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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妾意
这日,夜色深沉,秀雅替伤员换好药,端着汤药回军医帐。
军医帐内喧闹不堪,秀雅有一瞬的讶然。
“小九,快,”老军医正手忙脚乱地收拾药箱,见她进来,“这些药你煎好后,立即送到中军帐。”
“是。”秀雅接过药,正欲询问,却听到老军医吩咐药童,“小青,小凌,你二人速速去豫洲取药,徐将军的箭伤不可耽搁。”
秀雅紧攥着衣襟,已忘记了呼吸。
“小九,你还愣着干什么?”老军医抬头看见秀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不去煎药?”
“哦,是。”秀雅一惊,勉强应道。
秀雅端着汤药,进入中军帐。
烛火低垂,内帐榻前,围着数人。徐廷玉紧闭双目,上身赤裸,卧于榻上,老军医正埋头替他缝合伤口。
一旁是满是血迹的甲胄,秀雅立在那里,眼里有着粼粼的水光。
“徐将军伤势如何?”萧原趋近。
老军医细细处理好徐廷玉胸前箭伤,皆因有软甲相护,看似失血过多,却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伤口有些深,加之失血过多,须得静养数日,且不可沾水,以防发炎。”老军医打开药箱,用软纱布将伤口缠好,看见秀雅,便问,“药已煎好?”
秀雅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是,师傅。”
老军医接过药,“好,你回去把今日的汤药给各营送去。”
“是。”秀雅的心跳了跳,看见烛光下那个人却移不开脚步。
萧原站在一旁,看了看秀雅,俊眉一蹙,对老军医道,“徐将军这里便交于你。小九,你跟我来,有些事情交待你。”说着,不由分说的将秀雅拉出帐外。
萧原拉着秀雅,“既然这样关心他,为何不让他知道?”
秀雅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苍凉,“不,这样在一旁就好。”
萧原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我军粮草不及敌军,要想获得先机,唯有速战速决,险中取胜。决战之日应该快了。”
“那今日是去了敌军军营?”秀雅的声音有些颤抖。
萧原毅然点头,“知已知彼方能获胜。徐将军已下令,将城中老弱妇孺先送出城。一旦城破,再无退路。”
秀雅一震,骇然凝望了他。
“我已安排好一切,今夜你便与城中妇孺一同出城吧。”萧原缓缓道。
“不,我不会出城。”秀雅抬眸,与萧原四目相对。
萧原眉头紧蹙,语气严厉,“为何?难不成你想死在这里?”
“不,”秀雅仰望他如黑宝石般的眼眸,坚定无比地,“我相信他,也相信你。若真的城破,我也不会后悔。”
萧原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话也忘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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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如期而至。夜风中满是硝石与松油的味道,隐隐挟裹着血腥气。
悦阳城外约两百里处昭化关地势狭长,四周岩壁陡峭,宜守难攻。徐廷玉亲率五百精骑,将敌军主力引至昭化关,趁乱纵火。再由数百轻骑突袭敌军后方,一旦粮草被烧,敌军一定动摇军心,借此便制帮取胜。
此刻远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亮,这是突袭成功的暗号。
好不容易捱到现在,秀雅的心神依旧悬紧。远处厮杀不绝于耳,那是来自地狱修罗场的呼喊。
伤员源源不绝,不是缺胳膊便是少了腿,也有肠子被刺出来,却一时死不了的。血腥的场面不是秀雅所能想像的,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小九,你去哪里?”老军医大喊,“回来,快回来!”
秀雅再也捱不下去,即使是预料的结果,也好过这样漫目无的的等待。什么也不去想,只期望自己能陪在他到最后一时刻。
路边的尸体骸骨堆积如山,恐惧,害怕,秀雅疯狂地奔跑在火光中,“徐哥哥,徐哥哥...”
“徐哥哥,你在哪里?”秀雅的眼泪如珍珠断线般掉落下来。
数具尸身横卧,血污蜿蜒。刹那间,一个幽灵般人影自出现,手握尖刀,乱发披散,身上铠甲血迹斑斑,犹如濒死的野兽一般注视着秀雅。
他突然出刀,向她挥来。
秀雅闭上眼,心中却掠过那抹熟悉的身影。
耳后疾风破空,一切,似乎在瞬间凝顿。
秀雅睁开眼,那人猝然一仰,倒地,胸口赫然插着一柄长剑。
血污的青光长剑,剑柄尾部墨色剑穗兀自颤抖——除了徐廷玉,再没有旁人。
秀雅抬头,半晌方反应过来,身躯似变身为石柱,呆立良久,‘隘的一声惊呼,冲了过去。
徐廷玉稳稳地握住她的双臂,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环住。
他的怀抱如铁,令她一度窒息。熟悉的感觉在心中飞腾。她的泪轻轻地滑落,闭上双眼,将她所有的城防席卷而空……
徐廷玉双臂渐渐用力拥住她,怀中人儿的身子有些颤抖,“真的是你?秀雅,我还道是身在梦中......”
“徐哥哥,”秀雅靠在他胸口,“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
“别怕,我来了。”徐廷玉低头凝望着她,目光温而专注,“此处乃前线大营,为何你却在此?”
“我,......”秀雅欲言又止。
“来,跟我回城再说。”徐廷玉唤来战马,将她抱到马上,策马而奔。
徐廷玉回城后安排好战后诸事,才回自己的帐营。走进帐篷,看到秀雅静静地躺床榻上。
雪白罗衫罩着纤细的身体,秀美的脸颊旁仍有未干的泪痕,在昏黄的烛光里显得有些苍凉,又有些模糊,让徐廷玉有些微疼。
徐廷玉默默的走过去,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秀雅睡着的模样,却有些痴了。睡梦中的她兀自蹙着眉,徐廷玉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她的脸庞。
“...徐哥哥...”秀雅看清来人,坐起身,露出欢喜的神色。
“我吵醒你了?”徐廷玉注视着她。
“不是的,”秀雅摇摇头。两人相对凝望,一时室内俱静。
“.......“徐廷玉正欲开口,却被秀雅以手轻捂,“什么都别问,好不好?”
徐廷玉面有疑惑,却只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好。”
“徐哥哥,”秀雅忽然揽上他的脖颈,“我好想念你。”
徐廷玉揽住她的腰,拥紧怀中的女子,叹喟道,“傻丫头,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以后,可不许再像这样任性。”
痛,很痛,心在痛,他还不曾知道自己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一切都变了,秀雅想着,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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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徐廷玉起身,将烛火剔亮,才回到榻边。轻轻握着她受伤的手臂,凝望着她的眉眼,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耐些。”
秀雅垂眸点了点头,“徐哥哥,我真是没用,既没帮上忙,还让你为我担心。”
“傻丫头,”徐廷玉眼中尽是心疼,“为何说这些?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秀雅轻叹一声,“徐哥哥,我不奢望成为你手中的利剑,却也不愿成为你的累赘。”
“秀雅,”徐廷玉手中一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秀雅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没有。”
“是吗?”短暂的一阵静默后,徐廷玉沉声道,“我听萧参军说了,此次若非你手中的虎符,援军是不可能及时赶到。秀雅,你虽不说,但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对不对?”
“徐哥哥......”秀雅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秀雅,”徐廷玉慢慢将她抱住,慢慢低下头来,“你不用担心什么,如若都督怪罪,一切有我承担。”
“不,徐哥哥,是我私自拿了虎符...”
“听我说,秀雅,”徐廷玉抬起她的脸,“这次回洛阳,我会亲自到府上提亲。”
秀雅一颤,说不出话。
此番大军凯旋回朝,朝野振奋,皇上亲自出城率领百官出迎,犒赏三军。
还未入城便见到贵妃身边的秦公公前来迎接。
“将军一路辛苦。”秦公公下马施礼,笑得谦和,“老奴奉娘娘口谕接九小姐入宫觐见。”
徐廷玉定一定神,“公公免礼。既如此,待我见过皇上再护送九小姐入宫。”
“将军说哪里话?此番我军大捷,皇上龙心大悦,将军怕一时半会走不开。老奴接九小姐入宫也是一样。”
徐廷玉默然,有一丝惆怅,“秀雅,贵妃娘娘令你即刻如宫,只怕是为了虎符之事。”
秀雅心中有无数念头电闪而过,却道,“娘娘一向疼我,徐哥哥,不用为我担心。即使是为了虎符之事,我军却因此大捷,想来也不会太过计较。”
“但愿如此。”徐廷玉有些无奈,也有些担心,“秀雅,你等我,不出三日我便会到府上。”
“好,我等你。”秀雅淡淡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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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车直入宫禁,秀雅从帘缝里看出来,天际云低,竟似有了雨意。
进入内殿,宫人都散去,只留秀雅一人。
此时宫灯初上,四下却静得窒人。
层层垂帘,在柔和的宫灯映照下勾勒出一个朦胧人影,秀雅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慌。
“叩请娘娘金安。”秀雅跪在帘外,轻轻启齿。
良久无声。
秀雅低首,掌心渗出微汗。
“你胆子一向很大,这会在怕什么?”里头终于传来低沉的男子语声。
这声音落在秀雅耳中,却似一声惊雷劈在耳边。
“你在怕我么?”谢天眼里笑意愈深,一伸手将她拽入怀中。
“你...为何在此?”秀雅唇上咬得发白,颊上却是红透。
谢天抚上她的脸,语声低哑,“为何在此?”注视着她惊慌的模样,“难道你不知道我很想你么?”一低头便吻了上去。
她颤抖得越发厉害,越是挣扎谢天却将她揽得更紧,箍紧得不能喘息。他久久地流连在她颤颤紧闭的唇上,并不急于侵掠,只是久久流连,仿佛孩童贪恋着心爱的饴糖。秀雅仓惶地抗拒着,呼吸之间却只有谢天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不,不要这样对我...”过了良久,谢天才放开她。
她梨花带泪楚楚模样令他不忍,“容儿,”他注视着她红润的嘴唇,“这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一切我都能给你,这样也不能令你快活么?”
“我从来就不曾这样想过。”秀雅泪眼婆娑静静看着他,“我要的只是一份完整的爱。”
“什么完整的爱?徐廷玉他能给你的,我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谢天面容沉寂,将她的手腕握得很紧。
“可是,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秀雅不争气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下来。
“你的感受?”谢天微微皱起了眉,“容儿,那要问你,你可曾给过我这样的机会?我对你的感情这府中上下有谁不知?”
“可我一直当你是我亲哥哥......”秀雅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
“够了,”谢天的身体有些僵硬,冷着声音,“不要再对我说这些,我听够了。”他幽黑的眸子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黑湖,“容儿,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别逼我对你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秀雅不语,心中悲伤难抑,但却知道谢天这么说已经是对她最后的警告,她闭了闭眼,不让自己的泪水继续溃堤。
谢天严峻深刻的五官在灯火下忽明忽暗,“你变了。”那个曾经依赖的大哥已变得如此陌生,
秀雅轻轻的开口道。
谢天闻言,脸色一变,随即冷笑了起来,“是呀,我变了,那又怎样?容儿,别天真了,你要明白,无论你说什么都好,也无法改变。”说完,他一手勾起了秀雅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紧紧贴住她的唇瓣,不顾一切的深深的纠缠起来。
他疯狂地吻着,就是这样把她拥在怀里,她是自己的,就是这样!
直到感到她已不能呼吸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看着秀雅,“容儿,你是我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秀雅呆怔在那里。
“容儿,”谢天放开了手,“随我回府,你还不知道,父亲他突然中风,如今人事不醒,安危尚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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