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青梅竹马

　　数影科技渝城公司每周一早上的高管例会，总裁但凡不出差，风雨无阻不缺席。
　　而最近的周一例会，总裁没有出现，由总经理主持会议。

　　散会后，李洪亮给唐思礼打电话，想进一步商谈收购新都公司总经理手里股份的事情。

　　“我在办公室，你进来。”

　　李洪亮吃惊，“你在？”

　　等推门进去后，看见唐思礼明明和平时一样衬衣西裤，却莫名其妙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的极低，甚至连眼睛都遮住。

　　“你搞什么名堂？”李洪亮走近办公桌，看清楚唐思礼鼻梁也有些肿之后，登时失笑，“唐总这是，撞玻璃上了？”

　　唐思礼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调侃，很快把话题引到工作上。

　　等谈完工作，李洪亮起身要离开，见唐思礼脸上竟然很少见的露出点扭扭捏捏的神色，他立刻收回迈出去的脚，重新坐下，“唐总想问我什么？”

　　唐思礼纠结了好一阵，才心虚向李洪亮请教：“我……的一个朋友，一不小心非礼了一个女孩……”

　　“唐总的‘朋友’一不小心，于是唐总撞玻璃上了？”李洪亮敏感的指出了逻辑问题，“等一等，我记得前天晚上和你视频会议，你当时脑袋也大了一圈，这……”

　　唐思礼立刻制止住他发散下去的思维：“两码事不要往一块扯，你就说，我朋友该怎么向女孩道歉？”

　　“一不小心到哪种程度？把女孩……”李洪亮两根手指猥琐的绕来绕去。

　　“你别把人都想成你那样！”唐思礼义正言辞，却又说不出口具体怎么了。

　　李洪亮不催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他回应：“一不小心碰触了，敏感部位……两处。”

　　一口茶险些喷出去，“碰两个地方，还叫一不小心？唐总的那位朋友是怎么做到如此不小心的，我也去学学。”

　　连流连花丛经验丰富的李洪亮都不相信……唐思礼只觉得自己更冤了。

　　李洪亮摇摇头，“那个女孩如果开放豪迈，说不定两个人过几天就同进了酒店。可如果她又保守性子又烈，只怕要和唐总的朋友鱼死网破。”

　　唐思礼回想起当时莱莱嫉恶如仇的面容，发了一会呆，微不可闻的喟叹了一声，从西裤的兜里掏出一个手链放在李洪亮面前，“我记得你有朋友是时尚品牌经理？你帮我问问，这款手链是什么牌子，在哪里能买到。”

　　李洪亮离开后，唐思礼锁了办公室门，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摘下棒球帽。

　　画面里，继自己头围肿了之后，额上还添了新伤。破皮的地方用创可贴贴上，没破皮的地方遍布青紫，虽然涂了药，可看上去效果十分有限。

　　近十年来，他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放下手机，要去握鼠标，手又停在了半空。

　　从昨晚起，这只手就一直莫名其妙发烫，烫的他心烦意乱。

　　还怎么把小屁孩哄好呢？

　　不，不是小屁孩。

　　她曾在他面前愤愤的把生理条件抛出来：“我有36D上围，42寸大长腿，屁股翘的能放稳一桌麻将，你说我是小孩儿？我哪里像小孩儿？！”

　　确实不是小孩。
　　他身体力行，亲自感受了的。

　　实践告诉他，她再也不是小时候能让他换尿布的她，不是她外婆给她洗澡、他能蹲在一边递毛巾的她，不是他带着她在河里游完泳、双双只穿小短裤坐在河坝上吃西瓜的她。

　　实践还告诉他，如果他忽略了她的性别和年龄，还把她当成小屁孩去对待，他的脑袋会遭殃。

　　他盯着他发烫的掌心看了一阵，长长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莱爷爷的电话。

　　市委大院，早晨的莱家传出一阵悠扬旋律。

　　莱爷爷在客厅吹着口琴，是节奏跳跃的《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吹着吹着，从他孙女的房间传来二胡伴奏。调子却不对，和他不是同一首曲子，而是《二泉映月》。

　　《二泉映月》被演奏的如哭如泣，令人伤心动容。

　　莱爷爷老怀安慰。

　　自家孙女出国这么些年，宝刀未老，没有把她奶奶教给她的民族乐器忘干净。

　　他正要吹口琴给她孙女和声，来了个电话，是他最看好、最欣赏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唐思礼。

　　“小驴啊……”他高兴的很，“二期赞助金啊？唐总要是愿意尽快拨款，当然更好。今天下午？今天下午太仓促，资金使用计划还没出来，最快明天下午可以。小莱呀？她挺好，开心的很……好，那明天下午我带小莱一起过去。”

　　唐思礼挂了电话，长长吁了口气。
　　看来莱莱没告诉她爷爷她的遭遇。
　　可她愿不愿意跟着她爷爷来公司，他还真说不准。

　　一晃到了第二天，下午三四点，他略略从工作中喘口气，沙发边的小笼子里，里面的小狗就开始唧唧唧唧叫个不停。

　　他起身给小狗喂过狗粮，洗了手，要继续处理公事时，他外甥女赵小敏给他打来一个电话。

　　“舅舅……老师让请家长……”

　　赵小敏是他表姐的孩子，他姐夫经常出差，是个甩手掌柜。表姐又是位虎妈，赵小敏但凡干了什么坏事，就会找他收拾烂摊子。

　　他现在哪里能走开，只好让许助理代替他去一趟学校。

　　等许助理把人接回来，他才知道，赵小敏和同学起了争执，把同学推倒在地，手擦破了皮。她自己的膝盖也破了皮，已经被校医处理过伤口。

　　小孩子不能纵容，否则长大了还了得？

　　他板着脸训她：“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赵小敏坐在他对面，虽低垂着脑袋，可嘴唇却紧紧抿成一条线。

　　“怎么，你还不服气？”

　　赵小敏瘪着嘴，“莱姐姐打了你，你怎么没有凶她？我又没打你，你却来凶我！”

　　他轻咳一声，“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哦……她是你的小女朋友，你可以摸她屁屁，我不是，你没有好处，所以就可以凶我，对不对！”

　　唐思礼眉头一蹙，掌心却又开始发烫。

　　他板起脸，“你下次再这样，我再也不给你打掩护，让你妈妈去对付你。”

　　许助理敲门进来，提醒他：“唐总，长江保护协会的莱老师一行已经到了，在小会议室等您。”

　　他让许助理派车把赵小敏送回家，自己正一正棒球帽，走向会议室，迈进门里的第一眼先去找一个长发姑娘。

　　空旷会议室里坐着三个老头，没有哪个是长发，也没有哪个有36D的上围、42寸长腿，和一个能放稳一桌麻将的翘臀。

　　-

　　数影科技楼下，路边停靠了一辆老款红旗车。

　　莱莱在车里坐了一阵，觉得气闷，下车走一走。

　　她爷爷让她来帮忙搬赞助物资，她到了楼下却死活不愿意跟上去。

　　谁进去谁是缺心眼。

　　前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要不是楼道附近正好没安摄像头，没有她被非礼的证据，她一准要去报警。

　　她在楼下站了站，正要给经纪人戴安娜打电话，看见楼里出来个穿着小短裙的小屁孩。小屁孩不知道又去哪里淘气伤了膝盖，膝盖上包了老大一片纱布。

　　她立刻转了个方向。

　　唐家的人，她一个都不想再看见。
　　多看一眼她都想打人。

　　赵小敏却偏偏几步小跑，专门站在了她面前，大声向她宣誓：“我舅舅喜欢你，我可不喜欢你。”

　　谁稀罕！她又转了方向。

　　赵小敏又追上她，继续闹别扭：“我舅舅才喜欢你一年，可他喜欢我七年啦！”

　　不在乎！她再转身。

　　赵小敏再绕过来，圆圆小脸气的通红，双手叉腰：“我舅舅……我……”话还没说出来，嘴一瘪，眼泪珠子不要钱的流下来。

　　莱莱有些吃惊，忘了继续和小屁孩斗法，连忙蹲下去把她抱在怀里，又掏出纸巾擦她的小脸，“怎么哭了呢？莱莱姐姐是逗你玩的。”

　　赵小敏这一场哭泣持续的时间极久，司机追来时，还只哭了上半场。

　　司机历来拿赵小敏没有办法，只得搓着手在一旁干等。

　　莱莱向司机说：“先等一等，我来哄哄她。”

　　等赵小敏把下半场哭完，才哽哽咽咽的抱怨：“你们大人……从来……不把小孩……当回事……”

　　“没有的事儿，敏敏这么可爱，怎么会拿你不当回事呢。”

　　“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你们都……不帮我……”

　　“被谁欺负了？”莱莱刻意龇牙，“说出来，莱姐姐替你报仇！”话虽这么说，可她还真不想再和唐家的谁打交道。她又不是圣母，不是来普度众生的。

　　赵小敏抽泣了一阵，终于开了口：“同学们叫我‘猪八戒’，我妈妈、爸爸、祖祖和舅舅，都不当回事。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当猪八戒……”她越说越伤心，眼泪珠儿又流了满面。

　　赵小敏的伤心，莱莱特别能感同身受。她瞬间火冒三丈，“都是谁那么喊你？我撕了他们的破嘴！”

　　她立刻进入了“报仇”的角色。
　　不能替自己报，她还不能当一回圣母吗？

　　经过和赵小敏的一番商量，她把替人扎场子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下午五点。

　　赵小敏临走前，眼巴巴看着莱莱：“莱姐姐你一定要去啊……”

　　“放心，我把他们打的跪地求饶，让他们以后见了你绕道走！”

　　赵小敏破涕为笑，“莱姐姐我喜欢你，和我舅舅一样喜欢你。不，比我舅舅更喜欢你。”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提你舅舅！”

　　赵小敏离开不久，老莱就给莱莱打电话，抱了一堆东西，让她去电梯口接他。

　　等她到了电梯口，她爷爷和几个老头先出来，并没有多少物资。紧跟在后面的，却是唐思礼。

　　他手里拎着只狗笼，向她摆出一个极为真诚的微笑。

　　“知道你喜欢小狗，这是小狼的孩子，已经打完了疫苗，还没取名字。奶奶挑了最标致、最听话的一只，你看看喜不喜欢。”

　　本小姐不！喜！欢！狗！

　　本小姐害！怕！狗！

　　姓唐的，你是上天派下来惩罚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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