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其实父亲本就有心疾，不过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只要细心调养本不是什么致命的疾病，可是父亲腿疾顽固，近些年又患上了痨病，很难医治，他自己也知自己风烛残年，根本不想拖累莫荨。

　　“阿荨，我从小看着少卿他和你关系甚好，小时候你每次告假都会在我们家来玩上半日，你若是跟他，他定能护着你，俗话说，三岁看老，这个孩子心性纯良，虽没有大才，可他为人亲切大度，是个不错的归宿。”

　　“爹，你别关心这个事情了，少爷他人确实不错，可我身份卑微，他配得上更好的女子，他定能娶个同样的大家闺秀，与他身份相符，给他在朝堂上、生活上有帮助的女子，而我，只是个下人而已，我把他当做亲哥哥，他从小护着我，定也是把我当亲妹子，他从来对府中下人都是很好的，从不端少爷架子，我又比他小，从小保护我习惯了，和他一同长大，故而和我关系亲近些而已，最近我已调回大娘子房里做事了。”

　　莫珏摸摸莫荨的头顶，心疼的摩擦几下。

　　“阿荨，我知道你并不怎么心仪他，可女子还是要寻安稳一点的去处的好。爹爹，只是担心你。爹爹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给你寻好人家，是爹爹没用。”

　　莫荨用帕子给父亲擦干脚，帮他的双腿放进被窝里，坐在床边，看着父亲。

　　“爹爹，你别这么说，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爹爹，你待阿荨是极好的，爹爹给莫荨的爱，莫荨一辈子都用不完，我每次遇到困难了，一想到爹爹，我就觉得什么困难都是可以有办法解决的。”

　　莫荨温柔地笑着，可眼圈却忍不住红了，莫荨不想他看见自己的眼泪，所以别过头去假装找东西。

　　“阿荨啊，别恨母亲，要恨就恨爹爹，好吗？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其实你母亲也是可怜人，是爹爹年轻时候犯的错害了这许许多多的人，爹爹后半生都活在愧疚中，所以拖着这副病体在赎罪啊。”

　　莫珏有些绝望的语气说着这些话，莫荨听着心中只有心疼。

　　“爹爹，阿荨知道了，你不要太激动了，否则又要咳嗽了，你快睡吧，阿荨会好好的，弟弟也会好好的。”

　　莫荨不想他太过于激动，便不想和他再多说下去。她认为父亲最大的错便是太过于深爱白涟漪。她知道父亲不肯接受沪大娘一方面是不想拖累她，可更多的是他依旧深爱着那个女人，哪怕她伤害他，还是伤害他的女儿，他依然是深爱着她的。

　　莫荨睡着自己的小床，莫名的失眠了，而失眠的原因竟是因为情爱。

　　爱当真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吗？这么大的仇恨父亲都能无限地原谅母亲，想着母亲，念着母亲。到底什么是爱呢？梅少卿与莫荨的叫爱，可仅仅是家人之间的，与莫荨与莫蕴之间的感情无异。

　　她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所读书中，鲜少形容情爱的，也是一笔带过，莫荨从不看这些无用的东西，所以根本无从借鉴。梅少晗说心仪自己，可是他从未说什么情爱之事，梅少晗说对自己的爱意不是诸多考量，那他有真切感受，可自己为什么没有呢？

　　父亲为了母亲不能接受沪大娘，那为何梅少晗说心仪自己却还是接受了少奶奶，与少奶奶相敬如宾，表现得伉俪情深的样子呢？虽说这是身份悬殊带来的不可避免的情况，可莫荨依旧是想不通。罢了，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皇上还是夜夜宠幸别的妃子，可见情爱都是无用的、脆弱的，权利越大，便越是如此罢。

　　莫荨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与不安中睡着了。

　　梅府。

　　梅少卿坐在饭桌上，看着父亲与母亲推杯换盏，看着大哥与嫂嫂相敬如宾，觉得甚无意思，莫荨今年回家过年，梅少玫也出嫁，只剩得梅少卿一人，他自己越想越孤单。

　　梅少晗看着旁边笑靥如花的妻子，微醺的他眼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笑颜，既然现实残酷，那便趁着醉酒满足了自己心中所想也是不错的。

　　梅少玫在梁府看着醉酒后大声谈论着自己的理想抱负，可席中的夫人脸色明显不好，，梅少玫不停的拉着他的衣角，可是他却惘然若置。

　　吴府。

　　吴喧浣看着恩爱的父亲母亲，吃着自己喜欢的点心菜式，开心地和父亲说着自己新看的书，也在心中默默扳着手指头数着哥哥归家的日子，那时候定要亲自把他的战袍脱下，让他换上自己给他新缝的便衣，还要去他新赐的将军府把睡莲种子种下。

　　皇宫。

　　在福宁殿中莺歌燕舞，玉帛笙歌，有人贪图享受，有人战战兢兢，亦有人风光无限。

　　太子殿下慕连鈞看着中气十足的父皇，看着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小儿子慕连铖坐在他们中间，毫无礼制规矩，却能吟诗作对引得陛下母后笑声不断，可使父亲母亲只唤他子瑨，不担雍王、慕连铖之虚名，他只是他们最宠爱的儿子的子瑨。

　　其他的皇子都等着看太子殿下的脸色，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知雍王殿下是皇上皇后最宠爱的皇子，一出生的礼制便按照太子只多不少，出生那天更是使大旱四月有余的京翼各地下了一场大雨，天象异常，司天台众人只道是前年难一遇之象，乃是大吉之兆，从小更是皇上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读书写字都是皇上与太傅一起看着，连学会走路此等小事都要给宫中所有人打赏。

　　其他皇子自然觉得太子殿下不受宠爱，乾坤未定，或许自己都可以争一争。

　　熙宁二年的春节，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明灭飘忽，有人遥遥相望；有人不知情为何物，有人情根深种；有人油尽灯枯，有人肆意生长；有人放纵自我，有人甚至不知劫数正在路上......

　　翌日莫荨用过早饭打理好家中事务下午便回梅府，梅少卿给莫荨准备了赏钱，按照以往的习惯用香包缝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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