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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事
二人上了马车,江离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你说,她是怎么想的?方才我去探望,居然只让人带出四个字‘静候佳音’?你觉得这是佳音吗?”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顽皮好动又异想天开,没想到我还是低估她了。”谢景摇了摇头。
江离瞥了他一眼,一脸的不赞同,“什么叫低估了她?”
“旁人的姻缘天定是指天子赐婚,她这姻缘天定还真是天定。”
“不过陛下居然答应了。陛下不是想扶持寿康伯吗?他就这么肯定绣球一定会抛到寿康伯身上吗?”
“她既然敢想就能做到,何须我们再担心?”见她一脸不满,他又忙说,“不然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你怎么那么担心她,就不担心担心我?”
“你又怎么了?”
他似撒娇一般赖到她身上,“城烨王要娶亲了,我高兴得要晕过去了,还不担心。”
江离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你怕不是个赖子吧。”
“以前你是外人,我自然要矜持含蓄,如今你是我的内人,自然本性暴露了。”
江离将他的脸扯开,“当兵当得脸皮都不要了。”
然后将他一把推开,“起来。”掀开帘子跳下了车,他紧随其后,看见她只有她的背影。
他摸了摸下巴,思量了片刻,跟着进去了。
谢骁见谢景晃晃悠悠似闲庭阔步一般的晃进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出了军营,就没骨头了?”
“你有骨头!”老夫人淡淡地开了口,对着谢景和颜悦色,“坐。”
谢景见他爹一脸憋屈,忍着笑坐到了江离身边,低声嘀咕道:“你这没良心的坏丫头。”
“此次进宫说了些什么?”
“聊到了公主的婚事。”
“哦?”
江离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眼赵逸轩,有些难以启齿,而谢景则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江离干咳了一声,“公主说服了陛下,抛绣球选驸马。”
不出意外,赵逸轩也被呛到了,他无奈地看了看自己弱不禁风的四肢,又捏了捏胳膊,叹了口气,“公主当真是高估了在下的身手。”
谢景嗤笑一声,却被江离狠掐了一下,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她既然敢说想必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萧淑慧安慰了一句,又满含期待地看向江离,只见她十分没有底气地低下了头,顿时也不再言语。
谢骁干咳了一声,十分豪气,“没事儿,到时候让阿景也去,帮你抢!”
谢景无语地听着自己老爹一番不靠谱的建议,又幽幽地靠近江离,幽幽地开口,“合着小爷我就是挡枪的?”
“为兄长两肋插刀,不是应该的吗?”赵逸轩十分纯良的笑了笑,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哦,对了,不知,那地契可曾取回来没有?”
“明晚就去。”谢景从牙齿缝里吐出来几个字。
“还是早去早回的好,省得夜长梦多不是?”
“对了,你还得去一趟江家家主的书房,取一样东西。”
江离抬头看着他,“他一个人,怎么取?”
“能取!”谢景答得十分铿锵。
“你上哪儿取?”江离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江家家主的书房,机关暗格数不胜数,行差踏错就能要了你的命。”
“可是,那不就是一间空房子吗?”谢骁想了想,“难不成这些年我没去过了,里面改了?”
“没改,一直都没什么东西。但那只是表面看起来的。重要的都在暗室里。”赵逸轩淡淡回答着,“的确是我想岔了。”
“里面都有些什么?”
“孤本,还有工事图,尤其是,当年修建皇宫的工事图。”江离压低了声音。
“藏匿皇宫工事图可是死罪啊!”萧淑慧有些惊恐。
老夫人警示了一眼萧淑慧,她才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怎么江家还有这个?当年修筑皇宫的匠人不是都死了吗?唯一的工事图不是在陛下的寝宫吗?”谢骁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
“不至于。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我问过祖父,他只说一直都在。”
“这个东西要是落到有心人手里,怕是满城风雨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既然没人发现那密室,倒不如一直搁在哪儿。”
“也是。就算拿到了,不过是比旁人更清楚它是如何修建,也不能如何。”谢骁点了点头,“陛下如今也没想动那宅子,留在那儿反倒安全。”
“但愿吧!”江离每次想到那工事图总有些惴惴不安。
老夫人指着太后赏得那较小一些却有些长的匣子道:“这个匣子里装了什么?怪得很。”
“确实,又长又窄。装首饰吧,高了,装别的吧,又太长了。”萧淑慧嘀咕着,“倒像是装圣旨的盒子。”
江离忙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时日的懿旨,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展开,见到上面的内容却是惊呆了。
萧淑慧见她如此变凑过脑袋去看,也是呆住了,“这是,当年,江少傅的赐婚懿旨。太后是什么意思?”
“恐怕是想倚秋姑姑百年后有个归宿吧。”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的内容,“可是,为什么当初这道懿旨没发出去也没销毁呢?”
“这是他们二人的帐,由他们自己去算吧。可太后将它给了你,也由你来处置。认不认她,也由你来决定,旁人无权置喙。”老夫人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这世上,关于江家,也就剩你们三个了,难得的亲人,好好珍惜吧。”
江离将它卷起来,又装进盒子里,递给了身旁的人。
“二哥,你与阿落的婚事可想好了?”江离静静地看着他。
“各取所需罢了。”他淡淡地扬了扬嘴角,“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圆满的。有些事,不必太过在意,自然也就不必放在心上,徒增烦忧。”
他又看向了那个匣子,“你要如何处置它?”
“自然是要过一过江家的祠堂,再送到哥哥哪儿去。”
赵逸轩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由得想到,这世上孑然一身的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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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江离在后院的腊梅树下见到了他,他就静静地看着已经凋落几近光秃秃的枝丫。
她静静地走到他身后,轻轻拂去落在他肩上的残花。
“你怎么来了?”他依旧背对着她。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微扬,转过身,依旧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她伸手接过一朵落下来的花,细细的摩挲,“我之前觉得你过得很好。可是哥哥走后,你就不一样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阿离呢?还是原来的阿离吗?”
他隔着空气临摹着她的眉,“以前,你的眉宇间从未有过哀愁,可如今呢?阿离,我很好!”
“虽然,很卑劣,但是,我希望你,遵守你对哥哥的承诺,好好照顾我。”她抬起头,轻轻地开口。
他轻笑一声,弹了弹她的额头,“小丫头,都嫁了人了,你该去寻你丈夫好好照顾你。”
“这个世上,不止哥哥是你的亲人,我也是。甚至,你到江家的时间比我还久。我从出生的时候,你就在了。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是江家人了,是我的哥哥,所以,你不要活成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好不好?”说着就红了眼眶,“旁人看不出,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你希望我好好活着,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谁而必须活着。我不希望,你将哥哥扛在身上活着。他死了。他的确有一盘棋要下,可这并不意味着,你要代替他活着。赵逸轩,你是赵逸轩,不是江淼。我是江离,也不是江淼。”
他目光晶莹,“阿离,我没有你那般坚强。我原以为破家之难的惶恐这辈子一次就够了。可没想到这惶恐又来了一次。那个时候年纪小,有事总是他们来担,后来有事都是都是大哥担,也不觉有什么。可如今,我真的害怕了。”他缓缓闭上了眼。
“从鬼门关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想,一直在猜,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它成真了。一瞬间,天崩地裂,只想问问他,可到底要问什么我不知道。阿景告诉我,活着恨他。可我要恨他什么呢?”
“他想让你活着。”
“我也想让你活着,好好活着。”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让他不敢与之对视,扭过了头,“你如果撑不住了,就缓一缓,我来撑。这不就是所谓的兄妹嘛!”
他脸颊微湿,“对,我们是兄妹!”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啪”的一声石子砸在了树干上,雪漱漱的飘了下来,落在了赵逸轩的头发上。
江离回过头就见谢景靠在不远处的柱子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个哥哥还得妹妹来安慰。”说着翻着白眼就过来了。
赵逸轩慢条斯理地掸去了身上的雪,一套动作赏心悦目,抬眼看了一眼谢景,“东西拿到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晃了晃,“诺。”
随即收起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颇有些严肃,看了他们一眼,迈向书房方向,二人对视一眼,忙跟过去。
谢景撑着头,沉声说着,“当日陛下让人抄江府,按理来说应该是一团乱才是,可是江府并没有抄家的痕迹。”
“什么意思?”
“我仔细探了探,里面有皇家暗卫的痕迹,而且撤出去不久。”
三人彼此狐疑地看着对方,谢景拧了拧眉,“痕迹都散在书房,江府所有的书房都有。里面到底有什么,真的只有那个东西吗?”
谢景看见赵逸轩冥思苦想又转向了江离,“里面还有什么?让陛下如此忌惮?”
“里面除了孤本和那个,什么都没有。”
“那真是奇怪了。抄家却不动东西,事后拍暗卫暗查。”
“只有一个理由。”赵逸轩眼底闪过一道暗芒,“那个东西一定藏了什么。”
“一张工事图能藏什么?难不成是什么富可敌国的藏宝图?”说着谢景冷笑一声。
“看来,那个东西不能再放在哪儿了。即便这次他们铩羽而归,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发现。得尽快。”江离揉了揉额角,很是头疼。
赵逸轩也显得有些灰败,“陛下拿不到还会再去,说不定,会在江家监视,等着人进去,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真的进不去吗?”谢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换来了两张遗憾的脸,“好吧。”
“不如?”
赵逸轩挑了挑眉,“比如什么?”
“调虎离山?”
赵逸轩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景,“然后呢?”
“然后?进去找呀!”
“我跟你?”
谢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听说皇家暗卫实力不弱,你的人能绊住他们多久?”
“京兆尹也不是摆设啊。坐收渔翁之利多好!”说完眨了眨眼。
“京兆尹,姚家的人。”江离喃喃道。
谢景眼底一片冰凉,声音也有些阴恻恻,“是时候,让他们长长记性了。”
说完开门招呼安远,让他将安阳找过来。
三人喝了半盏茶,安阳便过来了。
“将军,夫人,赵公子。”
谢景点了点头,简单交代了一下。
安阳了然,随即扬起嘴角,邪魅的笑了笑,“焱族近日要送一批珍宝进献,这要是在云都被劫,陛下雷霆,限期追回,可又恰好在北林郡公小公子的身上发现,顺藤摸瓜,摸到了黑市,世子觉得怎么样?”说完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赵逸轩干咳了一声,“世子身边人才济济。”
安阳丝毫不觉尴尬,继续滔滔不绝,“属下都摸清楚了,北林郡公的小公子最近几日喜欢出入景林巷,那儿鱼龙混杂,最好脱身。”
听到“景林巷”三个字谢景瞪了他一眼,安阳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看了看怡然自得喝茶的江离。
突然嘴不听实话哆哆嗦嗦,手也不停地扑腾,“我,我们,将军,没,没去过!”
谢景恨铁不成钢地撇了他一眼,江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去过?”
“属,属下,没,没去过,没去过。”说着就擦了擦冷汗,他又求饶般地看着江离,“属下,真的没去过,您不要告诉我娘。”
“我又不是长舌妇……”
“您当然不是,我是。”
空气一阵凝固,赵逸轩突然笑出了声,“刚才不是挺精明的吗?”随即拍了拍谢景,“哎,你……”
“出去!”谢景有些恼羞成怒。
而面前的人则是期期艾艾地看着江离,不敢挪动半分。
“挺好的,去安排吧。”江离轻声说着。
安阳这才转身离开。
“跟我身边二十年了,也没见他这么听话。”谢景有些愤愤。
他看见江离莫名的眼神忙撇清,“是他自己犯蠢,不关我的事,我没那么蠢。”
江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喝茶。
“真是毁小爷我一世英名。”他低声喃喃。
赵逸轩闻言又笑了出来被谢景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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