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星凛然

　　尚凛然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她的？”
　　“医院，电梯。”李智肆无忌惮的笑着，越笑越大声，原本那天在医院李智并没注意到有人偷拍自己，只是电梯偶遇尚凛然之后，李智就留意到她身旁的沐子衿。
　　尚凛然十分气愤，摔门而出。她直接去了刘局办公室，把审讯的事和刘局说了一遍。
　　“李智应该知道自己活不成，故意恶心你的。不过上了法庭李智一言不发也不行，按照正常流程，我们也要给他派一位律师。这样，你跟你那位朋友说一声，先问问她同不同意。”刘局深思熟虑的琢磨了一下，还是要咨询一下沐子衿本身才行。
　　离开刘局办公室，尚凛然亲自去了沐子衿的律师事务所。沐子衿听了李智的案子，惊的半晌说不出话。
　　“吓到了？”尚凛然摆弄着沐子衿桌上的玩偶。
　　沐子衿苦笑了一下：“不是吓到。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听说有人杀人分尸还故意包了人肉包子。这样的人怎么有脸找律师为自己辩护呢。”
　　“那沐律师是不同意辩护呗，太好了。”尚凛然挑了一个反恐玩偶拿在手里准备占为己有。
　　沐子衿也没拦着她：“不，我要做他的律师。”
　　尚凛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张大了嘴：“啥？”
　　“我说我要做他的辩护律师，别问我为什么，我有自己的想法。”沐子衿起身，从书架里取了一本关于精神疾病的书籍。
　　尚凛然气坏了，把手里玩偶仍在桌子上：“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能帮他脱罪？你是要用这个案子，一战成名？你知不知道李智杀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前妻现在都活在恐惧中。你这是在助纣为虐。你对得起你毕业时候的宣言吗？”
　　“我为什么对不起当初的宣言？我是一名律师，他是一名中国公民，即使他犯了罪，但他有权行使一个公民的权利。谢谢特意来通知我，请你回去告知我的当事人，我愿意替他辩护。”沐子衿一字一句说的是铿锵有力。
　　尚凛然气得头疼，她不明白刚刚还说李智不要脸，怎么一下又要帮助他辩护呢：“行，沐律师，你真行。”尚凛然没好气的摔门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自从离开律师事务所，尚凛然和沐子衿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两个人各忙各的，像是一个水平线的陌生人。
　　按照我国刑事诉讼规定，首先是由程序的立案、侦查、提起公诉，法院七日内受理，受理后进行庭审、宣判，最迟不得超过一个月，特殊情况可以延长。
　　南关分局刑侦支队按照流程提交了所有案件的相关资料。法院也在第二天受理了此案。
　　6月3号这是一个普通的周五，今天阳光明媚，可谓风和日丽。临江市南关区人民法院2号厅内，针对李智一案正式开庭。
　　我是临江市人民检察院公诉人张铭，起诉书被告人姓名李智、性别男、出生于1979年1月21日、身份证号码XXXXX、民族汉、文化程度本科、职业自由个体户、住址临江市锦江区信达小区，本案由临江市南关分局刑侦支队侦查终结,被告人李智涉嫌故意杀人罪,于2005年6月2日向临江市南关区人民法院移送审查起诉……
　　公诉人张铭滔滔不绝，将李智一案的起诉书读了一遍，并提交了李智故意杀人的证据。读完后看向了辩护席上的沐子衿。张铭和沐子衿算得上事业上的死敌，两个人在学校就都得死去活来，现在终于在法庭上正式斗法了。
　　“辩护方针对公诉方所说，有何辩解。”法官听了公诉人陈词，按照惯例询问辩护律师。
　　沐子衿坐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我是李智先生的辩护律师沐子衿，针对刚才公诉人张铭先生所述，我有疑义提出。我这有一份资料，我手中的是临江市精神鉴定中心的一份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李智先生早年就患有间隙性精神分裂症，这种病症在犯病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且在犯病时智商和行动力都是有限的，这也可以说明，我的当事人在犯病时可能会被人恶意操纵，导致其犯下一些违背个人意愿的行为。最重要的一点，请法官和公诉人注意，案中的证人之一李国民，其是李智的父亲，在李智被捕之后，李国民同一时间挟持了一名的哥准备外逃，在警方与李国民对峙时，李国民曾多次承认，是自己杀了人分了尸，与我当事人李智毫无关系。这是临江市人民医院和精神鉴定中心出示的证明，李国民的个人智力和精神状态都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李国民才是524案的真正凶手。而我的当事人对其所做之事毫不知情，警方所称证人王大宇交代的某餐厅人肉事件，我当事人承认肉确实是他与王大宇一同运输到某餐厅的，但是肉全部都是李国民交给我的当事人李智先生的。”
　　沐子衿一番话，让张铭不以为然，因为抓捕李智以后对其重新进行了精神鉴定：“法官，对方辩护律师，我手中的是临江市南关分局对犯罪嫌疑人李智做的心理测试及精神鉴定，鉴定中明显标明犯罪嫌疑人李智目前精神状态良好，并无任何精神类疾病。而相反的是，李智的智商很高，心理测评也显示，李智心理状态十分阴暗、对社会甚至某一个指定的人群和事件有一定的仇恨心理及报复心理。这就促使了李智恶意杀害多名受害人。同时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是嫌疑人李智原单位办公室主任的证词，也证明了之前李智的精神鉴定书是人为假意制造的。”
　　“那也请公诉人注意，你方所说的办公室主任年纪已大，事发很多年总会有记忆偏差，而且她并非当事人之一，很有可能是道听途说。我当事人李智当初被认定的是间隙性，所谓间隙性就是间断性质，时有时无，发病时间是不固定的，发病起因也是不可定的。而我想问的是，警方是在我当事人李智先生什么状态下对其进行了测评呢？测评了几次？如果只一次测评，那怎么证明我当事人没有精神疾病”沐子衿是最擅长咬文嚼字抠字眼的，她一开始就准备掐着间隙性这三个字不放的。
　　张铭和一旁的人员嘀咕了两句，似乎是在商量对策，法官也查看了警方提供的评估报告，上面确实写了只进行了一次测评。
　　公诉方现下无法证实李智到底有没有精神疾病，只能和沐子衿扯点别的，扯来扯去也没有一个所以然。安星和苏卿坐在审议厅最后一排，观看了一场好戏。苏卿气得不行，偶尔还跺起了脚。安星却十分享受这场庭审，没想到沐子衿打起官司来是这样一个状态，不愧是政法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沐大律师，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苏卿小声的问着安星，而安星不以为然，他觉得沐子衿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好戏可能在后面。
　　庭审中场休息，所有人退庭，相关人员都来到了各自的休息室休息。
　　沐子衿把手中的东西都给了临时助理，然后走到走廊尽头来到了尚凛然面前。她慢条斯理的和尚凛然说话：“尚副队，我是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你我现在是对立面，不适合私下这么聊天。”说完转身离开了。
　　“你真的觉得她是想一案成名，借此轰动全市？她可是你死党，她的人品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安星双手插在裤兜中，歪着头看着尚凛然。
　　是啊，那是自己的死党，发小，两个人从小玩到大，还曾经发誓，长大后一个要抓尽临江市所有的坏蛋，一个要打遍临江市所有难打的官司。可是如今这是怎么了呢？
　　安星见尚凛然不说话，也没在多言。只是拍了拍尚凛然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走。
　　两个人来到法院后院的凉亭，安星说了尚凛然：“你们太马虎了，测评怎么可以就做一次，你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不知道最少也要三次，而且不定时不定点的进行测试。这第一仗没打好，后面可能更麻烦。”
　　“测评的事不能怪我，当时我在医院，这事都交给了大胜他们，后来出院忙别的，我就没在意这个，唉。”尚凛然也很自责，要是自己把所有资料多核查几遍，或许可以避免这个问题：“师哥，现在怎么办？”
　　“重新测评不光要警方这边，还要精神鉴定中心出人，市医院出人，多方多机构，不同时间进行。但是我得提醒你，庭上的事或许已经给李智提醒了，再次测评的时候，李智可能会故意装疯卖傻！所以接下来只能看张铭怎么扭转局面了。”安星特意提及这个，是觉得人无完人，在人生的道路上人是最善变的，沐子衿是否还是原本的沐子衿谁也说不好。
　　沐子衿和尚凛然分开后，向警方提出要见犯罪嫌疑人李智，警方安排了人员随同与李智见面。当李智看到沐子衿的时候，笑得十分释怀。
　　“沐律师，你是个好律师，够专业。”李智双手戴着手铐，艰难的举起了手伸出了大拇指。
　　沐子衿坐在李智对面，十分从容：“你父亲昨夜吐血了，去医院进行了抢救，所以今天没有出庭。”
　　“嗯。早死早脱身。”李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关心和伤心。
　　沐子衿料到李智会是这种态度：“接下来我依旧会继续为你辩护，可是我也会陈述一些事实。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我就是包公在世也不可能帮你无罪脱身，而我想你也没抱有多大希望觉得我可以帮你打赢官司吧？”
　　“对，我没抱有希望，我原本以为你不可能接受当我的辩护律师呢。我也就是恶心恶心尚凛然那个丫头。没想到你现在当了我的辩护律师，尚凛然才是苍蝇当成芝麻吃，恶心到肚子里去了。哈哈哈哈哈……”李智拍着桌子，开心的不得了。
　　“你最后一点变态的心理，我也满足你了，你也够得意了，现在我不会再陪你玩了。”沐子衿恶狠狠的盯着李智，那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李智没想到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女律师也能有这样的眼神：“我很感谢你陪我玩了这么久，接下来做你该做的吧，其实我知道我自己难逃一死，那晚你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想开了很多事，我认罪。”
　　“李智先生，我可以在多问你一句嘛？”
　　“问吧”
　　“警方在你家发现的那本日记本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好意思了沐律师，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回答你的，这个秘密我会带进坟墓，谁也别想知道。”
　　十分钟后，依旧是临江市南关区人民法院2号厅内，李智的案子接着开审。休庭结束，张铭做足了准备，他本以为又要恶战一番，可是没想到一上来沐子衿就说代表当事人认罪。
　　“尊敬的法官，我代表我的当事人李智先生做自我认罪，这是我当事人的认罪悔过书。”沐子衿拿出刚刚叫李智签订的悔过书。
　　自1999年2月10日起，我当事人李智，先后在不同的娱乐场所等地结识了不同女性，通过与其交往发生了性行为，在取得对方信任后，将被害的9人先后带到李国民的狗场进行杀害分尸，并于2002年7月开始，试图将被害人分尸后进行切割搅拌至肉馅，用于包包子，从而在自己经营的包子铺进行售卖……沐子衿拿着手中的悔过书，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五六千字。每一字都像是一把刀，插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李智，庭上的这名杀人犯，只是因为被开除被抛弃开始厌恶这个社会，从而故意杀人，甚至后来变态到用人肉做包子贩卖。这是多么的丧心病狂。
　　可是谁在意到悔过书中提到的李智也曾舍己救人，大公无私，甚至还曾捐助过一名贫困大学生。人就是这样，你做过一百件好事也总会轻易的被一件错事给覆盖，何况是杀人这种大事。
　　毫无疑问，有了李智的悔过书和警方的证据，最终临江市南关人民法院判决李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死刑立即执行。
　　至此524碎尸案（人肉包子案）圆满告破，凶手终将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法庭外停车场内，尚凛然特意提前等在沐子衿车前，大概十几分钟后沐子衿才缓缓走向自己的车。
　　尚凛然跟个孩子一样奔向沐子衿抱起她直转圈：“真有你的啊，怎么就忽然自愿认罪了呢。”
　　“放我下来，注意点形象行不行。”沐子衿看着周围，正好瞧见了张铭和他的同事。
　　张铭走过来向沐子衿伸出手：“学妹确实厉害，第一轮耍的我们团团转，展示了自己的专业功底，第二轮耍的犯人团团转，你可真行。”
　　尚凛然见张铭过来，忙把沐子衿放了下来。沐子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礼貌的伸出手：“学长这么夸奖我，我估计要骄傲了。”
　　“这个可以骄傲，这件事明日见报，你就是临江市的名人了，以后找你打官司的可就多了。要不你考虑考虑来我们检察院吧。”张铭觉得沐子衿在法律方面确实是个人才，十分难得。
　　沐子衿还没有那个打算，所以回绝了。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张铭就和同事离开了。
　　“凛然，我想最后在见见李智，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他。”沐子衿受李国民之托，必然要把答应的事做完。
　　尚凛然有点不解：“还见他？啥事啊？”
　　“秘密，你安排一下吧，我现在就要见。”沐子衿知道，刚才已经判决了，李智没多久就要被拉去枪毙了，在执行之前，他必须知道这件事。
　　尚凛然打了两个电话，然后开车带着沐子衿赶去见了李智。
　　李智见到沐子衿和尚凛然很诧异，难不成这两个人是特意看自己吃枪子的？
　　沐子衿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是受你父亲之托，你父亲跟我说，你母亲当初和他离婚，并不是因为他赌博酗酒打人，而是因为你小时候那次车祸需要输血，你父亲知道了你不是他亲生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帮着你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因为他恨你母亲，他就是想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你是不是很纳闷，明明李国民告诉你王大宇被他杀了，为什么又被警察找到了，那是因为李国民故意骗你的，就连他被捕都是他故意的。”
　　李智像是听到了什么秘密一样，眼睛瞪得溜圆，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当初李国民不是这样跟自己说的，而且第一个人就是李国民怂恿自己杀的，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到底谁在说谎。
　　“李智，李国民一个小时前已经病逝了，恩恩怨怨都是云烟了，下辈子脱胎，当个好人，别在犯错了。”尚凛然听了沐子衿的话也是大为吃惊，她都有点同情李智了，就这样被自己的父亲玩弄于手掌之中。
　　一旁的执行人员示意尚凛然该行刑了，尚凛然怕沐子衿看了害怕，拉着沐子衿离开了。
　　李智站在那里，望着天空，今天的天好蓝，云彩好白，空气中似乎没有任何杂质，呼吸都通畅了一些。可是这美丽的景色，新鲜的空气自己再也看不到闻不到了。李智深呼吸了一口气，好想把周围的空气都带走。他忽然想到以前自己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话。人，比狼更可怕，狼凶残在外，人凶残在心。狼，不会伪装，人最擅长伪装。狼为食而战，人为了欲望而争。狼爱憎分明，人却黑白不分。如今的自己，竟然不如畜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是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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