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酒屋

　　“轰隆轰隆”一阵阵的雷声终于从沉闷的乌云中轰隆传来。下午的课程才刚开始不久，一阵阵的大风就伴随着乌云来到这个城市，据说是台风要来了。
　　赵晨捋了捋被大风吹乱的刘海，无奈扯了一下嘴角。赵晨自己是没有带伞的习惯的，所以往常有个刮风下雨都是阿秀带着伞来学校给自己送伞的，但是这几天阿秀不在家，说是去见老朋友了。
　　这个老朋友虽然赵晨从来没有听说，但是赵晨觉得阿秀也是需要有自己的老年生活的，所以就没有问太多，早上只在阿秀出门前半睁着朦胧的睡眼，挥着手说了句：早点回来。
　　想起早上的事情，赵晨恍惚也听到阿秀说了什么台风、带伞几个字……
　　真是的……赵晨趴在课桌上，漫不经心地在数学课本上画下一个俊俏的侧脸。
　　比起被淋成落滩鸡，赵晨不喜欢的是，雨后事故会增多很多，遇到某种东西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大。赵晨对自己家族的传统并不反感，但也说不上有多么的热情，从很小赵晨就知道母亲是因为出门帮人才消失不见的，一走就是十几年，至今祠堂里放着的也只是母亲的衣冠冢……
　　所以，避不开的家族使命赵晨不会逃避，但是也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把自己卷进某些不必要的麻烦，虽然阿秀从来都没有明说，但赵晨相信阿秀已经默认自己的行事风格。
　　但是，那样的阿秀却突然说要去见老朋友，这让从小就敏锐的赵晨隐隐有点不安。将视线从课本上的画像移开，赵晨将视线投向窗外。
　　又是一阵大风刮来，这次不同刚才带着夏日的沉闷而是携带着从远方而来的湿土气息。
　　暴雨来了。
　　风雨飘摇中，赵晨站在走廊上期盼着雨势能小一点，再小一点，能够停下那当然是最好的。
　　同班的女同学不是没有看出赵晨没有带伞的窘迫，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对赵晨伸出援手，大家虽然没有恶意，但是总觉得跟赵晨这个人亲近不起来，要是说讨厌也说不上，就是不咸不淡、不亲不近，各自相安无事罢了。
　　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氛围赵晨早已经习惯，她知道自己就算伪装得再像一个普通的十几岁女孩，但始终却是少了她们身上的那股纯真，她们才是真的“天然人”。
　　而赵晨不是。
　　兀自蹲在地上，双肘压着膝盖，赵晨支着脑袋盯着连绵不断的雨滴渐渐出神。赵晨喜欢听雨声，她的这个爱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差生，但只有在听雨的时候，赵晨才是真正的赵晨，这一点谁都不知道。
　　欣赏了一会儿雨景后，赵晨蹲了好一会儿的双腿早就酸麻，而瓢泼的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无奈一叹，赵晨干脆屁股一坐，毫无形象盘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要是徐来生能来接我就好了……”赵晨软绵绵地靠在墙柱上胡乱想着，不过她很快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期待。
　　徐来生的自律性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学校到家的时间差一直被他控制在五分钟之内，就算是去市场买菜或者去文具店买文具，时间也都被他控制得死死的，极其自律。
　　不知道徐来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过着那种规律到极点生活的，反正有严重拖延症的赵晨自问是绝对做不到的。
　　想到徐来生，赵晨就想起在河堤的事情，虽然徐来生没有正面解释过任何的疑问，但或许这也是两个触到“那个世界”的朋友之间莫名的默契吧。
　　想着想着，赵晨忽然一笑，她想起之前自己一直厚脸皮跟在徐来生身后的时候，在经过每天必经的马路时，一直高冷走在前面的徐来生有次脚步突然变慢了，害得一直闷头跟在后面的赵晨差点因为分心而撞上他的后背。赵晨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徐来生那时投向她的那个“你是笨蛋吗”的眼神。
　　不过那时马上就被眼前血淋淋的鬼魂吸引住视线的赵晨，没有注意到那个时候徐来生的反常动作……
　　好像那天也是一个下雨天，只不过与今天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出门前有阿秀在自己的书包里放雨伞，以至于赵晨既不用被雨淋又可以一路跟着徐来生一起回家。
　　说一起回家是赵晨自己的定义，说起来赵晨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在没有被徐来生迷住之前早就知道他跟自己回家的路是一样的，但是高一到高二整整两个学期，赵晨竟然对就住在自己家拐弯处的徐来生一点都不感冒？
　　“喂……”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准确地传进赵晨的耳朵里，只见不远处有一道撑着黑伞的身影破开水雾弥漫的天地一步一步朝赵晨所在的位置走来。
　　看清来人后，赵晨灿烂一笑，急忙抱着书包从地上腾起，“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徐来生确实是已经走到一半了，只不过身后没有了小跟班，让他不由会去想原因，上次赵晨的消失是因为要找她的猫，而这次……看着瓢泼的的大雨以及陆陆续续撑着伞出了校门的同学，徐来生不得不得出：赵晨没有带伞的结论。
　　“笨蛋。”见到赵晨可怜兮兮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徐来生不由心生恻隐，他把大半的伞伸进走廊内，对里面的赵晨道：“回去了。”
　　“好的！”赵晨幸福一笑，跳进大黑伞的范围内，两步就站在了徐来生的面前，两手顺势紧紧挽住徐来生的手臂。在徐来生还没皱眉前，赵晨撒娇道：“这样我才不会被淋到嘛。”
　　“知道了。”徐来生淡淡道，第一次没有无视掉赵晨。其实在徐来生看来，赵晨除了有某些奇怪的能力之外，实在是个很容易就让人看懂的人。
　　真是单纯到让人不得不在意，徐来生一边想着，一边将大半的黑伞想赵晨那边倾斜过去，自己反倒淋透了一半。
　　注意到这一点的赵晨唔了一声，把徐来生的伞柄摆正，嗔怪道：“哎呀，你自己都淋透啦，都说只要我们靠紧就行的。”
　　“雨下得这么大，你说的方式只适用于小雨的时候。”徐来生撑着大伞，静静纠正赵晨的怪论。不过伞却正如赵晨所说摆正在中间了。
　　“切！真是快木头，啃都啃不动。”赵晨小声嘀咕。
　　“啃我？你是狗啊。”
　　“喵！”赵晨努了一下小嘴，故意做了一个喵爪的动作，道：“才不是狗，是可爱的小猫。”
　　本是徐来生故意的调笑，赵晨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大方方把自己说成是小猫，还是可爱的小猫。
　　徐来生轻轻一笑，跟赵晨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轻松，徐来生觉得自己并不讨厌，甚至是有点适应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无条件站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经过河堤跟撑伞这两件事情后，赵晨明显感受到徐来生没有之前那么拒绝自己的靠近了，虽然他的那张俊脸依旧那么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不过那都是外人看起来的样子，在赵晨的眼里完全不是。
　　周五了，明天就是周末时间。赵晨又可以睡懒觉了，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奇怪的是阿秀还没有回来，而时间已经过去一周了。
　　赵晨一边想一边闷头跟在徐来生的身边，这一周来徐来生像是默认了跟赵晨一起回家这件事情，现在的赵晨不用掐着时间去追徐来生，而是他自己会放慢速度等赵晨。
　　回家的路，赵晨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虽然她在想事情，却还是知道大概走到那个位置了，要经过马路的时候，她像往常那样习惯性的就踏上马路，却在后一秒被人一手紧紧拉住了。
　　“不想活了，有车！”徐来生责骂的声音从赵晨的头上传来。
　　赵晨也不知道是被这个小“意外”惊到还是对难得生气的徐来生好奇，她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着一辆大型的渣土车从马路上呼啸而过。
　　看着依旧有点呆愣的赵晨，徐来生微微凝眉，“想什么这么认真？”
　　“阿秀出门一周了……”在徐来生严肃的眼神下，赵晨嘟着唇小声道。其实不仅仅是因为阿秀还没回来，而是赵晨心里莫名的有点不安，这个不安随着见不到阿秀回家的时间也随之增大了。
　　“嗯？”徐来生看着低着头摆弄手指的赵晨，她好像不安的时候就不自觉的会做出这个小动作，“这一周你们都没有联系？”
　　“倒也不是，阿秀有电话回来说，再过两天就会回来的。”
　　“但是你还是担心。”徐来生是个冷静的人，好像什么事情在他看来只要理清头绪就能找到答案，“你应该不会没有来由的担心，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不过虽然尽量不想去细究，但是赵晨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安的：因为大黑不久前去了天堂，他们赵家人的生命线是跟猫息息相关的。她害怕，害怕阿秀也会永远离开自己，尽管阿秀看起来还非常健康。
　　最终赵晨还是没有说出理由，她怕自己说出来就真的会应验，她不要，绝对不要！
　　面对赵晨的沉默徐来生也没有说什么，看着人行道上的红灯变绿灯了，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揉了揉赵晨的头发，淡淡道：“走了。”
　　赵晨哦了一声跟来上去，要是徐来生继续追问理由，赵晨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可是一言难尽啊。
　　回到家的赵晨刚进玄关就看到阿秀那双老年运动鞋整整齐齐摆放在鞋柜上，而厨房里面也适时传来阿秀的声音，“赵晨你看你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都不整理，你这样以后谁敢娶你啊……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完要及时拿出来晾，我不过出门一周你就懒成这样……还有我看米缸里的米都没有减少，你不会偷懒每天就只吃方便面吧……”
　　啊~是多久没有听到阿秀的唠叨了，没听到的时候还怪想念的时候，这下耳边环绕着阿秀的魔力唠叨，赵晨既怀念又真心觉得无奈。
　　不过，赵晨还是满心欢喜扔下书包冲进客厅，等吃完晚饭要跟徐来生说阿秀回来的事情！快乐是要一起分享的！
　　一吃完晚饭，赵晨就说要去见朋友，阿秀追到门口大声问道：“你哪里有什么朋友啊？”
　　“怎么没有！”坐在玄关前穿凉鞋的赵晨头也不回反驳道，“走了啊。”
　　徐来生家里很安静，兄弟俩都是稳重且少有社交的人。所以，饭后门铃响起在这个安静的家显得有点突兀。
　　徐军杰刚好在客厅，便对厨房里洗碗的徐来生道：“我去开门。”
　　这个家为了坐轮椅的徐军杰考虑，搬进来之前就对家里的装修做了改造，厨房的高度适当，玄关直通门口，不像普通家里会留出一个台阶。
　　开门一看，是一个扎着长长马尾的女孩，女孩徐军杰之前在阳台上看见过一次，好像喜欢他家的那个木头弟弟。
　　“你是来找来生的吧。”徐军杰笑得温和，一双清透的双眼似是已经看清一切。
　　来之前赵晨脑子里想得都是见到徐来生的快乐，她是真的忘记徐来生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的事实……
　　自己这么突然找上门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会不会被人徐大哥认为是个没有家教的小孩？自己真是不该太过得意忘形了，赵晨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来化解自己的尴尬，虽然眼前的这个徐大哥看起来很温和很亲切的样子。
　　真是太丢脸啦！
　　静默两秒后，赵晨呃了一声，双手合在身前拘谨道：“您好……徐来生在家……”
　　最后的一个“吗”字，因为刚刚紧张提气不顺赵晨硬是没有说出来，不过这时徐来生总算出现了，他一边走向玄关一边解开腰间的围裙，看到浑身不自在的赵晨他有点意外，不过很快他便轻声道：“在门外等我。”
　　“哦，好！”赵晨像是解放般，急忙对徐军杰正正规规鞠了躬，转身就跑。
　　看着掩面而跑的赵晨，徐来生莫名觉得好笑，原来她还有害羞的时候。
　　徐军杰原来只远远见过这个女生，而且在家里也从来没听自己的弟弟谈及这个女生，却不知原来是个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个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弟弟似乎对这个女孩子并不讨厌的样子。
　　徐军杰贴心地接过徐来生手里的围裙，催促道：“快去换衣服啊，别让人家女孩子等太久。”
　　对于自己哥哥一脸笑意的表情，徐来生没有说什么，只默默转身回房间。
　　出门前，赵晨特意穿了好看的衣服，淡蓝色的一字肩，领口带着一点蕾丝，修长的脖颈下就是清晰的锁骨，搭上一条粉色的宽松短裤，衬得她的双腿更加修长。这套衣服是赵晨新买的衣服，她很喜欢来着，却没想到刚刚会那么尴尬。
　　想起刚才自己的囧样，赵晨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徐来生一出门就看到赵晨“悔不当初”的样子，昏暗的灯光下，女孩高高扎起的马尾一甩一甩的很有趣。
　　赵晨也听到了徐来生的声音，她转脸，捂着头凑到徐来生的跟前苦着脸道：“我刚才是不是很傻啊？”
　　徐来生配合地哦了一声，轻笑道：“你也知道啊。”
　　赵晨呜哇了一声，叹气道：“来的时候我还很高兴来着的，只想着见你，一下把徐大给忘记了……”
　　徐来生想了想，向街道上走去，问道：“阿秀回来了？”
　　“嗯？！”听徐来生不用自己说就猜到了，赵晨不由惊到：“你这推理能力也太强了，我什么都没说呢！”
　　徐来生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看着赵晨吃惊的样子，淡淡道：“你都写在脸上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赵晨嘻嘻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有这么明显吗？”
　　“有。”
　　“有就有吧，反正阿秀回来我很开心，就想跟你一起分享。”赵晨挥舞着双手，往前跳了两步道：“你知道吗，我们今天晚上吃了烤肉，阿秀的烤肉那是绝了……”
　　“你跟徐大哥今晚吃的什么啊？”
　　“鱼。”徐来生的视线一直在赵晨的身上，跟放学时哪个萎靡的赵晨相比，此时的赵晨简直说是活力四射了。
　　“鱼？”赵晨双眼一亮，拍手道：“我也要吃鱼，下次你也煮给我吃，好不好？”
　　对于这个突然的提议，徐来生没有反对，但也不置可否，“看你表现。”
　　赵晨才不管徐来生模棱两可的词语，只要徐来生没有一口否定，那事情就都有可能达成，所以她笑着决定了，“不管，我就当你答应了。”
　　又赚了一次跟徐来生约会的机会，赵晨指着不远处的小卖部道：“我想吃冰淇淋了……”
　　闻言，徐来生停下脚步看着赵晨亮晶晶的双眼，不由提醒道：“前两天你还说牙齿痛呢。”
　　“现在不痛了啊！”赵晨勾住徐来生的小指撒娇道：“给我买嘛~”
　　“牙齿痛可别怪我。”徐来生耐不住赵晨可怜巴巴的神情，小指勾着赵晨的食指走向小卖部。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赵晨一边哼着歌，一边吃着徐来生买的冰淇淋心情极好，她坐在长椅上指着天上的星星一脸幸福，“哇，今晚的星星好多啊！”
　　徐来生对于流行歌曲不是很熟悉，只不过走在大街上经常会听到赵晨刚才唱的歌，他喝了一口矿泉水，问道：“刚才的歌叫什么名字？”歌词的内容讲得似乎是悲伤的爱情故事。
　　“你连这首歌都不知道！”赵晨拍了一下徐来生的肩膀，佩服道：“刘若英的《后来》啊，我最近可喜欢了。”
　　徐来生毫不在意赵晨无语的眼神，面不改色道：“听过，只不过某人走调太厉害，以至于不得不确认一下。”
　　“某人”很不满，狠狠咬了一口雪糕，冰冷直达牙神经一下把赵晨痛得哇哇大叫起来，“啊！痛痛痛！”
　　“我看看。”赵晨紧紧捂着脸痛苦的样子把徐来生的心一揪，他没想到赵晨的牙齿已经蛀得这么厉害了。
　　就着昏暗的路灯看清赵晨的牙齿后，徐来生微微蹙眉道：“智齿蛀掉一半，你的智齿长得挺正的，明天去拔掉就好。”
　　“那你要陪我去。”赵晨不怕孤魂野鬼，但是她怕打针吃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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