为了宴会可以一夜之间让这里长出复杂又诡丽的玫瑰迷宫。至于为什么都是白玫瑰，她让叶子从自己手里溜走，大概是为了让人在夜晚也可以看的清楚吧。
雷古勒斯带着她左拐右拐，经过了不少秘密谈话还以为隐秘至极的人群，似乎布莱克的花园会帮助它的主人忽略掉任何防护咒语的限制，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好奇他们所讨论的事情，只是带着她安静的前进。莉迪亚望着他穿过花丛的背影，白玫瑰纯白的花瓣零零落落的洒落在他的肩膀上，还没停留两秒又因衣服上的垂顺咒纷纷滑下，落在地上后被风送向不同的地方。
他是个多么矛盾的少年啊，既坚持着自己坚信的道德底线，又可以毫无负担的在这里偷听秘闻；既恪守着家族和学院的某些准则，又在某些时候抛开它们——
他真的应该是个斯莱特林吗。
她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前面的路猛然变抖，杂乱的丛林中掩盖着多条交叉的密道。她的心思变得也和这些道路一样乱七八糟——检索一遍后，她没有任何关于那两个人的记忆，这意味着她处于信息差中完全的被动位置。“抓紧我。”这时雷古勒斯向她伸出了手：“大概还有10米。”
他的手指温热柔软，但握住她的动作却是坚定的。莉迪亚把暴动的情绪压回了脑海深处，试着消化掉它们。密道的高度开始下降，她默默跟在他身后，因为下坡鼻尖都快要抵到他那件精巧的礼服上。三年前他明明还只到自己的脸颊，而现在他的手已经可以轻松的把自己的手指包裹在里面。
等到雷古勒斯带她停了下来，她发现那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就来自斜上方的空地上。站稳后她惊觉自己离最好的观察位置还差了十公分，她瞥了一眼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雷古勒斯——他这个暑假好像又长高了，莉迪亚暗自感叹，她果然不能、也无法再把他当做三年前的少年了。
她侧过头去，雷古勒斯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他的眉头是微蹙着的，这是他认真聆听时会有的习惯。她本来想纠正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但月光正罩在他的额前，像一双温柔的手替她抚平了他的严肃，她就也没有出声。我可以之后再告诉他，莉迪亚这样想着，现在的她一呼一吸都是玫瑰的香味。
眼神示意后，她踮起脚，握好了魔杖，雷古勒斯很会意的给她续了一个屏障咒语。“摄神取念。”她在屏障中轻声念道，另一只手悄然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拨走了脸蛋上飞来的一片花瓣。
而这一片花瓣恰好又飘到了他的头发上，他取下它后微微屈起手，让风把它送到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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