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你撒娇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热一些，八月，连日来雨水少得可怜，闷热的空气吹得人喘不过气，路上的行人也比往常少了许多。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顾缓从工作室出来，室内外的温度差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白天和丁嘉以打了个电话，对方连加了半个月班一接起电话就说要去酒吧一解烦闷，顾缓想着手上的痂已经脱落，也没有什么忌辛辣刺激的担忧，便想着早点弄完工作上的事在附近吃个饭过去。

　　没想到这两天事情多，一直到八点多了才结束。

　　顾缓直接拦了辆车，报上酒吧地址。

　　这家酒吧是一家清吧，一层是大厅，设有吧台和卡座，二层是包厢，专门为了聚会准备的。

　　顾缓到的时候，丁嘉以坐在一层的吧台处，见了顾缓，她挥了挥手。

　　“这么晚，你是把自己泡在工作里了？”

　　顾缓在丁嘉以边上那把高脚凳上坐下，放下包，扫了眼吧台上的菜单。

　　“最近事多，我总不能看着工作室里的人忙，我做甩手掌柜吧。”

　　丁嘉以在顾缓来之前已经喝了两杯，见顾缓这样子，她冲顾缓竖了个大拇指调侃道：“不愧是顾大摄影师。”

　　顾缓的酒很快就上来了。

　　她不爱好喝酒，若不是聚会需要或者陪朋友，一般也不会到酒吧来，对各种酒的名字更是不太熟悉，所以方才她在选择时就随便选了个名字可爱的果酒，想来度数也不太高。

　　顾缓拿起酒杯喝了口，果香浓郁，度数尝起来也不高，她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半杯下肚，边上的丁嘉以始终没出声，她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下丁嘉以，问她：“怎么不说话？”

　　丁嘉以吐槽：“这两天跟客户聊方案聊得嗓子都哑了，不想说。”

　　顾缓也理解，有时她一天接两个来拍照的客户，到了晚上嗓子也会有些不舒服，她和丁嘉以同为乙方，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但是她和丁嘉以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少有这种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好在清吧虽说清，但至少是个酒吧，耳边的音乐声能盖过周围几乎所有的声音。

　　丁嘉以又喝了两杯才终于有力气似的开口：“你呢，你怎么不说话？最近怎么样啊，白天发你信息回得这么慢，不会一直在工作吧？”

　　顾缓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再尝了口杯中的酒。

　　冰冰凉凉的果香入喉，暑热被消退了不少，她抹了下嘴唇擦掉些许溢出的酒才懒懒地答道：“恩，是很忙。”

　　丁嘉以又问：“你手好点了没，祛疤膏在用么？”

　　顾缓点点头：“一天三次，一次没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丁嘉以也听出了顾缓声音里的心不在焉，想着大概是多日的连轴转搞得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便打算早点散场回去休息。

　　她刚端起酒杯打算一饮而尽，就听见顾缓再次出声，声音里除了方才的沙哑之外，似乎还带着些冷静和克制。

　　“嘉嘉。”

　　丁嘉以放下酒杯，看向顾缓：“怎么了？”

　　顾缓抿了下嘴唇，坦白，“我跟他说了。”

　　丁嘉以几乎一下就明白了顾缓这句话的意思，她愣了两秒，然后“噌”的一下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说的？”

　　“就你最近这么忙也有时间谈恋爱？”

　　“你不会忙着谈恋爱去了吧？”

　　被工作累到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丁嘉以丧失了大半的思考能力，等这些话说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最后又坐回到高脚凳上看着顾缓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个……所以他怎么说啊？”

　　顾缓想了想，直接忽略了徐观那句要送她回去的废话。

　　“大概半个月前吧，他什么也没说。”

　　丁嘉以一愣，反应过来前半句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她拿起边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又叫边上的酒保续了杯，随后一脸愤怒：“所以你在半个月之前说了你喜欢他，半个月过去了，他却什么都没说？”

　　顾缓点点头，她和徐观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句【我没醉】上，半个月来，他们一点联系也没有，甚至她都不知道对方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她说：“差不多吧。”

　　丁嘉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骂完脏字之后，丁嘉以心里还有千千万万句不好听的话想要喷涌而出，但最后还是碍于眼前的人，她压抑了情绪，没有说出口。

　　她安慰道：“没事啊，说不定他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你，说不定……”

　　说不定他也是喜欢你的。

　　但基于一个成年人的判断，这句话丁嘉以说不出口。

　　好在顾缓并没有她想象的伤心，也似乎不太需要她的安慰。

　　顾缓抬起头，眼睛里亮闪闪的似乎是蒙着一层水汽，但她的脸色平静，连语气也不带什么情绪。

　　“都是成年人了”，她顿了顿，又说：“成年人的社交原则，犹豫就是拒绝。”

　　这半个月来顾缓也想了很多。

　　在最初，她之所以把自己扔进工作的狂潮里，也确实是希望连日的忙碌可以帮助它少思考一些感情上的事情。

　　但渐渐的，顾缓发现自己对这件事确实没有那么情绪化了，仿佛在一开始她和徐观提起这件事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也或许，在她眼里徐观就应该是一个主动、会争取的人，但在她面前，或者说在她和他这段双方都怀着不同期待的感情面前，徐观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今年23岁，也和徐观认识了23年，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徐观确实帮她解决了许多的麻烦，也会在生活各种细碎的事情中处处帮着她、依着她。

　　比如他会在她受伤的第一时刻出现照顾她，弓着身子在那洗碗擦地，也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她吃顿午餐。

　　这确实是一个不一定的徐观，但谁说那些许的不同就就一定是成年男女之间的情感呢？

　　出于对一个从小就认识的发小，这些做法不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么？

　　她当然可以喜欢他，可以表白，可以说所有她想说的话。

　　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一定要接受她的。

　　顾缓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怎的，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头也有些晕了。

　　“先……先这样吧”，她伸出双手揉了揉忍不住合上的眼睛，又说：“我已经没有那么伤心了。”

　　丁嘉以看着眼前的人皱了皱眉头，后知后觉想起方才她似乎是喝了几口自己杯里的酒，现在这状态，大概是醉了。

　　丁嘉以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咕咕？”

　　顾缓懒懒地回了个拖了长长尾音的“恩”，双臂撑在吧台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合着眼休息。

　　丁嘉以拎起俩人的包就打算走，但大约是连日的劳累加上刚刚喝多了冰的，在站起身的那一刻，肚子有异样的感觉传来。

　　“靠——”

　　她皱了皱眉，又去看边上的顾缓，见顾缓虽然合着眼但还随着酒吧里的音乐摆动身体，意识应该还算清醒。

　　“咕咕”，丁嘉以又拍了拍她：“我去下厕所，你在这里乖乖待着，等我回来我送你回去啊。”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拖长了音的“恩——”。

　　丁嘉以走后，顾缓似乎清醒了些，她缓缓睁开眼睛，又抽出一只手在脸上拍了拍，想要赶走脑袋里的微醺。

　　但现实不如她愿。

　　“顾缓。”

　　恍惚间，她似乎还听见有人叫她，声音有些熟悉。

　　顾缓慢慢转过沉重的脑袋，看向声音的来源，借着酒吧五彩斑斓的灯光，她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单眼皮，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缓觉得自己看错了，她又把头转了回来，靠着手臂重新合上眼睛。

　　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你一个人？”

　　顾缓又重新偏过脑袋。

　　昏昏沉沉之间，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但是酒精上头，她似乎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到徐观之间的距离，就算伸长了手臂也没能够到眼前的男人。

　　她又往前够了够。

　　坐在高脚凳上的她本就无法双脚着地，此时她只能借着身体的力量，却没想到喝了酒之后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一个卸力，整个人就朝前倒去。

　　下一秒，顾缓落进那那人的怀里，男人熟悉的味道伴着烟草气传来，她才相信站在面前的人真的是徐观。

　　喝了酒之后身体也变得笨重，顾缓觉得自己在他胸口蹭了好几下又拽着他的衬衫使了很多力气才终于不至于让自己向两边倒，在她终于借到力打算撑着他直起身时，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没……没有。”

　　顾缓伸出一只手扶着边上的吧台，另一只手在徐观的手臂上一撑，摇摇晃晃地重新直起身。

　　刚刚那一撞让她清醒不少，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回答他：“跟嘉嘉一起来的。”

　　徐观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坦了些，“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抬起手就要去拿她放在一边的包，却被她一手摁住。

　　“不要。”

　　许是刚刚和丁嘉以那话题的情绪上来了，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带着酒意但没有半分犹豫。

　　这时候丁嘉以也回来了，见眼前的情景，她走上前拿过顾缓的包，又冲徐观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徐总。”

　　随后，她将顾缓从高脚凳上扶下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而顾缓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她脑袋一沉搭在丁嘉以的肩头，下巴还不自知地蹭了蹭，有些委屈。

　　“恩。”

　　顾缓的声音带着些泪意，说着，她还微微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男人。

　　“我不要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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